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因为我把你推向了深渊。

抱歉，没有第一时间看到那艘纸船。

抱歉，未能及时找到你。

灰凌眸中满是不解，半歪着头盯着紧抿双唇的赫明修看，可就是这种好像谁都不曾亏欠的目光，才更让赫明修觉得愧疚难当。

过了半晌，灰凌暗淡的眼眸来活泛了起来，只是少了先往日的风采。

里面的星星，不见了。

她弯了弯眉眼，冲赫明修再次扯开一个笑容，“不用抱歉，又不是你做的。”

赫明修一窒，胸口闷痛的厉害，不等他说些什么，灰凌抢先再次开口打断了他要说的话，“我有些口渴，方便给我倒杯水吗？”

赫明修眼神复杂的看着床上一直挂着恬静微笑的人，明明苍白的都快要破碎掉了，却还在自己努力硬抗。

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撑过来的，网上的谩骂，邻居的唾弃，同窗的冷眼，竹马的……对待。

一桩桩一件件事都如一记重锤打在人最软最痛的地方，经历过这些的她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赫明修起身，胸口的抽痛让他嘴角抽搐一下，他没有半分显露，依旧走到放有水杯的桌子旁为她倒水。赫明修的右手原本固定后经受了二次伤害，此时已经重新做了固定，包的像个粽子，看着跟原来无异。

只是他知道，有些伤害是不可逆的，可他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如果他没有去找到灰凌……赫明修停住自己的想象。左手拿起盛水的杯子，缓缓走到病床前。

灰凌撑着手臂起身，这才发现全身僵硬连骨头都是痛的，口中发出“嘶”的一声眉头轻皱，赫明修急忙要来扶她被她制止了。倔强的自己坐起身，伸手接了他手上的水杯小口抿着。

一杯温水下肚，灰凌才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活了过来，是真正供她驱使的躯壳。

她把水杯递给赫明修，道谢。

两人就此沉默，过了一会儿，赫明修再次起身，“你饿不饿？我去托人买些吃的回来，很快，你等一下。”

说完不等灰凌回复便匆匆离去。

灰凌揉了揉肩膀半靠在病床上，嘴角噙着笑意看着赫明修高大恍惚的背影。

【宿主！你刚才说什么来着？！你要跳个楼？！】

【对呀，多喜庆的日子呀，不添点喜庆的颜色怎么行？现在的人呐，就是喜欢追求西式的美丽，这大喜的日子里，不添一点红可怎么过呦——】

系统面色铁青，【可您只要把任务做完就可以自行离去为什么还要做这么一出？！】

灰凌摩挲着自己破了一层皮的腕间，刺痛的感觉袭转全身，面色一哂。

【我就是要完美的做完任务，让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好过！人生有那么多种，他们做的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反正我都是要走，消失在他们的视野里，不如就用原主自身的死亡方式来好了！原主死的时候他们有多冷漠，这次，我就要他们有多后悔！】

——

夏天从不停歇，太阳焦躁的升起炙烤着整片大地。

昨晚灰凌吃完东西又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赫明修一步都不敢离开灰凌的病床前，他总有一种预感，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现在好不容易精神好了些，赫明修就更加不敢离开她半步。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对小眼的对了一上午，灰凌唇瓣依旧苍白，无奈的扯出一个笑容来，“赫明修，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想吃妈妈做的饺子了，你去灰家帮我带过来一些好不好？”

灰凌找人揍赫明修导致赫明修无缘高考的事传的沸沸扬扬，林霜为此还亲自去医院看望过赫明修，当时的赫明修住的是高级病房，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不过是当天晚上他舅舅舅妈紧急加的病房，为了坑林霜一大笔“医药费”。

也正因为这么一出，灰凌提出让他去灰家要林霜包的饺子这件事，但凡林霜心中还有一丁点灰凌的位置，赫明修就可以做到。

赫明修临走的时候，灰凌笑着保证，她会乖乖的，绝不出这个病房门半步。他定定的看了她很久，见她唇边始终挂着笑容，心中虽有不安，还是咬咬牙去了。

林霜没有在家，而是在公司，赫明修辗转找到公司。由于前几天赫明修的舅舅舅妈堵公司大门这一遭，几乎令灰氏陷入危机。之后灰凌主动澄清早已与灰氏脱离关系，与林霜脱离母女关系这才让灰氏躲过一劫。

此时公司大事小事一堆都等着林霜处理，等见到林霜的时候，已经足足等了三个小时。

午后的蝉鸣嘶吼个不停，外面是炎炎夏日，热浪一波接着一波，赫明修的内心却一点点发凉。

灰凌说过，她不过是一个用金钱堆积出来的商品而已。

他现在才有所体会，原来已经没有价值的她，连一份母亲给予的饺子都不能拥有。

他出了灰氏的时候浑身冰冷，脑中不断充斥着林霜的话。

——“她灰凌不配。”

这是一个母亲说的，自己的女儿不配吃她做的饺子。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有些明明貌似很亲密的人，却比任何人都疏远。明明在外人眼中他与灰凌是天敌，可他却无比想让灰凌好起来。

他没有要来灰凌想吃的饺子，漫无目的的走了很久，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以前跟踪灰凌逗流浪猫狗的地方，只不过后来这里的流浪猫狗都被灰凌带回了救助站，早就没有了。

夕阳一点点沉去，赫明修像是想到什么猛的起身，朝一个方向奔了过去。

他有饺子了。

“老板！一份饺子！”

卖饺子的还是那位四十多岁的大妈，脸上一团喜气，手脚麻利，“孩子，又来吃饺子啊？呦，怎么还受伤了？”

赫明修点点头，“上次来您这吃饺子的那个姑娘说想吃你包的饺子，她说您包的饺子有妈妈的味道。”末了，他又添了一句，“就是上次来您店里哭着吃饺子的那个，我在后面跟着来着。”

大妈记得他们俩，一前一后一人吃了一份饺子。

赫明修把饺子带回去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灰凌老老实实的呆在病床上等他回来，再见到灰凌的那一刻起赫明修一颗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

把饺子放在病房的桌面上，从保温桶里倒出来还冒着热气，上面带着一小碗饺子汤。

灰凌眉眼弯弯，“还带了饺子汤啊？”

赫明修想到临走时大妈一直要他带的一碗汤，大妈是怎么说来着？

“嗯，饺子汤一定要喝。原汤化原食，不然要出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