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吩咐了下去，守灵急着回去照顾那位，结果出了院子就见不远处吵吵嚷嚷的一堆人围在一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他是没那个闲心看热闹的，可走过去的时候猛然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胡伢这个人还真是有够不老实的，这才刚睁开眼，多半天都躺不住了，一眼照看不到就溜出了门。

守灵连忙挤过去扒拉了他一下，“喂，你怎么跑出来的？”

胡伢连头都没回，眼睛盯着一处似乎走了神的样子。守灵顺着他的视线往前一看，差点吓的叫出来。

这一堆人此时正围着担架上的人嘀嘀咕咕不知在议论什么，而担架上那个人，全身溃烂，神志不清，喉咙发出一阵阵呜呜咽咽的声音不知着了梦魇还是疼的。

守灵也算是杀人无数的魔头了，可他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恐怖甚至可以说是恶心的人。

按照眼下的估计这人怕是刚刚上岛的，最多也没几天，因为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虽说这鬼市到处都是得了奇奇怪怪病的人，可这么恐怖的绝对是闻所未闻。

从头到脚所有可见的皮肤几乎都烂了，是那种溃烂，皮像是溶掉了一样直接能看见里面的肉，每一处溃烂处都在不停的冒着血水。

这外院本就光线昏暗看不太真切，若是明晃晃的光线下看可能比这还要恐怖。

连守灵这个见过世面的都要受不了了，干咽了好几下才忍住反胃的感觉。可反观胡伢却是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眨都不眨一下，守灵知道他看不了恶心的东西，还道他此时被吓傻了，赶紧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走了。

走了没两步胡伢似乎才回过神，挣脱他的手站在原地依旧死盯着那边。

“胡伢，你别看了。”

胡伢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半晌突然回过头抓住守灵的肩膀，急切的道：“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守灵连忙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胡伢干咽了一下，表情甚是纠结，他似乎犹豫了好久才低声道：“你杀了他吧。”

一听这话守灵当即就愣住了，他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平日里最是菩萨心肠的胡伢竟然要杀人？“你说什么？”

“我只求你这一次，就这一次，你替我杀了他！”

守灵越听越糊涂，“为什么？”

胡伢的表情看起来痛苦极了，是那种痛心疾首的痛，都要哭出来了一样，“他那病没的救，他很痛苦的，他是在活受罪呀，你替我给他个痛快吧！”

那些大夫明明还没讨论出结果，他又是怎么定论的？

青鬼堂最好的大夫可都在那里了，当日为了给胡伢看诊就是动用的这帮人，不得不说也的确有些本事，至少胡伢的身体恢复的很快，他想要是那些人觉得人可救说不定还是有一线希望的，毕竟他们此时还没有下定论。

可胡伢为什么这么肯定人没得救？

“你知道是什么病？”

胡伢沉默了，垂着眼半晌不说话，许久许久他才默默的点了下头。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不说？”这一点守灵实在是搞不明白，按照他对胡伢的了解他若知道病因定会说出来救人的，可为何今日他一反常态？

胡伢又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神情复杂的看着他，那眼神似乎是一种失望，“你不信我吗？”

“当然信！”

“你若信我就按照我说的做！他真的恨痛苦，每一刻每一秒都是生不如死，那些人是救不了他的，如果你不信我，那你自己去问问他，问问他想活还是想死！”胡伢抽出匕首塞进他的手里，万分恳求的盯着他，“我真的下不去手。”

守灵太怕他这种眼神了，立马投降，“好，我去。”

“还有，人处理掉之后不能烧，必须找个没人的地方深埋，如果能装在金属棺材里那最好不过。切记！”

守灵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多问，点点头转身就去了。

那些大夫还在议论纷纷高谈阔论，无外乎接下来要给他用什么药，朝哪个方向治疗才有希望之类的。

这关系着此人接下来应该被哪个医馆接治，毕竟是新奇的病例各家都争的厉害。所以这人才会被停在青鬼堂的院子里，因为不好定论想着让堂主给拿个主意。

偏偏赶上青鬼得了守灵的吩咐去办别的事了眼下找不到人，所以才聚在这里等着。胡伢出门放水偶然听见外院吵的厉害，好奇心起才过来瞧瞧，结果正看见了这一幕。

守灵走到担架边蹲下身，这近了一看简直比刚才还要恐怖，全身几乎没一块好皮了，简直就像丢进硫酸里又捞出来的，想必他是真的很痛苦了。

“你若想死就点点头，我给你个痛快！”

原本以为那人闭着眼已经失了神志，可听了这话他竟睁开眼，那眼神里充满着感激。他真的点了头，虽然幅度很小，可守灵很确定他得到了苦主的首肯。

“好，我送你上路！”

“喂，你干什么？”

那些大夫终于发现了异样，有人惊呼有人伸手拦着，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守灵手起刀落瞬间便摸了那人的脖子。

他起了身，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想要擦净匕首，想了想又把那块帕子规规矩矩的盖在了那人的脸上。

“守灵大人，您这是何意？”

守灵瞬间就被那些群人给围住了，一时间脱不开身，只好无奈的解释道：“你们看不出来他很痛苦吗？我只是不想让他活受罪！”

“既得了病当然痛苦，我们这不是正想办法治呢吗？”

守灵不耐烦的道：“治不好的，你们这样只是让他活受罪。”

“你怎知治不好？你又不是大夫。”

“我......”

“守灵大人，这人可是我青鬼堂的，您眼下不过是客人罢了，怎好干预我青鬼堂的事？”那大夫估计是气疯了，想必有些学识根本不把所谓堂主放在眼里，义正言辞的道：“你如此肆意妄为坏了我青鬼堂的规矩，待我禀明主上，看今日之事你要如何交代。”

守灵实在懒得跟他们掰扯了，何况连他也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呢，索性冷哼一声，满不在乎的道：“好，我等着！”说罢也不管那些人如何愤慨，直接推开人群招呼了几名杂役过来，照着胡伢的交代原原本本的吩咐了一通。

现场处理妥当这才转身离去，至于那帮家伙要如何去告状他才懒得在意。

胡伢已不知何时离开了，守灵回到屋子时并未找见人，后窗是开着的，探头一看那小子正疯了似的刨坑。

“你干什么？”

胡伢摇摇头没说话，几铁锹下去又把坑挖深了一些，觉得深度差不多了才直起腰，然后就上手扒了守灵的外衣连带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卷着那把染了血的屠牛刀一股脑的丢进了深坑里。

这还不算，掩埋好之后翻窗进屋又拉着守灵反反复复的洗手洗脸，把守灵那双手给洗的皮差点没掉了。

全部做完之后整个人就呆呆的往床边一坐，状态看起来相当的失落。

守灵也搞不懂他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到底是什么原因，先前问了几遍也不说，只能全程陪着，眼下见他似乎歇过了气又忍不住问了一嘴，“你能跟我说说那是什么病吗？”

胡伢依旧不肯解释，他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两肘支着膝盖，整个人的状态相当的颓废。

“你要不想说那我不问了。”

半晌胡伢终于开了口，却说了一句题外的话，“我想抽烟，你能替我跟青丝要点儿吗？”

守灵多一个字没问，以最快的速度出了门一路直奔主堂，眼见着青丝还是刚才那副姿势闭目养神，手里正拿着那柄还在冒着青烟的翡翠烟杆。

拿人家东西多少打声招呼才是，在守灵这里是不存在的规矩，直接上去一把夺过转身就走。

“主上！他......”小生都无语了，这简直就是明抢啊。

青丝慢慢的睁开了眼，一双狐狸眼此时已经尽带杀气，直气的头上那朵曼珠沙华又红了好几分。

守灵一路把烟杆递到胡伢面前，想了想又不对劲儿，眼瞅着人要接手连忙收了回来，拿袖子把烟嘴一顿猛擦，擦干净了才又递给胡伢。

那位接了，锅子里还在冒着烟，索性就直接抽上了。至于怎么连人烟杆都直接拿来的这种事他现在懒得问，也没功夫在意青丝那妖女会不会生气。

烟草的种植始于十六世纪，又是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产物，这个世界到底属于哪个历史阶段？

“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吗？”守灵眨了眨眼睛很是无奈，叹了口气又道：“既然你不想解释那我不问了。”

胡伢长长了呼了口烟，半晌，低声道：“应该是你解释给我听。”他抬起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眼神看向守灵，陌生，审视，拒人千里之外，看的人莫名的心慌和紧张。

“我？解释什么？”

“......这个世界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