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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发难

  • 作者:叶目新
  • 类型:综合其他
  • 更新时间:2021-11-27 21:33:54
  • 章节字数:6384字

思量片刻,二月红道:“家里不安生,丫头身体也还没大好,我不方便在外过夜,还是每日白天过来。你也好好休息,战场上枪炮无眼,养足精神才能多加小心。”

话虽如此,但很快事情就不像他说的这样。

最初十几天张启山规规矩矩的跟他励精图治,就差闻鸡起舞卧薪尝胆。但安稳没多久他又闲不住要带着二月红鸡飞狗跳,一旦二月红跟他痛陈厉害,他必定一副“我眼看要走了,你自己看着办”的无赖架势。见多了他这死皮癞脸的样子,二月红跟他对着耍无赖,奈何时间确实是越来越少,拖到后来又不得不在张家过夜,简直是恶性循环。二月红别无他法,只能妥协了。

这天张启山照例派人去请二月红,却被告知“红老板说家里有事,任谁请也不出门,请大佛爷自便”。

变化来得非常突然,张启山给母亲梳头的手一顿,问:“他家里能有什么事?”

那伙计答道:“听说是红老板的夫人病重,下血下得厉害,已经不能下床了。”

张启山一愣,“不是已经好了吗?”

倒是黄氏有些经验,拍着他的手道:“女人的病,一时受惊一时季候变化再犯也是很多的,再差人去看看。”

张启山想他一向疼爱妻子,连着派人又送了补气养血的东西去,却全数被二月红退回来,最后还带回张条子,上面写:贱内闺阁病患,不劳大佛爷费心,二月红再拜顿首。

这反应让张启山非常莫名,他跟二月红认识几年,二月红即是发脾气也是温吞如水最多置之不理,张启山从来没见过这样绝情冷嘲热讽的架势。

“……他这样算什么?”张启山想了想,又招来伙计问:“他女人病得非常重?”

伙计答道:“听说是已经两天两夜没醒,看样子在准备后事了。”

翌日一早,二月红得报:张大佛爷亲自登门求见。

这时他家里已经有些燥乱,药气和血腥味道混做一团,三个孩子守在母亲病床前哭的泪包一样。床上的病人始终没有清醒,土医和西医都在家里来来往往的穿梭不休,一直服侍二月红妻子的几个小丫头跪成一片求二月红先给夫人把衣服换了,即便她要走也干干净净的走。

二月红非常烦躁,道:“请大佛爷先回去,等我家里的事情都料理定了再见不迟。”

小伙计迟疑了一阵,硬着头皮要出门逐客。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呼喝声,许多人在喊“大佛爷,那是东家卧房您不能硬闯”,紧接着不知是谁放了一枪,而后一切归于寂静。只剩踏在青石板上掷地有声的脚步亟亟逼近。

守在外面的伙计仍旧有人想拦,但都不敢靠近,反而像是护送着旁若无人的张启山疾步走进二月红卧房。

二月红本就焦躁,听见枪声更是心头火起,一转身便要出去。张启山手里还提着枪,此时边走边擦着枪管,迈最后一步时把枪收回原位又整了整帽檐,带着满身浓重的枪油火药味道踏进门内。

张启山走得全无顾忌。二月红几乎撞在他身上,到门口时脚步骤停,甚至下意识退了半步。

原本有意阻拦的伙计们见他们两个对上,立刻躲得远远的。

张启山今日一身戎装异常笔挺,连带着眉眼都格外犀利起来。二月红记忆里这个人从来没把军装穿得这么端正,戴了帽子配了短刀马鞭,脚上还蹬了双马靴,就在门口有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一时间二月红有些恍惚,隐约知道不知他的家里,连外面的事情都不太好了。

张启山道:“红老板,小弟不请自来,叨扰了。”

二月红脸色非常难看,“大佛爷亲自登门,有何贵干?”

张启山抿着嘴唇不苟言笑,完全没有平日说笑泼皮的痕迹,“我来说三件事。”

“请讲。”

“一则我在湘雅医院约好了医生,现在可以马上把病人送过去。那是长沙最好的大夫,虽然未必一定救得回来,拖延两三天也是好的,她毕竟年轻,有好医生护士照料着或许还有痊愈的希望。二则我明日一早启程,归期不定,这期间嫂夫人如果有什么意外,启山不能到场,还请红老板多担待。”

他说得非常快,中间几乎没有停顿。二月红静了好一会儿才彻底明白他的意思,问道:“第三件呢?”

他这一问,二月红静默片刻,一字一顿道:“我不害活人。”

“李居士那次又算什么?”

二月红冷笑一声,“他也算个人?”

“他算不算是个人,都是师父自己定的。您给自己定一个框框,只有框框里面的才用得上礼教是非,才算得上活人,超出这个框框的那些即便是活人,您也不会把他当活人看。这样区分下来,活着很累,对自己也没有好处。本来我们天生做损阴德的事情,早就用不着良心,能言出必行就是好人了。”

这番话让二月红非常震惊,“你这样,跟那些日本人有什么区别?”

“本来也没有区别。”陈皮阿四道:“我见过两个日本兵,把他们杀了剖开肚皮看过,日本人的心肝跟中国人长得一样,都是红血白脑浆。他们就因为没有给自己定一个框框,无所谓活人死人,才能占了大半个中原。但凡咱们的人肯撇开这个框框跟他们以死相搏,哪容得下他们一路嚣张到武汉?”

二月红几乎立刻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番话绝不是陈皮阿四能够说出来的,中间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曾经用抛开礼义廉耻的方法教过他。二月红猜得到那个人是谁,他甚至能想象得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教授方法,而陈皮阿四本来就是一个无所谓他人死活的独行鬼,被教成现在可谓意料之中。

“你撇开了这个框框,就为了害自家人?”

陈皮阿四的眼中这时才有几分愧疚,他很明白二月红因为这件事情有多伤心,但仍旧说:“除了师父跟师娘,这世上没有我的自家人。”

二月红不知自己这时是该苦笑还是该继续发怒。

陈皮阿四拜入二月红门下的时候才十二岁,那时二月红也只有二十四五,刚从父亲手里接手戏班子的事务。一天走在街上看见两个小乞丐为半个馒头打架,其中一个几乎把另一个打死,二月红动了恻隐之心,权当救了街头许多体弱乞丐的命,把打人的那个捡回家里来,就是陈皮阿四。照理说二月红这样的班底不该收外乡人,尤其是陈皮阿四这样流落街头只有一个姓氏堪称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但是二月红当时确实是一眼看中了他,只考虑片刻就把陈皮阿四领回家。二月红的父亲为这个突然被领进家门的小娃娃还跟二月红发了一顿脾气,那是二月红头一次把父亲气得抄家法打人。虽然二月红后来为了忤逆父亲的不肖行径深深后悔了一阵子,但从没起过把陈皮阿四撵出去的念头。

陈皮阿四入他门下之后,也受到他妻子相当的照顾,对二月红夫妻非常孝顺,但是对戏班子里的其他人则拒人千里。二月红在他成年之后已经疏远他,意图让他跟师兄弟们亲近些,结果毫无用处。

他一直这样特立独行,又素来唯利是图,给人钻了空子确实是迟早的事。

二月红道:“既然如此,你哪里来的,仍旧回哪里去吧。”

陈皮阿四的脸色变了变,心知自己在二月红门下的日子已经过到头了,立刻想挣开绳子跑掉。他的功夫极好,挣动两下几根绳子立刻像被打死蛇一样落在地上。一直在旁的伙计见状赶忙扑上去与他扭打起来。他们同样练的是轻软功夫,陈皮阿四又比别人多学过暗器和内家功,几个人一同对付他仍旧占不到便宜。

但因为二月红在场,陈皮阿四无论如何不忍心在他面前杀他的徒弟和同门,并不敢下狠手。不久便落了下风,又重新给人捆绑起来押在二月红面前。

二月红看着他,“我苦心调理十二年,还教不出你一个明辨是非的人样,便当我白存了这份恻隐之心。你辱没师门,坑害同门兄弟,今日我就弥补十二年前犯下的大错,清理门户。”

听出他已经起了杀心,成锦赶忙劝他不要一时冲动,况且陈皮阿四也算初犯,不如饶他这一次。

陈皮阿四却道:“省省为我说情的力气。以后日本人打来了,你们这些人还不知是怎样。”又转头看着二月红,“临走前,我想再给师父敬杯茶。”

二月红坐在椅上示意旁人给他松绑。那几个刚刚把他绑起来的伙计都大惊失色连连劝阻,二月红道:“松开吧。他想逃,怎么都能逃出去。”几人这才照办。

伙计们很怕他被松绑之后突然发难,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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