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墨染离开后，苏星洛去了位于永乐殿后方的皇室藏书阁。该藏书阁是专门为公主、王子们学习准备的。

南星国的公主，尤其是被认定为帝位继承人的公主，从小到大需要学习很多东西。上知天文，下至地理，甚至周遭各国的风土人情。

所以这里的书是整个南星最齐全的。当初无望村的事情，苏星洛也是在此处找到的答案。

如果在此处都找不到救治追清泽的办法的话，其他地方更加没戏。

她找到专门存放巫蛊术法的格架，挨本挨本地翻阅。足足一整天，连饭都没顾得上吃。然而，仅有的一本书里关于降头的记载也就只有那么寥寥数语。

“以己血为引，书以天地玄黄之咒语，非本人不得其解。”

意思还是非大巫师没人能解得了了？！

她失望地跌坐到地上，一时间心情跌落到谷底。

“星洛，快看这个。”

她正发着呆，祁夜却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他手里还拿着卷看上去有些陈旧的竹本。

她惊讶地问:“王爷，你怎么也在这儿？”

祁夜笑了笑，“我比你先到，只是你查阅得太投入，没注意到我罢了。”

“你找到了？”

“或许……”

“什么叫或许？”

“你看了就知道了。”

苏星洛忙不择地从他手里夺过竹本，摊开。祁夜手指点着的地方赫然写着一行指甲盖大小的古文字。

“这是什么？”苏星洛看不懂那些文字，“王爷你认识这些文字么？”

祁夜点了点头道:“懂。”

“那快给我讲讲，是什么办法。”她一扫方才就查不阅的沮丧，眼前闪烁的全是希望的光。

他抬头直视了她片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才开口，“你得先答应我一件事。”

“啧啧，咱们之间还讲起条件来了？”苏星洛不满地详装别过头去。

祁夜道:“不是什么条件，只是担心你。”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先答应我再说。”

“好！我答应你！”

祁夜这才缓缓道来:“我要你答应我的事就是，不论我告诉你的这个方法是什么，你都不可以去尝试。”

？？！！

不尝试，那她还费尽心思地查找什么？

苏星洛径直将竹本报道怀里，闷闷不乐地就要离开，“你不愿讲就罢了，我拿去问别人。”

“不行！”祁夜拦住她，一把将竹本夺了回去。

她不依不饶地够着身子去抢，他却死活不给她。

后方不远处就是掌灯，他纵身一跃，直接避开她，将那竹本直接放到了烛火上。

陈年的竹木，一遇到火舌，飞快地燃烧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苏星洛慌忙过去阻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等她赶到并抢下来时，竹本已经燃烧了一大半。上面关于降头的那段文字，早就被烟火熏成了黑色，一个字都看不清了。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

从她打心底里接受他之后，从来不曾怀疑过他，哪怕他之前对追清泽的诸多挑剔，她都只当他是吃醋。在她开来，他始终都是光明磊落的，是堂堂正正的。

可这一次，她真的接受不了。

难道怂恿追清泽去投诚，根本就是他想除掉他的一个阴谋？否则，为什么他要烧毁唯一一本记载着如何解除降头的书，甚至还要求她不可以去尝试？

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一片乱麻。

祁夜不慌不忙地走过来，扯了扯她的衣服袖子，“生气了？”

“别碰我！”她愤怒地将他的手打了回去。

“别生气。”

她还是不理他，他这才说出来，“我不让让你尝试不是因为我不想救他。”

“那是什么？”苏星洛质问似地抬头望向他，“为了我好？呵呵。”

她冷笑起来，看他的眼神比从前要杀他时的那个眼神，还要冷。

“你就这么在乎他？”祁夜的唇齿剧烈地颤抖着，眼底的深邃像是尝透世事炎凉的苍凉。

苏星洛别头不说话。

他抿唇点了点头，“好！”

“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他说完这句，直接扭头离开了藏书阁，空留苏星洛一人失落地站在原地嚎啕大哭。

为什么？

为什么她最最心爱的人，最信任的人，却不愿意救她最亏欠的，最想要救的人？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本竹本从地上捡起来，用袖口将火焰焚过的黑迹拭去。很遗憾，那些文字，还是看不见了。

她只得回到寝殿里，靠着自己的记忆，将记得的几个文字用笔画了出来。

——

御药房。

追清泽如同一具尸体一般，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

两名药师丝毫不敢松懈地守在边上。

曲墨染走到他的榻边，看着他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心如刀绞。

虽然他们同袍多年，独自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却是这么多年来，唯一的一个，在她心底里荡起过波澜的人。

十三岁那年，大巫师叛出师门，自立门户。大巫师凭借着自己私下偷练的邪术，短时间内就在朝中如日中天。林云想要清理门户，就将曲墨染送到宫中，要求她一定要找机会杀了他。

那时的她年轻气盛，完全不懂什么权术，以为只要抓到大巫师的把柄就能将他一举灭掉，就总是想方设法地去跟踪他，想要查出些什么。

一次她发现大巫师的人趁着月黑风高，扛着些铲子之类的工具去了无望村后山的墓地。

她躲在树林里偷看，发现大巫师的那些个弟子，正在挖掘无望村长老们用来埋葬孕妇的那些坟墓。

他们将孕妇的尸体挖出来后，就地剖开她们的小腹，将那已经成型的怪胎儿扒拉了出来，让后悄悄地藏进他们准备的袋子里。

偷尸在南星是重罪。

她心想就用这一条就足以让大巫师获罪而死，当即便兴高采烈地想要进宫去禀报。

哪知道，在她离开树林的时候，却被大巫师拦了下来。

那时的她，还没有化神，根本不是大巫师的对手，她就这样被大巫师打晕了，然后和那些孕妇尸体一起重新埋到了墓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