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候考室很空旷，顶上装着不少监控探头，已有不少考生在等待。

司徒晴与小羊走到一张长椅坐下。小羊不停地四下张望。司徒晴安静地坐着，她的斜对面是一对双胞胎兄弟，个子都不高，看着很精壮，二人不住地咬耳朵。他们旁边坐着大个子，个头不会低于一米九，正襟危坐，头上直冒汗。

广播响起：各位考生请注意，从你们进入候考室的那一刻起，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接受考核，考核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你们是否最终被录取。

小羊：“哟，搞得还挺神秘，哪儿看着咱们呢？”他抬头看看，发现四周都是探头，一回头看见马丹丹走了进来，他向她招手，没有得到呼应，悻悻地坐下。

马丹丹在另一个长椅上坐下，优雅地整理自己的衣服。

监控室。几个人正对着屏幕观察着每名考生。校长郝威武坐在椅子上，戴着墨镜。两名教练双龙、黑塔站在他身后，双龙还是外国人。

双龙：“看看，女的。”

郝威武欠身动着鼠标，司徒晴与小羊的影像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黑塔：“看着不错，是块好材料。”

郝威武：“试试再说，”抓起对讲机，“小抗。”

对讲机里传出：“我是小抗，校长请讲。”

郝威武：“小抗，今天来报名的，一共几名女生啊？”

抗文彬：“报告校长，截止到现在，一共有两名女生。”

郝威武：“知道了，你忙吧。”挂断对讲机。

黑塔：“校长，我看人差不多了，要不先来一拔。”

郝威武点点头：“好。”

黑塔抓起对讲机，发出命令，“各小组注意，下面开始第一个环节的测试。”

大个儿越来越紧张，不停地擦着汗。小羊走过去，“大个儿，认识一下吧，我叫骆小羊。”

大个儿要站起来，被他摁住，“我叫赵大彪，赵子龙的赵，大小的大，彪就是虎多了三撇。”

小羊笑。“什么虎多了三撇呀，不就是胡子长屁股上了嘛。”

大个儿：“这么说也行。”

小羊：“对呀，既有幽默又好记，哟，这是什么呀？”指着大个儿脚边的塑料袋。

大个儿：“我奶奶给我带的午饭。”

小羊：“带午饭干嘛呀，你没看见通知啊，提供免费午餐。”

大个儿：“真的？在哪里写着呢，我怎么没看见。”

小羊：“就在传达室、领号牌的桌子，旁边墙上贴着呢。”

大个儿：“小羊大哥，你说管饱嘛？”

小羊：“那还不管饱呀，到时候可劲儿吃，往饱里吃。”

大个儿：“我能吃，怕人不让。”

小羊：“怕什么怕，能吃多少吃多少，哎，我说大个儿，你说能吃，到底有多能吃呀？”

大个儿：“反正我随便一吃，就赶你们四五个吃的。”

小羊：“那是挺能吃的，大个儿，我知道你为什么来当保镖了。”

大个儿嘿嘿一笑，“奶奶跟我说了，管吃的活儿就是好活儿。”

小羊：“大个儿，咱俩一样，我也是先找个吃饭的地儿，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以后咱们互相照顾着点啊。”

大个儿：“互相照顾相互帮助相互学习互相进步。”

小羊：打住吧，别拽那么多没用的，我问你，这些东西怎么办？

大个儿：“不能扔了，浪费粮食不好，咱们吃了吧。”

小羊：“那我帮你吃了？”

大个儿：“啥帮不帮的，以后咱们就是好兄弟好朋友，你吃。”

小羊没客气，面包夹鸡蛋，又香又解饿。他早上没吃东西，肚里没食心里慌，怕一会儿测试体力跟不上，这才是与大个儿认识的目的。他早就盯上大个儿的午饭了。

回到司徒晴身边，他把手摊开，上面有一枚鸡蛋，“吃不吃？正宗的柴鸡蛋，味道就不一样。”

司徒晴：“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

小羊：“蒙吃蒙喝啊？不算，我帮大个儿解决心理问题，这是该得的劳动报酬，真不吃？”

司徒晴：“我吃不下。”

小羊：“行吧，我吃。”把鸡蛋在长椅上磕得叭叭响，剥了皮扔进嘴里。

轮到双胞胎兄弟测试的时候，出了点状况。兄弟俩从小一桌吃一床睡一起玩，从没有分开过，现在让他们进不同的房间接受测试，俩人宁愿不考了也不干，闹腾了一会儿，兄弟俩一起进了5号房间。大个儿则进了7号房间。

对这对双胞胎兄弟网开一面的是黑塔。他们报名的时候，他正在传达室检查今天的准备情况。他看了他们的报名表，还与他们聊了几句。这是一对苦命的兄弟，哥哥叫牛大壮，弟弟叫牛二壮，父母早亡，与奶奶相依为命。实事求是讲，这兄弟俩无论是从个头、相貌、气质还是文化程度、履历等各个方面，都不太适合保镖这项工作。但是，他决定帮助他们，即使做不了保镖，也要把他们留在身边。

双龙“黑塔，你看上他们俩了？”汉语半生不熟。

黑塔：“没有。”

双龙：“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黑塔：“给每一名考生平等竞争的机会，这可是你双龙带来的美国理念。”

双龙捂着心口，“很好，我知道，你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你相信这里，心、心灵。”

黑塔：“知我者双龙也，冲这个，这批学员你随便挑，挑剩了算我的。”

双龙：“NO、NO，平等竞争，我不占你便宜。”

对讲机里传出抗文彬的声音：“校长，我是抗文彬。”

郝威武：“讲吧。”

抗文彬：“校长，有一位女生，把行李带来了，她提出要求，把行李先放宿舍里，顺便换一下衣服。”

郝威武：“叫岚子带她去宿舍。”

抗文彬：“是校长。”

福岚：“听见了，我去。”

郝威武把对讲机放到桌上，目光落在屏幕上。大个儿正在接受问询。

广播：“下面我开始问你问题，一共是三个。”

大个儿：“你问吧，我知道的我就说，不知道的我说不出来。”

广播：“第一个问题，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嘛？”

大个儿：“什么地方？这里是延庆，再细了我就不知道了，我是按照招生广告上的地址找来的。”

广播：“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你知道你现在待的这个地方、这个单位是个什么单位嘛？”

大个儿：“这我知道，这是保镖学校，威武保镖学校，我是来报考保镖的。”

广播：“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大个儿迟疑片刻，“我说实话，我想找个管饭的地方，这里管吃管住我就来了。”

广播：“第三个问题，你凭什么来这里？我解释一下，就是你有什么本事、能耐来报考保镖学校？”

大个儿：“我奶奶说了，我没啥本事，个子高能唬人，力气大也不算啥，就一样好，听话。”

双龙：“这个大个儿说他的优点是什么？”

黑塔：“听话。”

双龙：“听话是什么话？”

黑塔：“就是你们所谓的忠诚，差不多吧。”

双龙：“如果他最终被录取，这会成为他的最强理由。”

对讲机再次响起来，“校长，报告一件事，11号考生、12号考生口音太重，他们说的十句我听不懂一句，问他们这三个问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记，校长，怎么办呀？”

郝威武：“先这样吧。”

双龙：“他们的普通话难道还不如我嘛。”

黑塔看看郝威武，没有言语，神色凝重。

郝威武拖动鼠标，把画面定格在司徒晴身上。

司徒晴走进2号房间，坐下。灯光熄灭，再亮起，她都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然后按要求填写表格。

广播：“第一个问题，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嘛？”

司徒晴：“知道，这里是保镖学校。”

广播：“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来这里？”

司徒晴：“我想找一份工作。”

广播：“你凭什么来这里？”

司徒晴：“我接受过专业训练，具备一定的格斗能力。”

郝威武把图像拉近、放大、定格。

黑塔：“满意嘛，都盯了一上午了。”

郝威武：“叫小抗把她的表送上来，还有跟她一块的那小伙子的，16号吧，一块送上来。”

黑塔抓起对讲机，“小抗，你把16号、17号两名考生的资料送监控室。”

郝威武：“16号的表现怎么样？”

黑塔发现二牛兄弟离开候考室，略作思考，随即走出监控室。

小羊已经成了大个儿的知心大哥，连司徒晴也成了他口中的司徒姐。司徒晴不讨厌他，希望他如愿找到一个管饱饭的地方。

大个儿不自信，追着小羊，“小羊大哥，你说我那么说行不行啊？”

小羊：“行不行都让你说了，不算，人家说了才算。”

大个儿：“也是。”

小羊：“还操那闲心干嘛呀，想想待会儿吃什么喝什么吧。”

大个儿：“不管吃什么，我得先吃饱了，回去省得我奶奶再给我做饭。”

马丹丹从1号房间走出来，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司徒晴留意的是她行进的身姿步伐，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跟自己一样，也是退伍的老兵。

大个儿：“小羊大哥，别看了，对颈椎不好，要不我陪你过去看。”

司徒晴一听，差点乐出声来。

小羊：“嘿大个儿，你怎知道我看什么呢？”

大个儿：“看美女，谁都爱看，没啥不好意思的。”

小羊：“错，我在看那边那位帅哥。”

大个儿：“那位帅哥呀？”

抗文彬走进候考室，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各位考生，大家静一静啊，请听我说——”

候考室安静下来。

抗文彬：“刚才大家都经过了第一环节的测试，测试结果还要经过专家的综合评定，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带大家到餐厅就餐，现在是11：15，估计等大家吃完饭，结果也就出来了，通过的进入下一个测试环节，没通过的也就不耽搁你坐车回去了，好吧，大家跟我走吧，往这边走。”

众考生跟着抗文彬离开候考室，穿过一道侧门进入学校。

马路边小超市旁。二牛兄弟嘀咕一阵，分头行动，大壮进了超市，二壮左顾右盼，绕到超市后面。

超市内，顾客不多，只有一名售货员。大壮转来转去，趁着没人，用手把绑在换气扇上的铁丝拧断，打开一条缝，从货架上取几样食物，准备从换气扇塞出去。

一只手攥住了他的手腕，任他如何用力，都无法挣脱，他看到的是黑塔始终微笑着的脸。

售货员或许听到动静，目光投向他们。

黑塔：“别争了，还是我来买吧，谁叫你们还没挣工资呢，走吧，结账去。”一手握着大牛大壮的手腕，一手提着购物筐，来到收银吧结账。

牛大壮试了几次，都没有挣开。

黑塔：“行了行了，别争了，不就是百八十快钱的东西嘛，等你们挣了工资，你们再买还不行啊。”

黑塔掏钱，递给售货员。售货员多次以怀疑的眼光看着牛大壮。

黑塔：“拿着东西走了。”

牛大壮提起塑料袋，跟着黑塔走出超市。

黑塔：“行，有把子牛劲儿，啥事儿也没有，我不是超市的人，也不是警察，我是保镖学校的教练，不记得了？怎么就走了，不想当保镖了？”

牛大壮低下头。

黑塔：“你兄弟呢？叫上他，先吃饭，然后跟着我回去。”

牛大半带着黑塔，来到超市后，牛二壮还躲在那里，两人一起冲他招手，他慢吞吞走过来，一脸狐疑。

黑塔：“谁是老大呀？”

牛大壮：“我是。”

黑塔：“大壮、二壮，看着不壮，劲儿头不小，二壮，咱俩试试。”伸出手。

牛二壮迟疑着，看看黑塔，又看看大壮说“试试劲儿”，他才伸出手握住黑塔的手。

黑塔慢慢加大力气，“使劲儿啊，有多大劲使多大劲，行，比你哥劲还大。”

牛大壮：“他从小就比我劲大。”

黑塔：“行啦，你们哥俩我收下了，走，先吃饭，吃完跟着我回学校，我找校长求情，保准把你们培养成金牌保镖。”

黑塔一手拉着一个，三人一起进了旁边的饭馆。

学校餐厅里，大个儿对着一堆包子猛吃。不少人围过来看热闹。

小羊坐在一边加油，“大个儿，今日咱们是捞着了，你放开吃，可劲儿吃，不吃白不吃。”

餐厅小妹端着一盆汤走过来，放在桌上，在小羊背上拍一巴掌，“什么话呀？吃冤家呢？”

小羊：“小妹，这餐厅是你们家的？”

小妹：“乍的？有事儿呀？”

小羊：“没事儿，我说要是你们家的，我就劝劝我兄弟少吃点，给你省点。”

小妹：“谁家的都一样，该吃饱吃饱，该省也得省，”转过头对着大个儿，“行了吧，吃多少了这是？包子是人家，肚子可是自己的，别撑着了。”

大个儿伸出的手缩回来，“那我不吃了。”

小妹：“啥意思？还没吃饱？不是不让你吃。”

大个儿没说话。

小妹：“我是这意思，你能吃多少放开了吃，哎呀，成我不让你吃了，喝点汤，别噎着了。”

大个儿打个嗝儿，“不喝，占地儿。”

小妹跟大家一起笑，“你要是把这些包子都吃了，我让我妈再给你烙两馅饼，你还能吃嘛？”

大个儿：“能吃，都能吃了。”

学校外的餐厅里，二牛兄弟也是一通猛吃。他们吃的不是包子，是炒饼，外加几样小凉菜。

黑塔：“别急，慢点吃，时间够啊，多少天没吃饱饭了？”

牛大壮：“好几天了。”

牛二壮：“五天了。”

黑塔猜到了，他们兄弟已经到了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地步了，“那怎么就走啊，这里可管吃管住。”

牛二壮：“那喇叭里说我们不会普通话。”

黑塔：“不会说普通话是个问题，但也不能说就不能当保镖了，你们没跟他说，你们又不是中央电视台招播音员，管我会不会普通话呢。”

二牛兄弟嘿嘿一乐。

黑塔：“吃啊，不行，别吃太饱了，下午还有测试呢。”

牛二壮：“吃饱了才有劲。”

黑塔：“那就吃，吃饱了算。”

他的担心不是多余的。对于这两个从深山里来到城市的孩子，其实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很少，如果没有人拉他们一把帮他们一下，可能就只剩邪路一条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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