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路一路虽然并不是很平坦，但好在再没遇到截货的人，到了夜晚，汤包便跟大家说先扎营休息一晚，明早赶一下就到了。

草昭看着四周围的柴火堆，还有远处的几大车，看了看涵山：“浮名在哪啊我怎么没看到，他休息了吗？”

涵山指了指那几台车：“坐车前呢。”

仔细一看，真是他。浮名身边没点柴火，他一个人坐在几台车前，剑背在身后，眼睛闭得紧紧的，不知是真睡着了还是假寐。

往浮名那边走过去，月光被茂密的树林给遮了大片，只偶尔透下一丝的微光，在黑暗中，草昭的视力比往常要好很多。

她朝涵山做了个手势，两个人弯着腰聂步慢慢走过去。

走到车前路过浮名时，发现他呼吸匀称，好像真的睡着了。

草昭刚刚想要打开木箱盖子，就听到浮名语气冰冷地用只有他们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我拔剑之前，劝你们离开。”

她心中一顿，脊背僵硬缓缓转过身去，不好意思地走到浮名面前，发现这个人竟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眼睛根本没睁开。

涵山也不好意思地走过来，浮名缓缓睁开双眼，不过并未看着两人，而是看着地下的泥土，他面如冰霜，草昭再也感受不到他指点武功时的那股亲和感，取而代之的是浮名身上那股肃杀的气息，她刚到口的话只好咽了回去。

“我愿意指点你武功，只是希望你练武时不要走我的老路不代表我跟你熟。但若你逾距，我便一样刀剑伺候。”

他缓缓抬头，眼神万分认真：“若想看画，打赢我。”

草昭的眸色一瞬间变得又深又亮：“二打一也算？”

谁都没想到草昭这个回答，就连浮名也愣住了，涵山站在一边早已出了一身冷汗，根本没想到这个黄毛丫头果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们二人的表情都是一脸不敢置信。

“当然，但这就不是切磋，是来真的了。”浮名站起身，正视草昭，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涵山走近扯了扯草昭的衣袖，难为情地摇摇头：“十个我们都不可能赢。”

“怕什么，打打看就知道了。”

“那陪你打一次吧。”涵山无奈地拔刀，两人站在浮名面前，气氛一触即发。

还没等浮名说开始，草昭就耍赖地脚尖一踮，隐身不见，瞬间消失在二人眼前。

涵山从未和草昭打过配合，此刻却出乎意料地进入了草昭的节奏里，她率先朝着浮名拔剑，还不等浮名的冷剑出鞘，玉海诀厚重的心法就已然让浮名后撤一步。

与此同时，草昭现身，瞬间移到浮名背后，左手往前划出一道惊艳的刀光。

浮名蓝剑出鞘，不偏不倚地用剑挡住草昭的弯刀，再用另一只手拿起刀鞘抗住涵山的长刀，丝毫不费吹灰力气，面色从容不惊，眉毛都不抬一下。

他之前跟自己打的时候，到底留了几手，看他现在这个使力的感觉，恐怕还不是全力而出。

草昭心想自己大意了，手中的刀却不受自己控制越来越兴奋，而浮名轻松地躲了她们二人有默契的好几次合攻，但始终像在躲猫猫一样，并不攻击。

直到涵山有些耐不住浮名一直玩弄似的闪招，心中急躁起来，而草昭与她节奏断掉的那一刹那，浮名左手和右手同时指着两人的胸膛，自始至终只出一招，而这一招也恰好结束了战局。

虽然刚刚浮名说好了真的比试上刀剑无眼，但他的力度控制得刚好，夹住二人的同时并未伤他们分毫。

“好走不送。”

浮名飒地一下将剑入鞘，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涵山无奈地看着草昭：“走吧。”

“诶等等，草昭，下午那个不是什么路见不平的过客吧，他是你师兄？”

草昭刚转身又被叫住，她心里咯噔一声，回过头盯着地上的浮名，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好，就在她想着开口继续骗人的时候，浮名似乎看出了她的表情，哼笑一声：“我对你们明教关系不感兴趣。”

他淡淡一笑，抬眼目光并不放在草昭身上，而是看着远处点着柴火的人群：“他的刀法根本不是普通弟子，就是不知道是你们教主门徒的哪一位，不过我猜，是罗涔。”

草昭目光凛然，猛地站直了身体。

罗涔的名声有那么大吗，中原人都知道？

之前不是说浮名在天凡帮呆了好几年，好几年前罗涔就算有出去做过任务，恐怕也才十几岁，那时候功夫哪里能被中原人记住，她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太久没见，刚刚一时没认出来，”他缓缓闭上双眼，慵懒地说，“帮我转达一句，五年前我欠他的那笔人情，今天算我再加一笔。他应当也不需要我还，不过如果他有空，叫上来找我切磋。”

“你们···”草昭还未问得出口，浮名大手一杨，送客了。

草昭垂头丧气地揣着两把弯刀，刀尖直冲冲地对着前方，愤恨地一边走一边跺脚：“你说他之前跟我切磋，我还以为我进步多大呢能跟他过上几招，今天我才知道他跟我五师兄一样，跟我切磋不知道留了几千手。”

“这些人就是不尊重对手，白瞎了一身好功夫，武林礼仪懂不懂！”

一边激动地说着，手上的刀还差点捅到前面的人，涵山急忙拖着她：“姑奶奶，你先把刀收了，不知道的以为你来寻仇呢。”

她朝人群努了努嘴，发现好几个人都一脸困惑地看着她。

刚把刀往身后的刀鞘一插，草昭发现刀竟然没办法完整地插进刀鞘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她又将刀一拔，什么东西甩了出来，站在身边的涵山还差点被这个粗鲁的女孩子的刀给甩到，后退了一步。

草昭跑过去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涵山，这是什么？”

涵山走上前去，从草昭手里接过，轻笑了声：“是平安符，我们中原人都会求个吉祥，挂在身上。”

“好漂亮呀，”草昭仔细一看，小小个红色的布包，里面不知道塞了什么，满满当当，封口用两条细细的红绳系紧，红布包的正面似乎还绣着几个中原字，“这写的什么？”

“谈，”涵山走到一旁的柴火看得更认真些，再用指腹轻轻抚摸，“估计还是个姑娘绣给心上人的。”

刚刚只和浮名打过架，而下午打斗的时候刀还能完整入鞘，草昭眉头紧皱，看了涵山一眼：“浮名的？”

“不可能吧，他好几年在天凡帮，虽然说汤包那些说不定真给他绣过，但他这个人绝对不可能收的，”她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猜想，摸摸鼻子从涵山手里将平安符拿了过来，“先拿着。”

涵山迟疑：“不拿过去问问他吗？”

她狡猾一笑，眸子在闪烁的柴火映照下，更显栩栩如生，耀耀生辉，抹着鼻子说，“要真是浮名的，可他不是我朋友，我为什么要给她。”

“要是这东西很重要，那我留着，未来自有用处。”

“可...这样真的好吗？”

草昭揉揉涵山的头，微唇轻启：“傻孩子，别那么实诚。”

下一秒涵山恼怒地打掉草昭的鸡爪，无可奈何笑：“你这话哪学的，可别学坏了。”

在林子度过了平稳的一晚，天刚蒙蒙亮时，汤包就叫唤大家醒来赶路，此刻已十分接近蒲州，只要看到护城河的入口，便会有人来接货。

一大早的蒲州比起长安要冷清许多，几人路过大街时几乎没有店铺开了门，唯有零丁的两三户包子店开着，果然行至城门时，门口站着几个穿得人模人样的年轻人，见汤包便礼貌上前：“汤包姐姐，此行辛苦了，东西就卸到外面那院子里吧。”

“浮名兄。”那人又朝浮名拱手作礼。

“不若用个早膳再走吧。”那人似乎挺客气的，草昭打着呵欠，肚子还真有些饿。

汤包摇摇头，吩咐着后面的人把货给这些人牵着走：“你知道我们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不是吧，草昭心里哀嚎，休息都不休息就要往回走。

涵山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冷漠地朝着那群收货的人亮出她府兵的铁牌，早晨的凉风吹气她的裙摆，衣炔飘飘，草昭满意地点点头，想着涵山总算帅了一回。

“你们点完货我才能走，天凡帮的先走吧。”

汤包知道这是帮朝廷走的货，自然也知道这是府兵的规矩，点点头。

“我需要一个帮里的人一起，免得到时候缺斤少两的，长安府兵不担责。”

汤包刚想开口：“那我...”

下一秒，涵山看着草昭，指了指：“就她吧，晚点我自然会带她回帮里。”

“她才刚进帮...”汤包似乎有些为难，看着浮名摇了摇他的手，估计想浮名帮忙说两句。

“走吧，”浮名不留痕迹地甩开她的手，冷冰冰的上马掉头，“就她这功夫，你还怕她能劫了货？”

虽然浮名似乎是在帮她，但草昭越听越不舒服，这当着众人□□裸的羞辱，谁受得住，奈何她也无法跟浮名对骂两句，只能装得怪不好意思的样子：“是是是，我就是陪着涵山姐姐确认就回去，哪里敢造次。”

汤包满意地上了马，跟着众人走了。

涵山朝着马上的温彦笑了笑，挥挥手：“我很快就回来。”

所有人慢慢消失在清晨的雾气里，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一些小黑点后，草昭就听到涵山猥琐地凑过来笑着跟她说，似乎刚刚那个帅气的样子根本不是她。

“你不是想看货是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