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我看这猫约莫是活不下去了，倒不如给它个痛快，也好过这样活受罪。”

嘎日玛斟酌着说道，这壮汉面前站着个青年人，怀中抱着一四腿皆为白毛的狸花猫，前腿的白色如雪花般已然延伸到脖颈，它此刻病哀哀地匍匐在青年人的怀里。

另有几名力士身着青绿锦绣服，在旁边侍应着，处处讨好与巴结。

另一名小旗花永昌恶狠狠地踹倒了一名汉子道：“这个人如何处理？头儿。”

看那架势处处表现出厌恶，刚才正是这几个流浪汉追逐这小猫儿，一砖头下去，转瞬间这猫便在惨叫声中瘫软了。

李止见不是不知道嘎日玛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这猫已然瘫，大小便都失禁了，在李止见的怀里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安全感，反而是哆哆嗦嗦十分的害怕，也不只是天冷和疼痛的，还是已经对人类已失去了信任，牙齿狠狠地了下去。

尖细的獠牙深深的刺入了掌心皮肉里，鲜血立时就流了出来。李止见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那猫儿咬下之后好似知道自己的命已在这人手里，看眼前这人也没有多余的反应，便不再继续咬下去，反而窝在李止见怀里继续自顾发抖了。

李止见使了个眼色，花永昌便知他心中所想，从怀里掏出点散碎的银子扔在几个流浪汉身前，驱赶苍蝇一般地说道：“滚吧。”

周遭安静下来后，李止见微眯着眸子，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猫咪脊背的骨骼。

只听指下划过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咔吧。”

这梨花猫顿时浑身毛全都炸起，同时一个激灵般凄厉的叫惨声不绝于耳，立起爪子就要逃窜而去，殊不知此刻它那裂开的骨头已然接好了。

李止见状似随意般的安抚下小猫，见它无碍后把它交给了花永昌道：“放你一日假，好生照养这小猫，估摸有些内伤出血，喂它些温补流食。”

说完也不管在风雪中凌乱的花永昌，便利落的撩衣上马执起缰绳，一抽马鞭朝着教坊司的方向奔去，独留花永昌一人怀抱着小猫望着几人在街边纵马而行，呆立于此良久。

李止见几人不一会儿工夫就来到了教坊司，腰间悬挂的南镇府司的腰牌，刚想阻拦的侍卫们被赶来的教坊司奉銮一把拉到一旁。

这官儿刚想上前套套近乎，却被李止见给无视，只是口中说道：“让人带我去见王彩珊。”

那官儿显然没反应过来，王彩珊？

还是手下小厮提醒了句，这官才反应过来，说起来这姑娘还是曾经的最高领导，礼部王尚书家的千金，本来按理是要成为官妓的，京中的三老四少早就听说了，却没想到只是入了乐籍，并未沦为官妓。

着实是让一众嫖客们好一顿失落。

“快点。”李止见看呆愣住的小官，一脸冷漠并不愿多等，这要是一般的武官，这礼部的官儿还真不放在眼里，锦衣卫的那身皮就能让他心里发毛亦不敢轻举妄动。

“上官请稍等...”小官连忙颤巍巍地作揖低语。“快来人”低头扭身高喊来后衙下人逐句吩咐起来。

嘎日玛在旁嘲讽着说道：“我看这九品芝麻官儿就是欠收拾。不给他们松松筋骨，他们就不知道谁才是爷。”说罢甩袖跟随在李止见身后一同离去。

小厮在前方接引。

很快来到女乐官的住所，笙箫管笛的乐器声不绝于耳。

院子里一派江南玲珑俊秀的景象，不过冬日的北京城实在是太过寒冷。那些南方的植物早就已经冻得只剩一根光溜溜的树杈子，处处都透着萧索的寒意。

屋外寒风刺骨，屋内却温暖如春，李止见刚刚进屋，便有佳人利落的脱掉了李止见的大氅，挂到堂内衣架上。

“最近过得如何？”

李止见并未着急入座，反而来到了炉火旁烤火，看的出来她过得还不错，其他的女官屋内那边可并没有这么旺的火。

“还行吧，总比去前面强，若是让我天天行那以色愉人的勾当，倒不如一死白了。我父如何？”此时状况对她这种情景的人来说已是幸运，又何须过多深究。唯只担心父亲大人安泰罢了。

“安全到琼州了，我亲自送去的，我也是刚回来不久。”虽是随口应话，眉眼间隐约流露一丝不可见的疲意，转瞬即逝。

“我给你从天宁寺智明大师处求来的护身符，以后就带在身边吧？”

王彩珊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和符纸配套的还有一个荷包用金线刺了六字大明咒，看那繁复的绣工就知道此物定时十分的用心。

李止见向来是不信这些东西，甚至有些反感，有心不接。可是看着佳人的素手就那么直直的伸在眼前，他相信他今日若是不接，她便会一直举着。便抬目平静地注视着这护身符默默思索着如何和缓的把这事应付过去。

王彩珊道：“智明大师可是得道高僧，这护身符亦是不好求得，须得在塔下诚心五体投地叩拜，默诵六字大明咒千遍方可。”

看着李止见迟迟不接此物，她心思百转泪珠眼里打着转，嗓音也有些变了，颤颤的继续道：“莫不是接我这符咒荷包，脏了你？”

说完也不等其回答就扔了出去，也不知李止见怎么出的手，符纸就被他抓到了手里，符纸也被放了进去。

“以后若是送符咒这种事儿就别这么着急了，我还以为有了什么大事，还没回宫里的差事就赶紧过来了，没什么能瞒得过锦衣卫的眼，你也不想你爹见的是你的尸体吧？”

话说的虽然冷，可是却处处透着关心和在意，王彩珊知道这是自己的李哥儿，一点没变，没有因为自己罚没教坊司而看低自己，心中自是各种欢喜。

她各种猥琐、垂怜目光都见了，各色恶毒、奚落言语也都听过后，就是渴望那种平静平等的对待。这些，只有在李止见看她的眼神中可以见到。

“那你赶紧去宫里回禀吧，别耽误了。”王彩珊虽心中不舍，却是懂此刻不是为一己私事耽搁时候。

李止见看着这单薄姑娘，心生不忍之意，遂忍不住宽慰道：“你也知道天恩难测，当今圣上，指不定哪天就想起王尚书了...”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这事她就心痛的不能自已，无助与不甘涌上心头，王彩珊冷笑着说道：“骆养性这老匹夫不死，我爹是不可能平反昭雪的，你们锦衣卫就没一个好人吗？”

一时心急把自己积压心里的怨念说出了口，登时发觉自己说错话了，她又赶紧着道：“我没说你，我是说北镇。他们惯会炮制冤假错案，苍天真是无眼。这种人居然简在帝心，圣眷正隆...”多说多错，越想解释越是内心气愤不已，一时竟然停不了口，后面竟有诟病圣上之意。

“我走了。”李止见见此不敢多作停留，转身欲走。

王彩珊还要多说几句，可是李止见却早已经把大氅披在了肩上，只能作罢。

教坊司奉銮早就在远处等着了，心里七上八下的，主要是心里没鬼也有鬼了，更何况这教坊司油水可是不少，自己本身就不干净。

李止见看着魂不守舍的奉銮道：“如是有北镇锦衣卫过来闹事或是查案，你可与我说。”

嘎日玛便把李止见的名刺递给了那奉銮。

他们走远了，那教坊司的官才把名刺拿过来仔细观瞧，一边看，一边念叨：“南镇府司总旗，李止见。”看那名字心里一阵迷糊，京中啥时候出来个这号人物了。

他急忙询问小厮道：“这是谁家的公子？”

“应是指挥使同知李若琏家的公子，听说李若琏五十岁高龄的时候才喜得贵子，老来得子宠爱的紧。”

那小厮迎来送往，早就把各路官员记了个门清，说起京中勋贵密事自是头头是道。

奉銮刚松了口气，那小厮继续说道：“他叔父便是曾抱过天启帝的金胳膊老李，原来的刑部尚书。”

“不他妈早说，没看李公子身边没个体己人儿吗？给我把王彩珊那屋添几个使唤丫头，碳火多加，新来的胭脂水粉之类的优先给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