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一直过了很久，林霜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重新昂首凌厉，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赫明修，咱们的事已经翻篇儿了，该给的补偿我已经全部都一次性补偿清楚了。灰凌到底在哪？让她接电话！”

直到这一刻，赫明修才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灰凌的绝望与无助。怪不得她之前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当一个人经历过太多次的绝望和南墙，这个人就会停滞不前。当一个人前面是南墙，身后是深渊，大约就会变成像灰凌这样的人。

明明难过的死都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却几乎永远都没有一滴眼泪。

或许，当时他跟在她身后看她大口吞食饺子时候落的泪，是她唯一的一次发泄吧。

他捏紧手机，一字一顿，“灰凌死了，今天凌晨四点十五分跳的楼，现在停放在XX医院太平间内，如果你不信，你大可以拨打电话问问是不是真的。如果你不愿意认领……我会带走她。”

听到这些话，林霜的眼前一阵阵的晕眩。她还想斥责赫明修不该拿这种事开玩笑，可她什么都说不口。赫明修的语气太过严肃，也太过板正，一字一顿，抑扬顿挫，每一个语气每一个声调都在告诉她这件事是真的。

全身僵硬的怎么都动不了，对方已经挂断电话，可她的手机还贴在耳边没有放下。

灰凌她……自杀了？

她的女儿……自杀了？

为什么？是她从小给的钱不够花吗？还是她教的东西太少？亦或者是从小听话懂事的灰凌终于起了逆反心理？

她明明只是想让灰凌变的更好而已啊！灰凌她都已经成为高考状元了，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自杀呢？

就在这个时候，林霜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声音细密，像是有什么急事。林霜压制住心中的恸动，冷声道：“进来！”

来人是个中年男子，脸上一片喜色：“老板，咱们公司有希望了！这些天公司一直被人抵制，可今天上午的时候忽然有人发现咱们灰氏连续多年都从事公益事业！一下风头大转！”

林霜怔住，“你说什么？什么公益？”

“就是流浪宠物公益基金呀！不是一直老板在幕后操作吗？这么多年的一直都是，今天上午才被人扒出来原来咱们市最大的流浪宠物公益基金是老板捐助设立的！现在很多爱护宠物的人都开始支持咱们灰氏了！老板！大喜事呀！”

大喜事？

林霜的眉头皱的更加厉害，心中不安的成分也扩大了起来，心脏剧烈的跳动。

流浪宠物公益基金？谁会设立这样的公益性基金？她又不是傻子，就算做做样子，也会请人大肆宣传，十块做的事也要宣传出十万做事的样子。

谁会傻傻的偷偷多年悄无声息的做善事？

答案呼之欲出。

——灰凌。

林霜眉间不展，想起赫明修的话：她现在XX医院的太平间内！

“这件事怎么被人发现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女儿，从小到大。她总以为这段时间是灰凌叛逆，所以她才想着教训教训她，断了她的经济来源，不让她靠灰家，就是为了告诉她，离开了灰家，你还剩什么？等她愿意认错了，就回来，乖乖听话就好。

可现在是什么？她以为她女儿无可救药，令人失望头疼的时候，高考成绩出来的第一时间，学校就通知了她女儿是高考状元。

她以为自己的女儿每天只会溜猫逗狗，却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年的零花钱，她都拿去偷偷做了公益事业。

所以，这么多年，到底是她失望？还是女儿失望？

“老板？您怎么……哭了？”

男人迟疑的声音响起，林霜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面间早已冰凉一片，伸手触摸，一片濡湿。

她匆忙的跑出公司，指尖发抖，司机在车里等她，以为她要去学校，发动了车子。

林霜抖着声音，“去XX医院。”

司机虽然有疑惑，但见老板的神情并不很好，不愿在这个时候遭批挨骂，直接调转向医院驶去。

——

今天是温馨最开心的一天，今天是她和景昀的订婚典礼，她一大早起床化妆盘发，刷手机的时候无意发现了一条不起眼的新闻。

早上四点多的时候有人跳楼自杀了！她本来觉得这大喜的日子有人跳楼晦气想要直接划走，可她返回的时候不小心一下把手机页面扒拉到了最下方，直接跳到了评论区。

这一看不要紧，她的肾上腺素直接飙升！

跳楼的人，是灰凌！！！

灰凌跳楼了！

女主，灰凌，被她略施小计，直接丧气到跳楼自杀了！

她这辈子最大的阻碍，没有了！

温馨瞬时觉得神清气爽，面色红润，抓着手机喜滋滋的扒拉着，时不时回复那么两条，就连身后的造型师都夸温馨气色红润有光泽。

温馨心中得意，去除了人生最大的阻碍，她的气色自然好！再也不用战战兢兢的担心她身为女配的下场了！再也不会有人来搅乱她的生活了！

这世界，之后就是她的天下了！

而这一边的林霜很快赶到医院，得知赫明修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慌忙的往负一楼跑。林霜不知道她现在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她明明只是想让她认个错而已啊！

到了太平间门口，林霜忽然像被下了定身咒一般，不敢上前，她想推门进去，可她的身体怎么都动不了。

害怕，恐慌，她畏缩了。

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女儿。

赫明修一直跟在她身后冷冷的看着她，面上嘲讽，心中嗤笑。现在这副样子给谁看呢？灰凌都已经不在了，逼死她的那一个人里，不是还有她吗？

林霜忽然转身，泪如雨下，双手紧紧的捏住赫明修的肩膀，状似疯癫，“你骗我的对不对？她根本就没有死，你和她一起骗我对不对？小凌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拿这种事跟妈妈开玩笑，真是的。小凌不是想要吃饺子吗？我现在回去包。中午，中午你叫她一起来吃饺子，就这样，我……我先……”

林霜想要逃，被赫明修沉默拦截，“你不想知道她死前都经历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