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里，锣鼓喧天，人山人海。

来自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聚集于此，来的目的自然不用多说，都是奔着瓜分缴来的藏银。

堆积如山的金银珠宝旁，账房先生正在疯狂敲打算盘，一旁的账房伙计则是清点人数，以便于待会均分这笔巨款。

如今山贼剿灭，还有钱财可分，村民满心欢喜，高忱无忧。

特意众筹请来远近闻名的凤凰传奇，为他们的剿匪英雄奏乐庆祝，可谓是重金花销。

村长站在人群中央，露出久违的笑容，而身旁的苏醒，完全没有庆典的喜悦。

两人的表情突兀得有些明显。

村长扯着嗓子：“诸位，请安静。”

周围瞬间安静不少。

“今日剿匪成功，全靠恩人鼎立相助，为村庄带来和平富强，我代表各个村庄向英雄致以崇高的感谢。”

下面一阵欢呼，腰鼓队更是敲得卖力...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见这腰鼓不仅要有音乐细菌，还得有力气。

村长再次振振有词道：“下面请我们的大恩人发言讲话。”

啪啪啪，底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苏醒阴沉着脸，一言不发，愣了许久，也没个动静。

村长实在看不下去，打起圆场。

“正所谓无声胜有声，想必各位听见了恩人的言表。”

能当上一村之长，那必定是久经沙场，处事圆滑，没个能说会道的嘴巴那必然不行。

至于这位村长，从他秃顶的程度和语言组织来看，老司机无疑。

虽说年老嘴慢，但说话那是句句精辟，条条是理。

庆典总算在老村长体力不支的情况下得以结束，苏醒穿过人群，悄无声息的走了。

村民们心思全在钱上面，倒也没再注意苏醒。

人穷钱最重，人富妄归真，这是世间常态。

苏醒找到一处没有人烟的地方，躺在草垛上，眼神低沉。

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但从他的表情来看，似乎还没有走出阴霾。

毕竟这是苏醒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杀人画面，且还是几十条人命，这搁谁心里都不好受。

虽说人不是他杀的，但皆因他而起，这群山贼作恶多端，确实罪有应得。

但生命是无辜的，每个人都应该尊重他人性命，这是原则。

但面对现实，他的原则似乎变得渺小脆弱。

苏醒不经落下眼泪，是悔恨，是怜悯，是痛苦，更是悲伤....

沉思许久，苏醒缓缓起身，他已经决定，先离开这里，不辞而别。

一路上，跌跌撞撞，像是没了三魂七魄。

直到有人叫住他，这才停下。

当苏醒转身望去，顿时潸然泪下，情绪有些失控。

是蓝格布大汉和胡子大汉，他两竟然还活着。

三人重逢没有寒暄，反倒是质问。

“人是你杀的？”

苏醒低声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及时阻止程胜，才酿成悲剧。”

蓝格布大汉眉头紧锁起来，“这么说人都是程胜杀的？”

苏醒没有说话，他不想多作解释。

蓝格布大汉和胡子大汉面面相窥，心中更是疑惑万千。

为何当初苏醒要救治程胜，又为何要说对不起。

其中的缘由想必只有他知道。

两人都知道苏醒的身手，不敢强加盘问，只能就此作罢。

蓝格布大汉笑道：“苏醒大哥别误会，其实我们来找你不为别的，现在毒蛇帮没了，我两就是合计着想跟着你混，寻找下家。”

苏醒劝诫道：“既然现在毒蛇帮已经没了，你两就别想着再当山贼了，安心做个本分人，找个媳妇安稳过日子吧。”

“至于我，你们就别跟着了，我要去报考白眉学院府，路途遥远，你两跟着也没任何意义。”

蓝格布大汉一听劝退，心凉如水，苏醒留不住，自己花的银票岂不是打水漂了。

那可是他好不容易赢来的，心说以后再讨个几个小老婆啥的。

现在倒好，黄粱一梦，啥都没有了。

想到这里，蓝格布大汉再次问道：“那苏醒大哥除了报考学府，就没有其他打算吗？”

苏醒摇了摇头。

蓝格布大汉长叹口气，自知大势已去，没再继续追问。

毕竟强扭的瓜不甜，人指定是留不住了。

回头想想，不做山贼也挺好，和刘寡妇安安心心生一堆崽，幸福生活。

“那好吧，苏醒大哥保重！”

苏醒双手抱拳：“两位也多多保重。”

三人就此分道扬镳，渐远相隔。

途中走走停停，天色渐晚。

望着阴气森森的小树林，突然觉着不寒而栗。

对于苏醒不信鬼神的人而言，心里格外平静，只不过待久了有人味儿的地方，突然间回归大自然，有些不习惯。

点燃篝火，苏醒伸手取暖，眼神失落。

今晚注定是个沉默的夜晚。

自从食言胡尤，就没有再理过他，有一种像他死了的错觉。

沉思片刻，苏醒便独自睡去。

恍恍惚惚中，被一阵骚动惊醒，刚想准备骂娘，眼前的一幕让他硬生生把话吞了回去。

两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将刀刃架在他脖子上，眼神狰狞。

荒郊野岭，身无分文，莫非这两人是来劫色的？

其中高个的男子道：“小兄弟别紧张，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苏醒面容僵硬，这人一开口就知道是老思想政治家了，刀架脖子还说不为难。

难不成要想拉二胡似的，在他脖子上来回拉扯才算为难？

但面对两人的利器，只能屈服，毕竟刀剑无眼。

这要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英年早逝多可惜，再说老苏家还没后，下去了也不好交代。

“敢问小兄弟为何一个人出现在这荒无人烟之地？”

苏醒解释道：“我要去癸水城报考学府，路经此地，所以在此露宿。”

高个男子再次打量苏醒：“这么说小兄弟已经领悟道根，进学深造？”

“没啥好炫耀的，就是最低级别悟道一阶，俗称战五渣。”

高个男子呵呵一笑，表情缓和了不少：“小兄弟还真是既谦虚又幽默呢...”

苏醒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谦虚吗，拿命换的。”

高子男子来了兴趣，“噢...还有这种事情，不妨说来听听。”

苏醒回想起当初为领悟道根的时候，差点死在胡尤手中。

上山剿匪又差点死在山贼手中，现在又被人刀架脖子，能不谦虚吗。

今后若要再敢作死，恐怕不知得挨多少社会的毒打。

“就是以前不懂事，以为悟了道就很牛逼，殊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就是因为这个，吃了亏，还差点死掉。”

高个男子放肆大笑：“哈哈哈，这个我能感同身受，毕竟我年轻那会就挺膨胀的，后来经历了许多事，现在学乖了。”

“现在想起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还挺怀念的。”

苏醒眼神一挑：“这么说你年轻的时候也做过错事？”

高子男子有些错愕，随后道：“谁年轻都会做错事，毕竟人无完人。”

苏醒低下头，沉默不语。

高子男子渐渐收起刀刃，旁边个矮的也照做。

“既然误会解除，刚才若有得罪，还请小兄弟海涵。”

苏醒连忙摆手，“没事。”

高子男子自报家门：“自我介绍下，我叫陈武，旁边这位是我弟弟，陈文。”

苏醒相视点头：“久仰两位，我叫苏醒。”

陈武饶有兴致的说道：“刚才听说你要去癸水城报考学府，刚好我们兄弟二人也是要去癸水城任职衙役，要不要考虑一起同行？”

苏醒大惊，“这么巧的？”

陈武道：“对啊，刚才我也挺纳闷的，心想天底下尽有如此巧合之事，所以才对你多加盘问。”

“不过看你人畜无害，也就放下了警惕。”

苏醒表情动容，所以说这是弱势群体的春天，不是颜值问题。

真是失望....

不过离癸水城还是有一段距离，结伴而行倒也不错，相互间有个照应。

苏醒当即答应下来，“你们不嫌弃，我当然是很乐意。”

“言重了，日后还请多多指教！”

苏醒回礼道：“不敢当，大家相互指教。”

陈武放下包袱，“那就有劳了。”

苏醒微笑点头，随后问道：“对了，刚才听你说，你们是去癸水城当衙役，这衙役是做什么啊？”

陈武大笑：“哈哈哈，你居然不知道衙役是什么。”

“这衙役就是衙门里的差役，职位有三六九等之分，主要负责衙门事务，例如站堂、缉捕、拘提、催差、解押...等。”

“总之就是干一些吃力不讨好的活。”

苏醒有些好奇：“那衙门又是什么？”

陈武解释道：“就是管理每个地方的官邸，主要负责维护每个县城、乡镇的治安和次序。”

“简单来讲就是为百姓处理鸡毛蒜皮的纠纷，偶尔为官吏处理点军机事务。”

苏醒双眼放光，“照你这么说，这衙役还挺厉害的。”

陈武打趣道：“怎么，你有兴趣？”

苏醒表情拒绝，“不不不，我要去报考学府，暂时没这方面的打算。”

“哈哈，其实我也是开个玩笑，就职衙役需要门槛，最低也要悟道五阶才能进入。”

苏醒双眼发直，“那你们是悟道几阶啊？”

“我弟弟是悟道五阶，我是悟道八阶。”

苏醒不可思议，“这么高？”

“根本不足挂齿，这衙门里道界高深的衙役颇多，我们只是最低等衙役而已。”

“这么说衙门上下高手如云，那....像你们这么高的道界，怎么不选择去报考学府呢？”

陈武解释道：“苏兄弟有所不知，衙门和学府其实大致相同，但教学理念各有千秋。”

“学府主张斩妖除魔，保卫江山社稷，衙门讲求治理江土，维护地方和平。”

“简单讲，学府是杀妖，衙门是平乱，属于不同的司法机构。”

苏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不过刚才听你说衙役最低悟道五阶才可进入，倘若像我这般岂不没有机会，莫非还得进学深造？”

陈武摆摆手，“这衙门设有专门的私塾，可供学习道法，达到衙役要求并非难事。”

绕了这么大圈，当官的和读书的竟然没啥区别。

倘若以后学府混不下去了，跑去当个衙役也不错。

就是不知当衙役的俸禄如何。

想到这里，苏醒问道：“你们当衙役每月能拿多少银两啊？”

“这官职越高，俸禄自然越多，像我们兄弟二人官职较低，每月俸禄也就区区纹银四十两。”

苏醒神情僵硬，这说得是人话吗，真是丧心病狂。

要知道纹银四十两可顶村子几年生计，竟被陈武说得如此云淡风轻，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力。

想到这里，苏醒苦涩一笑。

“陈大哥真会说笑，我报考学府也才奖励纹银五两，并且领完过后要半年才会再次发放。你每月能领取纹银四十两，居然还会嫌少。”

陈武动了动嘴唇，“各为其职罢了，况且苏兄弟还年轻，世间疾苦还需慢慢摸索。衙役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做的都是容易掉脑袋的差事，以后你经历多了自然能懂。”

苏醒没有说话，只是陷入一阵莫名的沉思。

或许正如陈武所说，他对这个世界还太过陌生，还需要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