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协对和平演变并没有太多理解。

在蓝星上，那只一个政治手段。

可而阿达瑞尔上，无论智慧还是政治都还没诞生。

所以神赐的“和平演变”肯定和蓝星上的有差异。

然而程协作为才在阿达瑞尔诞生的塔什米尔神，可没有神教过程协什么是神的“和平演变”。

毕竟程协作为“祂”暂时还只是一个土著，未曾游历广袤的无限寰宇。

另一方面，就神灵之基石而言，塔什米尔引以为傲的数学都还未完善，仍处于半经典和经典的阶段中。

反观吉奥尔戈斯的神赐，祂承载的是史诗英雄吉奥尔戈斯完善的纯光，纯水，纯火三大基石。

程协必定需要漫长的观察与学习，才会获得足以匹配混沌神身份的神智。

而现在能给程协作参考的，只有来自蓝星的30年回忆。

对和平演变，蓝星上的描述是：

“和平演变，是不同主义国家间所采取的一种非暴力的衍生变化战略，以促使对方国家制度变化。”

“不是局部热战，而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文化，经济，科学的战争。”

可如今的阿达瑞尔上没有文化可言。

程协稍作考虑，得出结论。

吉奥尔戈斯神赐运用的手段并不单纯是和平演变。

这一逻辑应该是：

灯塔“理想国”运用的策略是一种超越程协目前神智理解的策略。

而神赐的策略会在接受另一个神明的理解时，就像卡尔具有伟大力量的文字一样，把它的含义自动匹配上程协神识中最接近的概念。

难怪当初程协并没有多想就看明了神赐的手段。

程协因此放下30年回忆中，蓝星世界所有对和平演变的内容和评价，转而记录和理解灯塔“理想国”的策略。

程协先记录：

【最优选的自然是找到那个亲和电磁环境的蛋白基因。】

可惜灯塔已经放弃了寻找。

原因是，虽然程协知道这种蛋白基因的存在，但从神赐视角来看，祂实在无法肯定这种蛋白质基因确实存在于中性基因库中。

祂认为，与其再做无用功，不如依赖目前已经探索得到的基因来支持他的策略。

策略第一步。

【神赐认为，子民们需要休养生息。】

经过了一百万年的发展，吉奥尔戈斯种群世世代代，四大亚种所生存的“理想国”早就像蓝星上的珊瑚虫一样连成了一片。

在蓝星上，微小的珊瑚虫也曾用世代累积的死亡在2500万年间建立大堡礁。

而历代吉奥尔戈斯种群的死亡也在阿达瑞尔上建立了类似珊瑚的奇观。

但阿达瑞尔的奇观可要危险的多。

“珊瑚”的前身可是“边境”亚种死亡后留下的，螯合了放射性同位素的蛋白质。

或许其漫长的半衰期表明，那些蛋白质低能量的辐射会在人眼所能观察的光谱外。

但量变终究引起质变。

在程协观察中，这些珊瑚时时刻刻都在向外辐射射线，时时散发着莹莹的诡异而又美丽的光芒。

辐射杀死了“视黄醛”种群，保护了吉奥尔戈斯种群。

这曾经是亚当的工作。

就这样，不同的椭球形“理想国”就依赖着阿达瑞尔珊瑚抵抗洋流，在各个珊瑚之上蓬勃生长。

而亚当们反而变成了依附的一方。

珊瑚中多余的空间也吸引了他们，这是一个“气候宜人”的生存场所：

还算不错的同位素辐射浓度，来自各个吉奥尔戈斯国度的热量，以及可以抵御洋流冲击的外壳。

然而算上亚当们，珊瑚此时依然显得空落落得。

毕竟之前灯塔对吉奥尔戈斯种群实在是太苛刻了，不停地促进种群的死亡来传递基因，使得吉奥尔戈斯的国度甚至都无暇发展。

终于死者远远多于生者，死亡留下的物质远远多于生者的国度。

这还因为珊瑚中并没有”视黄醛”的身影。

“视黄醛”确实受到了吉奥尔戈斯神赐的趋同位素基因的蛊惑，而珊瑚处的同位素辐射浓度也确实在吸引着他们。

但阿达瑞尔的珊瑚位于海底，那里的光照实在是太低了。

低光照下，吸引过去的“视黄醛”小种群要么苟延残喘要么灭绝，自然就鲜有其身影。

神赐准备先停止之前迫使吉奥尔戈斯死亡的行为，然后开始让诸种群休养生息。

。。。。。。。。。。

【氧气战争三千四百七十万年，氧气含量%】

【亚当种群中最高的电磁基因获取率为13%，最高表达率为3.8%】

无为而治的策略得到了成果。

这80万年间，吉奥尔戈斯种群的自然繁衍终于让整个阿达瑞尔珊瑚群全都繁荣了起来。

如今的珊瑚礁里里外外全是附着的“理想国”，甚至已经稍显拥挤。

结果亚当们都被更能利用珊瑚环境的吉奥尔戈斯种群排挤了出去，去到珊瑚边缘的半成型珊瑚区生活。

毕竟吉奥尔戈斯种群也需求同位素，所以珊瑚边缘区一般会靠近矿脉，正适合亚当们生存。

而”视黄醛”种群们呢？

还是那副老样子。

只不过，无为而治不等于就真的无所作为。

【和平演变的第一步，首先要打入对方内部，蛊惑一部分“人”的思想。】

神赐放弃了以往那种“奢侈”的，让基因结合在松散蛋白质带被到海洋上层的做法。

那样做会相比纯粹的基因生产链，会延长近四分之一。

而既然是分化一部分，神赐也没必要全部投放。

其实选择整个”视黄醛”种群中更能忍受深海光照和同位素浓度的那部分就好。

那部分种群本身就生活在珊瑚附近，就在海底珊瑚，矿脉往上200米的地方。

他们体内的基因虽然不是亲吉奥尔戈斯种群的，但在近似的生存环境下，他们的确是整个”视黄醛”种群中遗传物质和吉奥尔戈斯种群最相似的。

还是要考虑给予基因的难度，不然又是亚当那样的长期表现率大难题。

但这一部分数量很少。

在整个”视黄醛”种群中，他们太靠近海底富矿区了，太深了。

他们被辐射折磨得最厉害，得到的绿光也最少。

【神赐首先选择培育这最亲近吉奥尔戈斯种群的这部分。】

神赐准备用最简单的方式：给予这一部分”视黄醛”利用非绿光的能力。

看上去寻找这部分基因易如反掌，作为吉奥尔戈斯种群的两种自养方式之一，这些基因可不位于中性片段区。

直接沿着生产叶绿素的生产线就可以找到这部分基因了。

但其实那些基因在这件事中是不可用的，或者说是危险的，不可取的。

神又不是万能，一不小心，”视黄醛”整个种群都可能获得利用非绿光的能力。

那样，一半自养手段依靠着叶绿素的吉奥尔戈斯种群可就会陷入困境中去了。

但事实上无论是利用绿光的“视黄醛”还是利用非绿光的叶绿素，他们所进行的都是相当原始的光合作用。

后世植物的光合作用可要包括光反应、暗反应两个阶段，涉及光吸收、电子传递、光合磷酸化、碳同化等重要的反应步骤。

这些对于连真核都还没有的古菌们来说是天方夜谭。

如今阿达瑞尔上的光合作用还是一个原始的，很难描述的过程：光合作用直接在原始的细胞质中进行，充斥着混乱与意外。

反过来看，阿达瑞尔上很多参与光合作用的细胞器，许多生化过程，程协在30年记忆中都对之无迹可寻。

这样混乱的光合作用，很显然低效啊。

好处是，因为效率的底下，神赐就算为“视黄醛”种群的“投降派”准备叶绿素“次品”好像也不算不能接受。

神赐随即把想要的基因从基因库里挑选出来。

程协不会记错，那个基因来源于休伦冰期初期的一次变异。

那时，阿达瑞尔还比现在要温暖地多。

那是冰盖渐渐已经从南北两级闭合，是在灾难来临的前夕。

随机变异却突然就把这种叶绿素赐予吉奥尔戈斯种群。

这种叶绿素有着更加大胆的设计：它松散的立体复合结构能拦截并利用更多的非绿光。

可这种叶绿素的结构却高度依赖着氢键连接。

简单描述是“叶绿素结构—O……H—O—H……O—叶绿素结构”的结构。

事实上复杂得多，但关键是中间的那个水分子。

这种结构对中间水分子的物理性质是有着相当的要求。

要求之一就是不能在低温下工作，中间水分子物理性质的改变会导致叶绿素松散的立体结构被破坏。

结论是，这种叶绿素生不逢时。

进化出这种叶绿素的吉奥尔戈斯遗传链在经历了未完全冰封期短暂的辉煌后，很快就在氧气战争第两千七百零三万年左右与——也就是阿达瑞尔冰盖彻底合上的那几百年间，迅速消亡灭绝。

叶绿素自然也就被扫入历史的垃圾堆。

所幸这一遗传链的基因被近亲的吉奥尔戈斯种群遗传了下来，在整个种群的基因库中沉睡至今。

神赐的设想应是：利用同位素矿区和珊瑚中衰变反应带来的热量，来让这种叶绿素可以被使用，从而发挥松散结构优势。

同时也能用同位素区的热量来紧紧捆绑住“视黄醛”种群中的“投降派”，让他们离不开同位素区。

想法是好的。

但程协可观看了那个遗传链的整个灭亡过程。

最大的问题是，就算是如今所谓比较温暖的同位素区域，也比未结冰时要寒冷得多。

【还好神赐先进行了试点。】

结果是使用了松散叶绿素的族群集体灭亡。

程协稍微愣了一下，差点走神错过试点了。

不得不说，神赐的手段对祂这种万年万年地观察地质事件的神明不太友好呢。

这次试点只进行了两个月，对古菌来说只有3000代的样子。

三千代这对神赐而言足够了，但程协一点也不适应。

祂一个意识的间隔都在一百年上下，一次观察更是上万年时间。

程协再度怀念卡尔，不知道祂所说的王庭会不会有解决自己时间观的魔咒呢？

手上倒是不停下：

【神赐明白了，看来即使在温暖的同位素区域，这种叶绿素也不太可行。】

那么怎么改进呢？

自然夹着水分子的氢键是不大可能动的，那是这种叶绿素松散的立体复合结构的基础。

但氢键也分很多种。

在自然界中就存在着三种易于形成氢键的元素：

N，O，F；氮，氧，氟。

氢键的键能越高，结合力越强。

而在叶绿素一例中，氢键越强，理论上受水分子物性变化的相对影响也就越少。

这一点在化学上，也就是在形成氢键的原子方面，一般来说键能是氟大于氧，大于氮。

在氢键这一问题上，更强的氟元素在碳基生命中一直都还算是微量元素。

在蓝星上，氟元素一般来自于火山爆发，而在初生的阿达瑞尔，休伦冰期前才经历过漫长的火山爆发时期。

所以环境中的氟化物的量还算凑合，神赐可以在氢键中利用氟元素代替氧元素。

同样，需要改进的结构方案也很现成。

关键的生物大分子DNA中就存在典型的氢键结构。

DNA的两条链上的碱基对就是通过氢键紧密结合起来的。

神赐就此对叶绿素的基因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改造。

。。。。。。。。。

【氧气战争三千五百零三万年，氧气含量%】

【亚当种群中最高的电磁基因获取率保持为13%，最高表达率为4.1%】

【第378版叶绿素“次品”诞生了。】

【神赐似乎更喜欢强迫基因往祂所设想进化。】

程协在指引进化方面，从来只是指明大方向。

比如同位素，叶绿素，发射信号，然后就任由细胞们自己发挥。

毕竟程协只是处于万物开端处，是负责掷骰子的神，混沌之骰的作用决定了程协在生命诞生中扮演的角色。

而神赐则一直寄居在吉奥尔戈斯种群的前途命运中。

程协观察出，神赐随时都可以为子民们作出调整。

假如说神和子民是蓝星商业中甲方乙方的关系，程协就是相当开明的乙方。

而“理想国”神赐作为乙方的要求可就真多了。

让程协来看的话，76版叶绿素就已经符合神赐的要求了。

76版在保留了便于拦截光的松散结构的同时，大部分氧氢氢键已经调换成氟氢氢键，其对低温的适应能力明显足够了。

可神赐并不满意，原因是76版叶绿素对温暖环境不够依赖。

神赐似乎特别要求：

这是“给即将得到恩赐的和平演化对象”的“次品”。

程协感觉神赐过于严格了。

但毕竟是程协不了解的领域，程协还是专心学习。

当然也有可能是光明神的神性使然？

程协观察神赐时，明显感觉自己和卡尔明显更喜爱随机的结果。

卡尔总结道：“混沌神理应赞美混沌，肯定的结果只会让神感到无趣。”

谁知道神赐是怎么想的。

神赐既然不满意，那没有智慧的吉奥尔戈斯种群们就只能遵循祂的旨意了。

于是又是漫长的改进与嫁接，直到189版新的方案最终成型。

这一方案里又恢复了一部分非关键的氧氢氢键。

这些氧氢氢键是次要的：意味着它们的断裂不会引起叶绿素失去功能，但是效率会掉落到比视黄醛还要低的地步。

然而程协都能想到神赐的“反问”：

【就是说，在海洋更上层的“视黄醛”种群也能从这种叶绿素中获得利益？】

【彼得：是得，我的神。】

【那它就是不可用的。】

程协表示可以理解。

如果帮”视黄醛”种群开了叶绿素的头，以”视黄醛”种群相比吉奥尔戈斯种群和亚当们而言遥遥领先的数量，很可能反而在叶绿素的进化上反超。

那样吉奥尔戈斯种群就反而遭殃了。

氧氢氢键看来就必须放在关键的位置了。

只能尽量安排在安全的位置。

这就是378版的由来。

把氧氢氢键安排在主要的位置是一个危险的选择，经过漫长的尝试才完成了这一步。

从189版到263版都在尝试原本叶绿素中氧氢氢键的位置。

结论是不可行。

现实阿达瑞尔海洋中温度可不是恒定值，是一个涨落的问题。

只要涨落效应到了温度的低谷，结果破坏了氧氢氢键结构，那叶绿素恢复原先作用的比例只有14%。

最后还是神赐给的方案：补偿。

这在人类的电路设计中是很常见的手段：比如利用两条对称的电路的相连，从而相互补偿温度引起的“零点漂移”。

叶绿素中，通过两个对称的氧氢氢键一起相互补偿，从而组成了这道“保险丝”。

只有在还算温暖的同位素区域，这个补偿机制才不会崩溃。

接下来，就看378版叶绿素在“视黄醛”种群的“投降派”中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