葛小光在看未来林陌的回忆的时候，现在的林陌正在和卡莎聊天。

小光看的记忆，林陌当然看到了，至于卡莎，她只是来灭火的，别的，她不关心。

二人走了很远，很远。

在林陌看到的记忆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比如，杨柳，从头到尾，都只是卡莎。

所有的一切，都是卡尔安排的骗局。

沉默持续了很久，没有一个人想先开口。

十年的别离，还有一场绵延的了一生的欺骗，这个心结太死，很难解开。

“唉...”

终究还是林陌长叹一口气，打算开始聊天。

可憋了很久，终究还是只有一句话。

“卡尔，你特么是真的孙子。”

原本，要是敢有人在卡莎面前说卡尔的坏话，那这个人活不过三秒。

可是这一次，卡莎没有动手。

“对不起。”

只是三个字，没有其他。

算是对于杨柳这个身份，以及这个身份中所包含的欺骗的道歉。

林陌看向卡莎，有太多话想说，但都憋回去了。

比如，如果一切都是骗局，那我们之间的感情呢？

也是骗局吗？

但是林陌不傻，有些东西他有自己的判断。

而且，他舍不得对久别重逢的杨柳说这样的话，那是一种苛责。

未来的林陌在等葛小光，自己何尝不是在等杨柳呢？

欺骗，离别，重逢，在未来和现在交替上演。

主角都是林陌。

这也许就是某种宿命吧。

所以，千言万语，到了林陌嘴边，就成了一句话。

“这十年，你还好吗？杨柳。”

卡莎眼睑微抬，双手不自主的握拳。

没有一点苛责，对于卡莎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关怀了。

“冥河比地球黯淡些，但我一切都好。”

这对于卡莎来说，已经算是很柔情的话了。

原本都做好了诀别的准备，却被林陌给救下来了。

她现在也是五味杂陈。

因为，林陌现在的状态，说明卡莎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消灭，消灭这个空间的所有地狱火，所有。

这个，林陌是知道的。

二人这时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一座浮空岛的边缘，林陌索性坐下，点上了一支烟。

卡莎没有坐，只是在他身边默默矗立着。

林陌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

他转头看向卡莎。

“坐坐吧，陪陪我，我活不久了。”

“你...你知道？”

卡莎感觉，自己的心似乎猛然跳动了一下。

一股热流在卡莎的脑海中炸裂开来，然后传遍了她的全身。

“这地狱火天怒人怨，得而诛之嘛...”

林陌伸出手，一团黑色的火苗在手心跳动。

他想了很多，很多很多。

从自己出生，成为刀锋之影开始，卡莎...不，杨柳就一直在自己身边。

目的，是为卡尔的最得意的造物，银河之光，打造助力成长的工具。

这些，都在未来林陌的记忆里。

生而为工具，确实足够让任何一个人绝望。

但是，林陌不会把这种绝望和愤怒泼洒到杨柳身上。

说直白点，杨柳只是个各为其主的人罢了。

刀杀死了人，你不应该怨恨刀，而是操刀人。

这点简单的道理，林陌是明白的。

如果...如果这一次他不与杨柳重逢，也许卡尔的计划就成功了，自己会因为杨柳的托付，保护和培养葛小光，达成卡尔的设想和计划。

如果只是这样，也许也不错。

杨柳永远是杨柳，不会是什么卡莎。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自己遇到了卡莎，还感染了地狱火，成为了卡莎的敌人。

该怎么做，林陌其实没有犹豫太久。

她完不成任务，自己好不容易救回来的杨柳会被卡尔责罚。

那自己吸收地狱火就一点意义没有了。

而且，这地狱火虽然现在没有什么异样，但未来肯定是大患。

他不想变成刚刚那个人的样子，太可怜了。

就算他是工具，他也有立场。

不能让地狱火祸害地球，没商量。

所以，为什么不送杨柳一个人情呢？

就学学曾经的项羽，倒也挺潇洒的。

虽然很蠢。

最后想做的事情，就是陪卡莎聊聊。

思绪到这里的时候，一支烟已经抽完了。

卡莎终于坐了下来，目视前方。

“你看到未来了，对吗？”

林陌点点头，又点起一根烟。

他确实看到了未来，太多太多。

“破烂不堪。”

对于这个未来，他只有短短四个字。

其余的，他什么都不想多说。

卡莎颔首。

“我神卡尔，就是想避免这种局面发生。”

她在看林陌的反应。

林陌没有说话，只是一口一口的吸烟。

他不想去评判卡尔的立场是否正确，也不想去猜测卡尔的动机。

他没这个本事。

终于，在第二支烟吸抽完的时候，林陌长叹一口气。

“来吧，避免吧。”

他耸耸肩，坦然面对。

想要避免地狱火荼毒宇宙，那就先把自己解决掉，很简单的逻辑。

比起变成一个只知杀戮的野兽，他更想死得有尊严。

杨柳可以送自己一程，也算死得其所了。

卡莎沉默，只是沉默。

虽然，自己与林陌的相遇是卡尔的安排，但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的。

真真切切，没有一点虚假。

所以，让卡莎现在反手杀掉林陌，她也会犹豫。

“你死了，地球超神学院会受到影响。”

林陌双眼微睁，卡莎这话里，似乎还有转机。

卡莎看看林陌，只是点头。

她确实有办法。

但是现在，卡莎的立场已经变了。

“守护好银河之光，这是我帮你的条件。”

林陌仰面看天，不知道是该感叹命不该绝，还是物是人非。

至少，眼前的卡莎和曾经的杨柳，开始重合的。

他决定缓解一下这个严肃的气氛。

“好的，队长，雪狼保证完成任务。”

卡莎似乎听到了什么出乎意料的回答，憋不出露出笑来。

“噗...”

“哈哈哈...十年了，你的笑点还是这么低，假正经。”

两人似乎是回到了热恋之时，一点鸡毛蒜皮，就能给他们带来大半天的快乐。

宇宙的这些糟烂事，和他们短暂的没有关系了。

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等二人终于笑够了，林陌才再一次认真起来。

他没有去问杨柳到底有什么办法。

她说有，就一定没问题。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就没想过，留在地球吗？”

这个问题，在卡莎的意料之中。

她只是微笑摇头。

“对不起，无能为力。”

她不是不想留，是留不住。

卡莎起身，想把林陌也搀扶起来。

可林陌却一把把卡莎拉进了自己怀里，紧紧抱住。

卡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弄得有些恼，可又有些胸中火热。

她在挣扎，可是林陌不会放手。

“回去你没有好处，求你了...”

林陌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眼泪终于在这熟悉的相拥中夺眶而出。

卡莎终于不再挣扎，只是摇头。

“以后的路，你得自己走了，雪狼。”

一滴清泪，划过她的脸颊。

“这玩笑不好笑...一点都不好笑...你明明...明明回来了...”

“你就当，我从未来过。”

“做不到...我做不到...十年了...我想你十年了...”

卡莎也开始哽咽了。

他念了她十年，她何尝不是呢。

每当看到冥河那黯淡的星空，每当从噬嗥和斯诺的口中听到赤乌恒，她又何尝不会想起林陌呢？

可是，命该如此。

她来自冥河，一切都是我神卡尔给予的，她不会背叛。

她也不能。

可是，现在，立刻，当下，十年相思，已经难以压抑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地球的这句词，就是他们之间的羁绊。

过去，无可挽回，未来，虚无缥缈。

抓住现在，就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她，吻上了他的唇。

一种麻痹痛苦的毒液，开始注入了林陌身体之中。

卡莎身上，紫色的肤甲开始逐渐消散，露出了卡莎唯美的酮体，它分解成了紫色的雾气，开始涌入林陌体内，最终，在林陌的瞳孔之中，变成了一圈黯淡的紫韵。

次生物肤甲，与地狱火同源，可以压制地狱火，守住林陌的内心。

卡莎知道，此举，无异于自废武功，让自己对于卡尔不再有一丝价值。

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她一把将林陌按倒，手指一勾，黄毛的黑色盔甲就被剥了个一干二净。

某些东西的滋味，是需要回味一下。

二人的动作，先是轻柔，然后激烈，最终，过往所有恩仇，全都烟消云散。

“当记忆消散，黑暗将你环绕时，就抓住你心底的力量。”

这是卡莎留给林陌的最后一句话。

之后，她去了哪里，路在何方，无人知晓。

只留下了林陌一人，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