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如何？”

“不容乐观。”

李广刹低眉看着桌上几块沾血的布衣碎片，面露难色。前些时辰倒是被钱府的侍从认出来了，不过，先是钱终文失踪，又是钱府的人遭到袭击，何人如此大胆，敢对这方圆百里的名望大家下手？

“李城主，莫要叹气，让我来接手这件事吧。”

说话的声音从里屋传出，他仿佛早就知道人儿一直待在那里，自己脱不开身，若是像前些年一般有时间的话，肯定就亲自处理了。

“来者不善，务必小心行事。”

“我感觉这靳鹿城的气场已经紊乱了，好像有什么不合时宜的东西强行穿插其中，扰乱了这派安详，能一己之力拨动全城的灵气，想必也是什么大人物。”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啊。”

双手撑着桌面，李广刹终是偏头看向了房屋的另一侧，那人杵着拐杖缓慢走出，锦衣加身，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强壮男子。

眉心间有一处伤疤，刀伤自上而下，让人看起来不寒而栗。他的面容属实会令别人敬而远之，刚露出全身的时候，李城主身后的随从不觉后退了几步，他的压迫感瞬间充满了整间房屋。

“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理吧，务必查出对钱府动手的幕后真凶，若有什么难事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是。”

李广刹看着这个叫做左烈的男子，不知为何，总感觉松了一口气，或许这就是强者带来的安全感吧。

左烈原是禁羽卫的某位统领，可能是犯了什么事，被朝廷发配到这琼尔道……，初次见面就用着那根磨得光亮的拐杖了。

他之前的地位尊贵，或许真是陷入什么大案的泥潭，才心甘情愿地来这偏僻之地安心度过晚年，不求功名利禄。

没去打听他的那条腿是怎么丢的，毕竟也是个曾经的大将军，李广刹自然好吃好喝地接待，没想到对方十分感激自己，曾在酒醉后大声宣布要报答城主的救命之恩。

可寻思自己也没做什么啊，他人虽为玄丹境，但恐怖的是在武根上面——这是禁羽卫的共通点，以武征道。他的武根是帝阶！

在涅浴二十七重天的修仙者，世上有很多，唯独修炼武根的却没有多少，这更加证明了炼武的难度以及他们作为武者的稀缺。

“你们先退下吧，我要与左将军商讨商讨。”

“是。”

见其余人员退出门外，才慢慢地叹了口气，无奈地双手背在身后，等着人儿开口。

“怎么？你有什么看法？”

“当年经历那么多混乱不堪地杂事，我早想好好地安养生息了，但城主你有恩于我……我平生最不喜欢欠人恩情，这次就亲自出手解决大人的烦恼吧。”

“劳烦你了。”

左烈的年龄比起自己没大多少，却总是称呼为自己“大人”，要论功绩阅历，恐怕多得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两倍了。

能在禁羽卫当上将领的人，手上的人命可是无法数清的，没有一技之长，怎能叫千万人安心听从自己的命令？

“靳鹿城乃是边疆大城，朝廷历来重视当地的名门望族，暂且不提寻常百姓对于钱府的尊敬，就连星仪门在终文过生的时候都来送礼庆贺，可见得罪他们，是一个极其不理智的行为。”

“嗯，道理虽是如此，但……”

“有人既然能做到袭击钱府，想必也有胆子无视神殷国朝廷，我有两个想法，一为我国邪门歪教所为，这样的可能性比较高，事情也比较好解决。”

“还有另一种？”

“大人心里应该清楚。”

说到这，他盯着窗外的飞鸟，双眸倒映着天边白云，这是李广刹最不愿意看到的另一种结局。

“独立于神殷国之外的存在，或者说独立于人间之外的存在，非人，而是魔。”

“魔？想不到你会信这种虚无的东西。”

“眼见并非事实，这是我从军多年悟出的道理，”

左烈拐杖杵在地面发出咯嗤咯嗤的声响，他走路却十分敏捷，完全不像其他的残疾人士，不如说这根拐杖化作了他的另一只脚。

“相信我，禁羽卫高层能接触到的东西，远比你们想象的上限还要多，而且，更加恐怖。我虽为粗人，投入练武的时间与普通修仙者打坐参悟天地大道的时间也差不多，但我没那个兴致，所以对于灵气的变幻不是那么敏感，也探不出个不知所以然。”

“这久城内的灵气确有几分变化，但难以定位，不得不说，对方已经强大到掩盖气息能不让灵气外露的地步了，或是还未进城，依旧在城外游荡。”

“这种累活我就一人解决好了，不用派人协助我，人多了反而会拖累自己。到危险时刻，我也保证不了其余人的安危。”

“那就有劳将军了。”

“不必客气。”

“报！钱府钱灵二公子已在门外等候。”

“让他进来。”

“那大人，我先走一步。”

“嗯，你去吧。”

李广刹抱拳在胸，回了左烈的鞠躬，看着人儿缓缓退到了阴影之中，便打开会客厅的大门，接待钱灵进屋。

“钱公子，这次的任务有些棘手。”

“李叔，不用跟我那么客气，您辈分大，不必用尊称。”

他倒是没把目光看向说话的男子，反而用眼神四处扫视着屋内的装饰，最终才正视城主。

“终文兄的踪迹，我们无法探查清楚，星仪门的几个弟子出手也没能找到线索，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至于先前让侍从通知你们府上的人认领的衣物残片，那是返程途中无意中看到的。”

血迹，如同泼墨般地占据了视野中的大部分。

钱灵不喜欢带血的东西，虽然已经干燥了，但内心还是厌烦。其中放在最顶端的衣片口袋被剪开，那封老管家的家信放置在了不到半米远的竹椅上。

“这么说，还真是老管家的东西了？”

他上前一步，把信轻轻捏在手中，接这窗外的阳光抬至头顶仔细查看，管家写了这么多年的报告，字迹还是可以认出来的，不过……

“是在城外十多里的山上发现的，最初是星仪门的人在地上布置阵法的时候发现了血迹，寻着走到源头的山腰间就发现了几块散步混乱的衣物碎片，应该是犯人来不及清理，或是清理得不仔细。”

琼尔道不像神殷国的其他几道，更不像由朝廷直接管辖的几个区域，这里山多妖多，人烟稀少……不，只是对不起其他地方来看人口密度不是那么大，凶手真想在野外掩盖犯罪痕迹，说容易也不是，说难也不是。

容易是因为山上杂草丛生，让人在短时间内无法确切判断出目标所在，迷失下山道路连打猎的人都会做出来，更别提满山别野的找东西了。

难是因为越偏远的山间，行人的痕迹越少，但凡有哪里的花草被踩踏了，就能初步锁定大致区域，犯人终究是人，怎么可能有复原大自然的能力？

钱灵心中想着，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这封书信上。不对啊，我钱府对他也不薄，能尽心尽力为我们家族付出那么多心血，能待在这不走我都很荣幸了，怎么可能克扣他？

他信里写的语气，对未来也充满了希望，现金的生活也很满足，还说什么再赚点钱给闺女买喜欢的裙子，不像是会不辞而别。

“钱府失踪的不止他，还有三个人，他们平时都与老管家的关系比较好。”

“嗯，这就难办了，可能背后牵扯出的问题远比我们想的严重，”

李广刹让侍卫把椅子拿近些，让钱灵累了就可以坐下。盯着这些东西看，能看出个什么？已经浪费了很长时间，切不能让犯人逍遥法外。

“对了，我听西街的老板说，你收购了很多拨浪鼓，是为何？”

“哦，这不，府上一姑娘……”

“姑娘？”

“哦，亲戚家的一个小女孩罢了，她喜欢玩，反正我钱挺多，少出去几次玩攒下的钱就给她买东西算了。”

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但还是强行把慌圆了过去。大家心里都清楚，不管是再怎么好的亲戚，也没那个必要大规模收购拨浪鼓。

现在想起来也感到后悔，当时脑子一热就答应了，本想着钱财就是自己的优势，博得贞雪凛一笑可比那些破钱珍贵。

“嗯。”

李广刹默默点头，也不继续追问，钱府肯定有问题，瞒着自己做的事不想被发现，大不了就是钱灵喜新厌旧，真找到让自己浪子回头的人儿呢。

不过，将来要和李绮彤联姻的人也是他，这件事也应该好好注意一下了，但不是现在，目前头等大事是找出凶手和两个案件的关联。

“君临客栈在前个月死了几人，会不会与这有关系？”

“君临客栈纯属是几个愚蠢的劫匪打劫到了一个高手的身上，然后自找苦吃罢了……等等，高手？”

“衙门那边貌似没找到凶手。”

“嗯？看来，事情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