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意外

面对“被家长抓了现行”的窘境，两个人表现出来的状态截然不同——

宋裴玉舍不得放开宁清寒的手，还想再多牵一会儿。

他还没听到宁宁的回答！

可惜有两位长辈站在边上，宋裴玉不敢太嚣张，默默垂下了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宁清寒则是面色淡定地抽回手，毕竟她心里没鬼，自然表现得坦坦荡荡。

不过她不想回答宁女士的无聊问题，转而问道：

“妈，你上次不是说要出差半个月吗？”

宁茜挑眉，莫名听出了“你回来得太早”这句潜台词，当即轻哼一声，把话题强行拽了回去。

“我要是不回来，能赶上这一出‘好戏’吗？囡囡，你为什么不敢正面回答？你俩手牵手，不可能是在玩‘过家家’吧？”

某两个词语，还被宁女士加重了读音。

宁清寒：“……”

她不是不敢回答，她是觉得没必要回答。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必一惊一乍的？

宁茜懒得搭理自家女儿了，决定另寻突破口，又看向呆若木鸡的少年。

“小玉，你来给阿姨解释一下——刚才是怎么一回事儿？”

宋裴玉脑子里一片混乱，耳根烧红，即将原地飞升。

他语无伦次道，“阿姨，我……”

事实摆在眼前，辩无可辩，更何况，他不敢说出自己的小心思。

他有多喜欢宁宁，就有多害怕被宁宁的家长赶出门去。

明明宁阿姨和凌叔叔待他如亲子，他却……他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小贼。

宋裴玉深吸一口气，抬眼看向厨房门口，强忍着颤意，与宁茜对视。

他半真半假地说道：

“这不是月考快到了吗？我的朋友在二班，宁宁在一班，我想离他们近一点，但是我的成绩不好，有点沮丧……”

话不能说全，要有一个恰到好处的留白。

宁女士帮他把后半句补上了，“所以宁宁在安慰你，是这个意思吗？”

宋裴玉点了点头。

他还需要另一位当事人的配合，于是他看向宁清寒，眼底带着一丝哀求——

少年的眼睛生得极好，状似桃花，眼尾微翘，藏着无尽风情。

这会儿却失去了明亮的光泽，沾染了不安，像只可怜巴巴的小狗。

“……”

宁清寒本想一走了之，一眼瞥见他这副样子，心一软就妥协了。

她上前几步，勾住了亲妈的臂弯，平静无波地说：

“我跟宋裴玉认识十七年了，拉个手而已，还值得大惊小怪？妈，你不要瞎想。”

宁茜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女儿的话说得也在理。

“……真的吗？”

宁清寒点头。

宁茜迟疑片刻，意有所指。

“现在的小年轻啊，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说——我得注意着点儿，不能被你们唬过去了。”

她了解自己的女儿，一门心思全放在学习上，的确对那些风花雪月没兴趣，只不过……

男孩儿就不一定了。

宁茜的视线从宁清寒身侧扫过，落到了宋裴玉的脸上。

“……！”

如芒在身。

宋裴玉感受到了宁女士打量的眼神，心下惴惴不安，额角渗出了冷汗。

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扣在一起，险些抠破了手背。

他紧张到快要昏过去，只能强装镇定地问上一句：

“宁阿姨，怎么了？”

少年长得俊，性格也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待宁宁很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

宁茜轻叹一声，收敛了目光中的杀伤力，语气放轻了许多。

“没什么……忙完了就赶紧出来吧，把厨房留给你凌叔叔，他要做菜了。”

看着母女俩一起走回客厅，宋裴玉意识到，这一关勉强算是过去了。

心头提起的大石慢慢落回了原处，紧绷的神经也跟着一松。

他正准备收回视线，转身捣鼓青柠果汁，却又猛地顿住——

凌越锋站在原地没动，此时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凌叔叔……您这是什么意思？”

这简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宋裴玉的心跳再次加快，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生怕挨揍。

宁宁爹以前当过拳击教练，这要是发起火来，十个他加起来都扛不住！

“您没生气吧？”

宋裴玉试探着问道。

凌越锋笑着挥挥手，“嗨，别紧张！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他是个Alpha，看待问题的角度跟媳妇儿不同——

在生理层面上，被标记的Omega很难违背Alpha的意愿，所以他闺女不可能吃亏。

反正囡囡早晚得娶个O回家，倒不如娶个知根知底的好小子。

而且他觉得吧……这小子跟他是一类人，奉媳妇儿之言为圣旨！

凌越锋走到流理台这边，看见一杯青色的果汁，抬手敲了下杯壁。

“给囡囡的吗？”

宋裴玉一头雾水，却照实回答，“……是啊，她说她想喝。”

意料之中的厉声指责并未出现，凌越锋拍了拍他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开口道：

“囡囡最喜欢的口味不是这个！小子，我教你啊，你用心记着……”

半小时的小课堂结束了，宋裴玉走出厨房，恍然间清醒过来。

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那一招——“想要留住女人的心，就得先抓住她的胃”！

宋裴玉顿悟了。

周末两天过完，宁清寒的易感期顺利结束了，她照常和宋裴玉一起坐车去学校。

“宁宁。”

宋裴玉站在高二一班门口，抓住了她的手腕，小声请求道。

“我们今天中午去学校外面吃饭好吗？不带其他人。”

正要进班级的宁清寒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他几眼。

“就我们两个？”

宋裴玉忙不迭点头。

经过上回的自我反省，宁清寒决定对他再好一点，“……可以。”

“那我放学来等你！”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宋裴玉喜形于色，就连离开的背影也透着满满的雀跃。

……然而这顿开小灶的午餐，他们终究没能吃上。

高二一班的第三节课是体育课，上课铃响完不到两分钟，一号教学楼传来一阵骚动。

宁清寒并不热衷于八卦，旁人的喧闹与她无关。

她站在Alpha队列的中间，腰背挺得笔直，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第二排的窃窃私语却不断钻进她的耳朵里，是周乐和林炆岐的声音。

“什么情况？火山，你能不能搞快点？吃瓜都赶不上热乎的？”

周乐一巴掌甩到同桌的背上，催促他赶紧看手机。

“小心点，等下被体育老师发现就完了！你帮我打掩护，我看一眼群聊……”

林炆岐侧着身，小心翼翼地戳着屏幕，“有个Alpha发情了，信息素外泄！”

周乐嬉笑的表情收了起来，变得有些严肃。

“真的假的？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会有Omega被影响，强行进入发情期！”

“我骗你干啥？好像就是我们那层楼！别催别催，我在问了……是高二六班！”

林炆岐说完，眼前忽然降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灼眼的光线。

“高二六班？”

有人重复了他的话。

林炆岐抬起头，看见少女微蹙着眉，有些焦急地问，“消息属实？”

身为宁学神的迷弟之一，他不敢造次，默默递上了手机。

“我同学就在六班，他说是真的，发情的Alpha刚刚被医生带走了……诶，宁学神你去哪儿啊！”

话音未落，站在第一排的少女已经离开了这片区域，向教学楼那边跑去。

“宁宁，你干什么去！”

最后一排的顾清岚发现异状，赶紧追了她几步，却没能追上。

宁清寒犹如一阵迅捷的风，扎得高高的马尾辫甩出一道悠扬的弧线，很快从操场上消失了。

这是宁清寒第一次逃课。

她顾不上跟任何人请假，以最快的速度冲上楼梯，同时摸出手机来，给宋裴玉打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对不起，您……”

宁清寒一连拨了三个电话，全部没人接。

她踏上四楼，发现高二六班的教室空了，只有零星几个Beta站在走廊上。

“宋裴玉呢？”

“你看见宋裴玉了吗？”

“宋裴玉在哪？”

“……”

宁清寒一路问过去，得到的全是“不知道”和“不好意思”这两个回答。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烦躁得不行，衣角忽地被人扯了下。

“第三节课刚开始，他就走了……我、我坐在靠后门的位置，听见他跟老师说身体不适，去了医务室……”

一个女生小声地安慰她。

“其实你不用太着急，宋同学是个Alpha嘛，肯定没事啊……”

周围几人一齐看过来，眼神里表达的意思也是一样的。

宁清寒没空解释，冲女生道了句谢，转身又冲下了楼，再次拨打宋裴玉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

易感期报废了一台手机，她竭力克制着摔新手机的冲动，步伐一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洛城十九中很大，有两个医务室，其中一个离教学楼比较远，靠近教师公寓那边。

宁清寒几乎拿出了跑决赛的水平，迅速横跨大半个校区。

她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心头烧灼的感觉，轻而易举地碾压了易感期的煎熬。

后者仅仅是身体上的折磨，可前者却让她急得快要发疯。

所有人都以为宋裴玉是个Alpha，所以没人关心他的安危！

医务室近在眼前了。

“砰——”

宁清寒使劲推开第一扇门，往里走了几步，盯着三个拉着帘子的病床。

“……宋裴玉？”

满室寂静，无人回应。

难道没在这间？

她转身准备离去，却倏然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喘|息。

宁清寒立刻冲到最后边，唰啦一下扯开布帘，看见了蜷缩成一团的少年——

宋裴玉长手长脚，此时只能委委屈屈地躺在一米五的床上。

他的脸颊沾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额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眼睑微合，氤氲着水汽。

即使少年用尽全力地咬紧牙关，却还是会泄露出一两声轻哼低吟。

虚弱地仰着头，枕在白色的枕头上，他的脖颈纤长，一手就能轻松地扼住。

直到这一刻，宁清寒终于意识到——

时刻陪在她身边、一直保护着她的宋裴玉，其实是一个脆弱易碎的Omeg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