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音壁的线索便算是断了。

因为不可能是盛喻制造了这个系统。

而盛喻之前关于妖力驱动仪器的研究成果据他所说是没有交给任何人。

“之前盛博士为什么离开研究所？”

带着小悬息去打疫苗的路上，白则边开车边问后座上陪着小悬息的虞渊。

“不清楚。”

“我听其他人说，是和郑宇博士不和？”

郑宇博士，是如今跨界研究所的负责人，当初他也是盛喻的博士生导师，两人师徒多年，却不知为什么最终分道扬镳。

离开研究所，就等于离开了肥沃的土壤，盛喻再怎么了得，也很难在资源匮乏的条件下研究出什么新的成果。更何况他不喜欢和人相处，连个助理也没有。

虞渊还是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虽然盛博士不太爱搭理人，但好像，你找他，他都没拒绝过？”白则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一个疑惑。

“我以前帮过他一个忙。”

“什么忙？”

“答应他保密的。”

白则不禁好奇起来，盛博士还会有有求于人的时候？

然而不等虞渊回答，导航就提醒到达了目的地。

社区卫生服务中心门口的车都停满了，一辆挨着一辆，等了号一会儿才有车位。

这是小悬息第一次打疫苗。

其实妖族的疫苗都是另外打的，犬科打狂犬和犬瘟热疫苗，猫科要打猫三连，鸟类要打禽流感等等疫苗。人类的疫苗对妖没什么用，但因为小悬息报的是人类户口，幼儿园又要求一定要有疫苗本，所以还是来走个流程。

当然，小悬息并未觉得疼痛，因为溺爱他的“妈妈”搞了个障眼法，让打疫苗的工作人员以为已经注射了针剂。

白则用神识看透了虞渊做的小手脚，些许无奈地摇摇头。

太宠了。

哪有这样的？

更令人发指的是，“虞妈妈”下午又指挥“白爸爸”开车，一起带着小悬息跑了好几个民办幼儿园，说是预约过了，参观一下。

终于，在跑到第三个幼儿园时，白则欲言又止道：“那个……虞渊啊！他才三个月……”

“可以选起来了。”虞渊把还裹着尿布的看着像人类一岁孩子的小悬息放下，让他在“生活体验馆”里玩会儿。

“教育资源是很紧张没错，但也不必……等等，这些你都从哪儿知道的？”白则忽然抓住了重点。

这几家幼儿园全都不简单，都坐落在黄金地段，设施好、师资优，学费也都非常昂贵，最关键的是，要进没那么容易。所以没有生过孩子也从来没关心过入园问题的虞渊，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

“群里说的。”虞渊伸了双手护着在平衡木上摇摇摆摆走着的小悬息。

“什么群？”

虞渊装没听见。

“什么群？！”白则又固执地问了遍。

虞渊这才掏出手机给他瞧。

那是个百人微信群，群名叫：“20届宝妈鸡娃一群”。

群里清一色的妈妈。

翻翻一下午几千条的聊天记录，都是在讨论学区房、学前教育、兴趣班……

白则搜索了虞渊的发言，就看到他前几天问了句：“本市最好的幼儿园是哪家？”

有妈妈给他列了个本市排名前十位的幼儿园，并且告诉他，前两家，如果没有学区房和父母双方户口在此学区三年以上的证明，是进不去的！

其他妈妈也都七嘴八舌，有的说自己为了鸡娃，提早三年就卖掉了房子背了一身债，有的是花重金托关系提早把名额占了，有的是拼命给孩子补课，拿各种奖项，尽可能丰富孩子的“简历”。

白则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刚想说什么，负责带他们参观的老师已经进来，笑盈盈地递了两份幼儿园的资料。里面还夹杂了一张菜单，好些名字竟然是用英文写的，搞得米其林餐厅似的。

等从这家幼儿园里出来，白则找了个亲子餐厅把小悬息放那儿挖沙子，随后点了壶红茶道：“虞渊，我知道你对悬息好，可我觉得，学会为人处事，远比上什么幼儿园要来得重要。社会大环境太焦虑了，其实家庭教育才是第一位的，父母的言传身教比什么都有用。”

虞渊修长的手指在茶杯上轻轻摩挲着，好半天才道：“你觉得没必要？”

他垂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语调也很平淡，但白则却明显地感觉到——虞渊不高兴了！

白则是个十分有原则的人，他当即严肃道：“不，我觉得你的想法很有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学前教育也要重视。要不……就选小悬息刚说喜欢的那家吧！排名第三，也不要求父母户口在这里，高架下来就是，二十分钟，挺好。”

虞渊沉默地打量了一会儿白则，见他不像是说笑，这才微微颔首，喝了口茶。

“鸡血妈妈”高兴了。

白则松一口气。

“那买个学区房。”

白则喷一口茶。

————

十一长假，哪儿哪儿都是人。

小悬息那么小就开始玩白则手机，看到人家分享的不停挖出各种海鲜的“赶海”视频，眼睛都亮了，拍打着屏幕喊：“去去去！”

于是他们一起开了两小时的车，到了挤满人的城市边缘。

此时还有一小时就要日落了，回来的游客都提着桶，但桶里基本上只有泥。

小悬息可不管这些，踢着小短腿要下来，于是白则替他卷起裤脚管嘱咐他小心脚下。虞渊也把军绿色的直筒裤卷了起来，一手牵着小悬息，一手提着塑料桶和小铲子，也不怕脏，趟水过去，来到泥滩上。

小悬息脚下没轻重，不一会儿就溅了自己和“爸妈”一裤腿泥点子。

“则里则里！”小悬平翘舌音不分地激动喊。

他刚看到泥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留下个会呼吸的小孔。

然而白则和他蹲在那儿挖了半天，什么也没挖到。

“可能是小泥鳅。”白则道，“钻可快了！”

小悬息失望地嘟着嘴。

三人一路走一路找，都快走到海边了，也没抓到什么。

眼看着太阳就要下山了，小悬息和白则都有些失望。

“回去吧！”白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包裹着小悬息。

温度降下去，也起风了。

小悬息却不肯走，气鼓鼓地站在那儿。

他想不明白，怎么就和视频里的不一样？视频里分明随便一铲子就能挖到大海螺大胖鱼。

小悬息此时还不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摆拍”。

白则见劝了半天小悬息都不肯走，怕他感冒，便把手上的东西都给虞渊，准备硬抱回去。

就在此时，小悬息“啊”了一一声，他忽然感觉到有什么动了下，滑溜溜蹭了下他的脚踝。

小悬息一低头，就见一条胖乎乎的泥鳅在他脚边小水坑摆尾巴，正打算钻进泥里。

他激动地赶紧蹲下来抓，结果泥鳅太滑一把没抓住，还是白则眼明手快，双手连泥带水捧起来就往桶里一放。

两颗脑袋围过去，就见着一条胖泥鳅不服气地一跳，又跌回桶里。

“抓到啦！！！”小悬息欢呼起来。

两人一下子来了精神，提着桶继续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见着几只小螃蟹从草丛里的石子下头横着爬出来。

悬息激动得不得了，怕它们溜了，企图用胖脚丫踩住。白则忙示范给他看怎么抓螃蟹。只要捏了后脚提起来，免得被钳。

小悬息拍拍手，非要自己操作。白则看得心惊肉跳，好几次感觉小螃蟹要夹他手了，却都被他躲过了。

就这般。他们抓了一桶的螃蟹泥鳅，迎来了空手而归的众人的围观。

大家都以为他们这一片是什么风水宝地，可过来抓了半天，依旧一无所获。

“抓光光！”

小悬息得瑟地提着小桶道。意思是早就被他们一家抓完了。

走到停车的地方，天已经彻底黑了，白则把小悬息抱到堤坝上坐着，从后备箱拿了事先装好的两大瓶纯净水，给他冲满是泥的小脚丫。

小悬息哈哈大笑，踢着小脚开心得不得了。

“别闹！”白则用毛巾把他小脚丫擦干了，抱到宝宝椅上坐好，给他穿上新袜子。

等折返回来，虞渊正拿着水瓶子等他，说替他冲一下。然而白则刚脱了脱鞋踩地上就闷哼一声。

虞渊忙一把把他抱坐到堤坝边沿上，捧起他的脚细看。

是个小小的碎玻璃渣，正扎在脚心，幸好伤口不深。

“没事的，我自己来。”白则面红耳赤道。

虞渊没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玻璃渣拔了，随后输送了点灵力，让伤口愈合。

温暖的感觉从脚心传来，有点痒、有点麻，还有些奇怪的感觉。

白则脚趾头都蜷缩了起来，不知道为何，不敢看跟前的虞渊。

初升的月，正将朦胧的光笼在两人身上，微咸的海风吹着他的发，温柔似水。

等虞渊收了术，白则扶着他的肩想跳下来，却又被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走几步路，放到车后座上。

此时两人方发现，小悬息已经睡着了。白则忙扯了车后座的毯子给他裹上，虞渊也扯了条毯子给白则裹上。

“等我一下。”

虞渊发动车辆，开了车里空调，随后提起那满满一桶螃蟹泥鳅又往滩涂走去。

白则隔着车窗，用神识去瞧，就见虞渊弯下腰，把小泥鳅和小螃蟹都小心翼翼地倒回到滩涂边上的草丛前，看口型，是说了声“谢谢”。

小螃蟹们扬了扬爪子，小泥鳅们甩了甩尾巴，用各自方式告别后，便都离开了。

白则这才明白，为什么小泥鳅忽然迟钝，为什么小螃蟹不夹小悬息的手。

虞渊提着空桶走回来，就见着白则在对他笑。他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小秘密”败露了，只对白则解释道：“也没法养，就放了。”

白则点点头。

这人怎么那么可爱呢？

“那你和小悬息怎么交代？”

等会儿小家伙睡醒了，肯定要找他的“战利品”。

虞渊撒不来谎，不禁皱起了眉。

两小时后，小悬息在车上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儿童座椅四周，摆满了圆滚滚胖乎乎的螃蟹玩偶和小泥鳅玩偶。

“抓来的宝贝都变玩偶了!这样他们就可以陪你睡觉了！”白则边开车边道。

小悬息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边上的虞渊，见从来不骗他的“妈妈”也点了点头，这才欢呼一声，把小螃蟹小泥鳅都搂到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