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战争三千零一百万年，氧气含量%】

预料中的灭绝并没有发生，甚至远远没有兆头。

这一百万年，吉奥尔戈斯种群创造了奇迹：在进化速度上超越了氧气累积的速度。

他们并非在抗氧蛋白质基因上革新，而是选择了另一个方向：合作与分工。

这是革命性的突破。

程协如此总结：

【这一年，以彼得为首的吉奥尔戈斯国度纷纷宣告成立。】

这是细胞们的国度：

最外层，亚种们选择联合彼此的细胞膜，形成了类似于蓝星上细胞壁的雏形。

他们驻居在整个“国度”的“边境”，紧紧联合，维护着自己的那部分“细胞壁”，不再分离。

与蓝星上具有细胞壁的植物细胞不同，他们的生命行为更像蓝星上的珊瑚：

珊瑚虫利用先辈的石灰质遗骨堆建立珊瑚树，“边境”亚种则运用死去细胞螯合了同位素的蛋白质做原料，来搭建这层厚厚的硬质防线，而不是完全靠自身发育。

这样搭建防线不仅保温，也蓄养水分，从而阻隔氧气的进入。

再往里走，来到支撑层。

程协称他们为“预备队”亚种，因为他们屡次被观察到能分化成“边境”亚种，就像人类的干细胞一样。

边境亚种终究是短寿的，他们最外层苛刻的氧气和洋流环境下不断死去，就需要内部不断补充数量。

而还未去往“边境”的，就在支撑层中日复一日强化他们原始的蛋白纤维网架体系。

简单来说，本来应该属于真核生物特征的细胞骨架已经在“预备队”亚种中诞生。

细胞骨架的雏形使整个细胞国度有着更强的抗冲击，抗洋流能力，而不容易被冲散，国度就能向着更大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然后到了两者紧紧保护着的内部，这里生存着“核环”亚种。

他们是整个集团的“工业中心”。

他们放弃了发热，全心全意把“边境”传递来的原料和半成品加工成维生物质，源源不断供应给其他三类亚种。

包括最终被包被保护在最核心的，被保护得最紧密的亚种，这一种群被程协称之为“太阳”。

他们唯一责任就是源源不断地供应着热量，从内到外从温暖到寒冷，恰好就对应着四大亚种的适应力由弱到强。

热量，在寒冷的冰盖下是最重要的生存要素，所以细胞国度把它保护在最核心。

这一过程中，电磁信号交流又起到了关键作用。

四大亚种的电磁蛋白的信号频率存在区别，同类的频段的信息不断号召着他们聚集，而不是分散开，混合开。

这是细胞国度长时间分工的绝对基础，在共同工作下，这些亚种得以舍弃一部分功能来进化出更极端，更高效的“指责”的能力，力，而这一倾向已经无数次被蓝星证明：分工远比不分工要有效得多。

吉奥尔戈斯细胞具有的就是这么一个各司其职，各执其事的国度。

程协甚至没能想出一个比这更完美的分工体系，太完美了，细胞们已经利用了他们在原核阶段一切可用的资源。

但程协感到奇怪吗？

也不奇怪。

毕竟这次也非自然选择的结果。

涉及到程协不能理解的范畴，他选择了谦虚理解。

因为细胞们的主吉奥尔戈斯，以神赐回应了祂子民的祈求。

。。。。。。。。。。

【这全归功于他们的主，吉奥尔戈斯的神赐。】程协如实记录。

在漫长冰期中，发展到氧气战争三千零六十四万年的时，吉奥尔戈斯神经信号又一次活跃了起来。

而在之前，吉奥尔戈斯还一直沉湎在厄休拉魔咒推他坠入的永恒梦境中。

那是一片比幻梦境更加深沉，更加黑暗的梦境，你可以理解这一梦境为被抽干了所有能量，能级位于最低谷的真空。

那片真真空可不能与现世相连——毕竟如今宇宙中的真空，事实上也只是一种有相当长寿命的亚稳态，一种伪真空。

如果真真空出现在现世宇宙，周围相邻的高能级真空就会立刻向它的能级跌落，而低能级真空球的扩张很快就能达到光速，真空球中质子与中子衰变，宇宙的物质世界就会全部蒸发，而神灵们只剩下虚无。

所以那片真空一直只为一些落魄神明准备。

被魔咒力量破碎成片的吉奥尔戈斯就是其中之一，他被魔咒放逐到了那片梦境里面去。

而那片梦境甚至没有能量来维护时间的概念。

只有作为史诗英雄的神格还艰难地维持着吉奥尔戈斯思想，让思考还保留着前后逻辑。

他在梦境里回忆着自己，努力把握住自己的本心。

“我叫吉奥尔戈斯，史诗英雄。”

“我是安德森和潘妮的儿子，里戈家族最后的子嗣。”

顺着逻辑，吉奥尔戈斯只能痛苦地回想起自己神话躯壳毁灭的那一天。

混沌先知纳文·美第奇高举法杖，将所谓的“龙”从星海的历史长河中召了回来。

那种神话生物在星河的早期为宇宙最早的开拓者们充当星际坐骑，如今却只剩下骸骨，只在混沌先知的法杖下才能一窥其貌。

神话生物饱含时光之力的吐息轻易摧毁了他的神冕，破灭了信任着他的信徒的力量。

而在奇迹吐息中，吉奥尔戈斯感受到一切物质都在抛弃自己，都在远去。

只有一个质子吉奥尔戈斯还可以掌握。

信徒残余的求生意识驱使吉奥尔戈斯抓住了那个质子。

随即吉奥尔戈斯紧紧被混沌捆住。

陷阱露出了爪牙，原来这质子是幽绿色混沌灵魂容器的诱饵。

从此，吉奥尔戈斯就陷入了破碎和消亡的轮回。

神灵或许无法被毁灭，但是可以被击碎，可以被更强大的意志俘获利用。

吉奥尔戈斯就不断被王庭破碎，分化。

在无尽的折磨中，吉奥尔戈斯的碎片只能全力呐喊：

“记住你的名字！”

“记住父母和家族的名字。”

然而这又有什么用呢？

失去了所有力量的吉奥尔戈斯只能无无力的挣扎，他的大部分碎片都被抢夺，拍卖，成了其他强大神明的力量。

终于，那块碎片无法再被分化也无法被摧毁，最后的吉奥尔戈斯就那么龟缩在混沌灵魂容器中。

对王庭而言祂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最后就被废物处理给了厄休拉和伊琳戈姐妹。

而最后的意识也被厄休拉的魔咒放逐，画上了终点。

吉奥尔戈斯痛苦地回忆着这一切。

他的子民已经被奇迹吐息消灭殆尽，而里戈家族其他神明也早已在自己之前被黑暗神明俘获，自己在寻仇的途中却遭遇了混沌的偷袭。

里戈最后的子嗣也已逝去。

里戈家族……最后毁灭了。

“不要灰心，吉奥尔戈斯。”只有神格还鼓舞着他，“光明教导我们永远要向上。”

“但我已经一无所有。”

“或许我早该接受瓦莱里亚女神的提议（厄休拉在吉奥尔戈斯的文明中的名字）。”

“你没有接受。”

“我不想要变成混沌的爪牙，去对抗我的老师和朋友们。”

“这是一个值得称道的选择。”

“所以我罪有应得。”

吉奥尔戈斯看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身体，梦境中并没有能量支持物质的存在：“我将永远在黑暗中困顿。”

“不，你不会。”神格不知道从何处摸出来一团信仰力量。

“这是……什么？”

这团力量就来源于阿达瑞尔的种群。

虽然说吉奥尔戈斯在阿达瑞尔的种群并没有文明，没有系统的语言，也没有任何思考和智慧而言。

但是，他们确实会“说话”。

史前电磁革命赋予了他们能力，在即使在进化的早期，他们也能传递自己的想法。

传回吉奥尔戈斯的信号中，就夹杂着他们“010”的信号“求救”。

信号随着种群的盛大逐渐清晰，虽说大部分时候他们从吉奥尔戈斯那里只能得到空洞躯壳的回音，但最终足够的求救信号，终究形成了最原初的祈求。

而吉奥尔戈斯种群祈求的力量，即发送信号的电磁蛋白的基因，本身又是是混沌之骰的赐予。

混沌之骰和厄休拉魔咒的力量是同源的，终究当初魔咒推搡吉奥尔戈斯坠入深渊的通道认可了祈求的身份，祈求便沿着通道，最后追上了吉奥尔戈斯的神格。

可惜这团力量还是太过“无谓”了。

单细胞没有感情，更没有任何的意念包含在其中，已经支离破碎的吉奥尔戈斯无从利用它。

但是这并不代表细胞的信仰力量就是无意义的。

吉奥尔戈斯就能聆听到了祂种群的呼救：

“求救，求救，求救！”

这中祈求并不陌生，或者说大部分智慧种族最原始的信仰和祈求都是围绕着求救，围绕着自己的生存，希望神灵帮他们度过灾难。

但是，吉奥尔戈斯却难以按常理去回应祈求。

因为求救中没有智慧，吉奥尔戈斯压根不知道这群信徒究竟从何而来，他们究竟面临了怎么样的困境，自己又该怎么去拯救他们？

“瓦莱里亚还是把我献给了混沌吗？”

感受着祈求中的混沌力量，吉奥尔戈斯不知道该怎么做。

“但他们确实是你的信徒。”神格的求生欲看来强于吉奥尔戈斯：“并不是不能与瓦莱里亚合作，吉奥尔戈斯。”

“‘身处黑暗，心向光明。’”吉奥尔戈斯戏谑地说出这个典故。

典故中，那位天使投靠黑暗后再度被天使长捕获，用这句话来为自己与黑暗的合作行为辩护。

等待他的自然是天国的无情烈焰，他被放逐到比吉奥尔戈斯的梦境更可怕的世界中去了。

毕竟在纯净上，光明要求的远比黑暗严格的多。

“但天国并不排斥混沌。”神格解释道：“比如神国就从未驱逐对瓦莱里亚的信仰。”

长久无话，似乎吉奥尔戈斯在思考些什么。

终于祂开口了：

“你之前就回应过信徒了？”

“是的。”神格有些扭捏：“原谅我，先生，您知道，和您作交流也是相当消耗熵值的事。”

“没事，我只是确认他们确实是我的信徒。”

“我知道该怎么做。”

吉奥尔戈斯阻止了神格的辩护，和它重新融为一体。

确实，他应该把握住这个机会。

否则，里戈家族就真正毁灭了。

吉奥尔戈斯开始了变化。

似乎是从永恒的光中颔取出了最纯粹的部分。

那是纯光，纯火，纯水。

不是物质，而是精粹化的概念——这三个概念承载着史诗英雄吉奥尔戈斯的神性，是他身为光明神的象征。

“去吧，我的神赐。”

吉奥尔戈斯的神赐就这么没入神格，沿着魔咒推搡吉奥尔戈斯时，他所坠入深渊的通道一路逆流而上，直到光明。

而阿达瑞尔上，吉奥尔戈斯也绽放出来无限的光。

这自然惊扰到了阿达瑞尔的伊什塔尔，也就是程协。

他观察到了这形而上的光辉力量从吉奥尔戈斯上延伸而出：这是光明与理智的力量，和卡尔所拥有的黑色彗尾与混沌之骰相比格格不入。

程协随即心有所悟：

【吉奥尔戈斯的子民看来已经学会了如何给他们的神明通话。】

【010，这个最基础的求救信号，祂倾听到了，于是给予了应有的神赐。】

至于神赐的内容，那就像卡尔的文字一样能被一切智慧理解。

神赐自然就对应上了程协记忆中最类似的概念：

“理想国，The Republic”

就像所被命名的那样，它就是为了建立柏拉图式的乌托邦而存在的：

那是各司其职的国度，人们各自执行根据自己天赋分配的天命，来维持社会的普遍和谐。

神赐指引着吉奥尔戈斯的种群诞生了四种分工，这个过程是程协不能理解的方式。

不是卡尔的黑色彗尾，也不是程协利用骰子来运用的那种地质或者进化的手段。

吉奥尔戈斯的神赐单纯就像灯塔一样，在吉奥尔戈斯种群进化的前途命运里面安排好了那个各司其职的“乌托邦”，只待着祂子民们的开拓。

【就像是灯塔的光辉指引。】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赐，而不是程协的那种混沌手段。

程协的思想钢印告诉他，这是培养吉奥尔戈斯成为古神的重要一步，他离完成伊琳戈女神的期待又近了一步。

这一步是古神对自己信徒的认可。

程协突然想卡尔了，想问询祂吉奥尔戈斯使用的究竟是什么手段，想让卡尔出来刻字。

但是卡尔还在沉睡中，程协无人可问询，亦无人可分享喜悦。

光明褪去，仍然只剩下冰冷的阿达瑞尔，只留下程协一人思考。

。。。。。。。。。

程协思考了三万年，终于思考通自己到底感觉什么不对了。

程协感受到了人类所谓的情感“嫉妒”。

卡尔有骰子和黑色彗尾。

吉奥尔戈斯有理想国的神赐。

伊琳戈女神有千面千貌。

厄休拉的是时间魔咒。

那么好像只有程协自己是卡尔丢骰子的计算机挂件？

程协回忆了一下，从被厄休拉破灭躯壳开始，自己好像一直就只干了两件事：

观察和与神明对话。

而从来没有真正像一个神明，像一个“祂”一样去影响物质世界。

或许，自己也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只是自己没有发掘出来？

程协打算一试：

“exemplar mathematicum！（数学模型）”

“fatum imperium！（命运掌握）”

学着厄休拉施咒的仪态，程协不停尝试自己是否有什么特异能力。

。。。。。。。。

“Aperi futurum！”

这是最后一个。

花了20万年，程协尝试了所有他觉得可能存在神明力量的咒语。

不同词语能排列组合出的咒语数目可谓惊人，然而无一例外，没有反应。

看来一定有哪里不对。

程协感觉可能是自己使用的语言的问题。

目前他还使用着从30年回忆中颔取的中文，但卡尔不同。

无论是石刻，冰雕还是对话，卡尔所使用的都是具有伟大力量的文字，只要对方拥有智慧，就可以理解卡尔的意思。

至于最初厄休拉究竟使用的什么语言念咒语？

程协回忆，然而那时程协就只是一个自闭的麦比乌斯环，啥也没观察到……

啊，谁想这事会在6000多万年后引起程协的悔不当初。

或许关键依然是卡尔所使用的具有伟大力量的文字。

程协终于从思考中解脱出来，望向自己用来计时的那部分无意志的“意志”。

虽然说没有影响现实的手段，一些神明的基础特性程协还是具有的。

这片意识为他指明了时间：【氧气战争三千二十三万年】

氧气浓度已经达到了%，但吉奥尔戈斯种群依然欣欣向荣。

程协一直在作徒劳无用功，细胞们可没有。

吉奥尔戈斯的光辉力量为祂的子民所指引的道路，在这二十三万年间有了新的成就。

就像古老的乌托邦那样，神的子民向开始向未经启迪的族群张开了双臂，信仰开始传递了。

这包括程协的亚当种群，也包括一直在寒冷中艰难求生的“视黄醛”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