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松林回到自己住处。

之前，街头卖水果出事后，红姐给出了“无法拒绝的理由”，宁导做出让步，给柏松林单独辟出了一栋二层楼房。

柏松林的助理费萌萌也被红姐从北京召唤了来，又派了五个助理给费萌萌打下手，共同照顾柏松林衣食起居。

当然为了配合导演组，费萌萌只在镜头外工作。

柏松林其实不需要太多人照顾，回到房间自己洗澡去了。

费萌萌趁柏松林洗澡的功夫重新打扫了一遍柏松林的卧室，替他铺好床。

她捏着两个杯子，问：“老板，你从哪里淘回来这两个用过的纸杯，还要吗？”

两个沾着咖啡渍的纸杯，其中一个的纸杯边缘还被咬出了浅浅的牙印。

“要。”柏松林头上顶着洗发水泡沫，从浴室里探出头，“你给我放回去。”

费萌萌一边把两个纸杯摆回床头柜上，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家老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节俭了，捡两个用过的破纸杯回来留着循环利用！

柏松林没跟费萌萌解释，匆匆洗完澡换好睡衣出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咖啡的缘故，此时的他有点儿精神。

夜深人静，月黑风高，这种时候最适合来一场男人的游戏。

柏松林看看费萌萌：“你怎么还在这里？”

言外之意，我要休（游）息（戏）了。

费萌萌也看着坐在桌前的柏松林，深吸了一口气：“红姐有话，让我转告给您。”

柏松林的手在桌面上弹了一下，抬头看进费萌萌眼里，“你说。”

费萌萌：“红姐说，别看现在纪戈如日中天，但盛天已经准备放弃他了。”

柏松林不淡定了：“放弃他？为——”

为什么？

随即，他想到白天发生的事，会不会是因为“旧日金主”找上门，逼着纪戈退圈？

费萌萌深吸一口气，像背课文一样转述红姐的话：“具体原因红姐没说，但是她说了，接下来的一年，盛天很有可能会，无所不用其极、没有底线的，消耗掉纪戈的热度。现在的纪戈是一个泥潭，他身边的人都会被牵扯进去，红姐说，您最好离纪戈......”

话没说完，柏松林已经消失不见。

砰砰砰。

纪戈的房门被敲响。

“你——”纪戈开门，看到气喘吁吁，只穿着睡衣的柏松林，“不冷吗？”

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床前灯，暖暖的光从门缝里渗出来。

纪戈卸了妆，眉眼更细挑柔和，暖色的光笼着她冷白的皮肤。

柏松林一时失去了语言。

纪格蓝蓝倚着门：“有什么事？”

柏松林一时语塞，“我，我想，你要不要跟我出去走走？”

又补充一句，“今天月光很好。”

纪戈看着柏松林。

柏松林紧张的像第一次告白的高中生，忐忑的等待答案。

纪戈返回房间，“你等我一下。”

不一会儿，纪戈从房间出来，拿着一件墨绿色加绒加厚的军大衣，“你先穿上。”

柏松林接过来。

纪戈有点心虚的小声解释，掩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不是我专拿土气的衣服给你穿，是因为，我的羽绒服尺码小，只能给你剧组发的军大衣。军大衣土是土了点，好在暖和。”

说完抬头，看见把军大衣穿的服服帖帖，穿出挺拔的军/人气质，帅的一批的柏松林。

纪戈：“......”

柏松林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怎么了？”

如果方才还有一丝小小的心虚愧疚的话，现在看到穿着军大衣也依然帅气的柏松林，她只为自己自作多情的愧疚感到尴尬，一点歉意都没有了。

纪戈无话可说，披上黑色长款羽绒服：“没事，走了。”

柏松林跟纪戈在院子里散步。

两个人都不说话，闭着嘴在围着院子一圈圈走，像两名竞走运动员。

纪戈脚步落后柏松林半步，低着头，踩他落在地上的影子。

柏松林：“我在想......”

“嗯？”

纪戈回应一个含糊的音节，继续踩着柏松林的影子。

气氛陷入僵局，柏松林表面镇定，内心狂魔乱舞，他知道纪戈心情不好，他应该说什么，他应该安慰他，但是话不知道从哪里说出口。

“我在想，你会不会有什么话，想说给谁听。”柏松林回头看了纪戈一眼，迅速转回头去。

纪戈默自走了一会儿，脚步渐渐放慢下来。

柏松林停下脚步，等着纪戈走到身边，看着她。

“如果你没有想说话的人，可以说给我听。”

“你不是人吗？”

柏松林：“......”

柏松林努力挽尊：“也可以说给月亮星星听。”

纪戈一脸沉静，微微垂着睫毛，月光如洗，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

她慢慢抬起眼，“你知道林霁吗？”

对着纪戈充满希冀的目光，柏松林觉得自己必须应该知道，但他努力在脑海里搜寻这个名字，实在不清楚林霁是谁。

纪戈扯了一下嘴角，含糊的笑了一下：“果然。”

柏松林：“果然什么？”

纪戈摇头，慢慢往前迈开步子，边走边说：“两年前，slogan临近出道，林霁是团内队长，是势头最热的主舞。现在，已经没有很多人记得他了。”

林霁去世的时候，有粉丝为他哭，媒体为他吵，营销号会消耗他最后的余热。

粉丝也好，媒体也好，亲人也好，世界会慢慢忘掉林霁，抹掉他的存在。

“因为他去世了。”

柏松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胸膛里牵动着心脏的地方有点痛，他因为不知道林霁而感到抱歉。

“我是为了林霁来slogan的。”纪戈突然说。

“我来盛天，一方面，是为了把他热爱的事情延续下去，一方面是......”纪戈继续说下去，“是为了调查他车祸的一些真相。”

“如果既定事实不可改变，我想把一切弄明白。”

柏松林理解：“嗯。”

“我没能找到真相。”纪戈看了一眼月亮，“然后，我发现，慢慢地，我开始有点忘记他了。”

“忘掉一个人的顺序，最先忘掉声音，渐渐的，容貌也模糊起来......我记性很好，不会轻易忘掉东西。但是我就是在不知不觉间，忘记他，忘记自己为什么会在slogan。”

纪戈叹了一口气，热气呼出一片白雾，“是因为很痛苦吗？所以有意回避掉有关他的一切。”

“可是如果连我也忘了他......”纪戈没有再说下去。

柏松林感到语言匮乏无力，他就在纪戈旁边，但是什么也做不了。

他才发现，自己知道纪戈太少，他以为纪戈烦恼只在于火不火、红不红的问题，只在于和公司之间的利益矛盾，只在于一些剪不断的人际关系，但是好像还有更多。

柏桦说，纪戈是一潭沼泽，接近他的人会陷进去......

看着纪戈，他真实的感觉心痛。

“你不会忘记他的。”柏松林说。

纪戈抬头，看着柏松林。

柏松林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会帮你记着他。”

柏松林深吸一口气，定定的看着纪戈，眼神中带了笃定，“我会帮你记着他，也会帮你调查，也帮你把他的热爱延续下去。”

纪戈顿了一下，“为什么？”

“鹅。”柏松林转回头去，“因为我们是朋友。”

纪戈：“哦。”

柏松林慌慌的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想帮你，因为你是我朋友。作为朋友，我不想看你不开心。”

纪戈抬起眼，眼睛里映了月光：“柏松林。”

柏松林：“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