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两棵大槐树分别屹立在石碑和古井的两端，地面很湿润，像是刚刚下过雨。

奇怪的是，方才他们在山坡上还可能清楚地看见村子里的一屋一舍，但自从进了村子，视线却变得模糊起来。

从里往外看出去，好像整个村子都笼罩在薄雾之中。呼吸起来，也感觉空气比外面更加浓稠。

正好这时走过来一个穿灰衣服的年轻村民，苏星洛拉着他便问:“小兄弟，请问范药仙儿的居舍在何处？”

年轻人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眼神说不出的诡异，苏星洛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村口往东一里，老槐树下便是。”他木讷地说，全程没眨过眼，连眼珠子都没曾转动一下。

苏星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又仔细打量了他片刻，发现他除了眼珠子不会动，面上也是毫无表情的。背身走路的时候，看起来也是奇奇怪怪的。

除了灰衣年轻人，一连路过好几个，个个看起来都很奇怪。她忍不住问祁夜:“王爷，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还有周围的空气，似乎比起村外面，要凉上许多。”

“这些人都不会是活人。”祁夜冷静道。

苏星洛听完他的话，再一回看周边机械路过的几个人，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他，他们……都不是活人？”

“没错！”祁夜倒是一脸镇静，甚至还欣慰地笑了笑说:“看来传闻中说范老的妙手可以使枯木逢春非假。曲墨染有希望了。”

他加快脚步赶往村东头，苏星洛怯怯地跟在后头。

“嘿，你们是哪里来的？”

忽然，后背一个尖锐又清亮的声音响起，“黄衣服的，说你呢！”

苏星洛低头看了看她自己，正好穿的是鹅黄色。

所以，有个人主动在和她打招呼？

走了这一路，路过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人）不少，却没有一个主动说话的，这次倒是新鲜。

她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五六岁大的红衣孩子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的大石头上，脸上还带着并不友好的表情。

“你们找谁？”他开口问。

苏星洛回答道:“我们找范药仙儿。”

红衣小孩撸了撸嘴:“他不在。”

祁夜问道:“那他去哪了？”

红衣小孩:“外出云游了，或许半年，又或许一年，谁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完话，他背着手从石头上跳了下来，像个小老头似的沉声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吧，再晚，当心出不去了。”

他的身形、长相都不过是个孩子，但说话的口气却老气横秋的像个长者。

话音一落，他便以飞快的速度消失了，甚至比追清泽的龙凌微步都还要快。

苏星洛打了个激灵，“这孩子，是人是鬼？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

祁夜将嘴凑在她的耳根处小声道:“是人。”

“人能跑得那么快？”她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况且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呵呵！”祁夜冷笑了一声，像是成竹在胸地说:“别管他，我们去村东头。”

“不是，既然外面那些都不是人，突然出来一个人，还是个穿红衣的孩子，行为还那么诡异，你不觉得很可怕么？”苏星洛絮絮道。

祁夜没有回答她，自顾自地往前走。苏星洛没办法，只得紧紧跟在他身后。

约摸又走了一刻钟，天色也黑了下来。周围屋舍里的炊烟全都熄灭了，换来的是阵阵饭菜的飘香。

迷人的味道！

苏星洛有些沉醉，祁夜却叮嘱她说:“尽量别闻那些饭菜香，只管走路便是。”

“为什么？”

“难道你不觉得每家每户的味道都一样么？”

“好像真的是。”她又嗅了几口，肯定道，“而且来的方向都是东边。”

“看那边。”祁夜有些激动地说。

苏星洛顺着他出声的方向看去，村子的尽头处，老槐树的下方，一座竹制的屋舍跃然眼前。

“是范老的住处？”

祁夜抬眉道:“或许是。”

二人下意识地加快步伐朝着竹屋奔去。

“咚咚咚！”他们敲响房门。

其实，房门是虚掩着的，浓烈的饭菜香从里面飘了出来，就跟他们在村子里随处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咚咚咚！”他们再次扣门。

里面还是没人应答。

“叨扰了。”苏星洛直接推开房门，瞬间被眼前的光景吓傻。

方才他们在村里碰见的那个红衣孩子，正坐在桌子边上悠闲吃着饭。村口遇到的那个灰衣青年，以及后面遇到的紫衣老太和金衣老头子都端坐在他旁边的几席位置上。

动筷子咀嚼的，就小孩一人。那场面，说不出怎样的诡异。

“你怎么会在范老的屋子里？”苏星洛问。

红衣小孩“咯咯”地笑，却不说话。

祁夜的目光锁死在红衣小孩身上，似看出了什么端倪，半晌才幽幽道:“因为他就是范老。”

嗯？

苏星洛简直不可置信。眼前这个几岁大的孩童，怎么可能是范老呢？范老的传说，十多年前开始就有了，就算他避世时还是个青年，那现在也应该是不惑以上的光景了吧。

再说，他一直被人称为范老，又怎么会是个孩童呢？

“哈哈哈！”红衣孩童大笑出声，“你倒是眼力不错。”

他的筷子点了点祁夜的方向，“多少年没人来我这屋子了，你们倒是胆子挺大。”

祁夜拱手道:“不瞒范老，祁夜此次前来，是有事相求。”

“你是祁夜？”

红衣小孩咬着筷子头琢磨了半晌，问道:“澜沧的那个祁夜？”

祁夜恭恭敬敬地道:“正是在下！”

红衣小孩从凳子上蹦起来，几乎是瞬移的速度进到祁夜跟前。他仰着头，仔仔细细地将祁夜打量了好一番。

“还真的是你。”他娴熟地拍了拍祁夜厚实的胳膊，“不错啊，长这么壮实了。”

祁夜道:“我老了。不过范老你，倒是越活越年轻了。”

红衣小孩“哈哈”大笑，“那你是如何认出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