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2日

伽蓝之堂

“所以才会说，那边的时间不对劲。时间的流逝速度不止一种，事物达到腐朽的距离全都不均等。

那也难怪名为人类的个体，与此个体持有的记忆在腐朽时会出现时间差。如果人死了，那个人的记录会消失吗?

不会吧?

只要还有观测者在，一切事物都不会突然消失无踪，而是渐渐回归至无。”

苍崎橙子对着脸上一脸不耐烦的式如此解释到。

“在楼上，她们早已从高空中坠下，化作了幽灵。

在巫条雾绘的干涉下，她们即使在死后也会化为幻象在高空漂浮，这就是人称幽灵的现象之一。能够看到幻像的人，应该是在未来，亲眼见证少女们跳下的，有关系的观测者。

式，浅仪，藤乃这类拥有魔眼的人，算是常识之外的例外。”

“你们看到的并非是少女们在这个时间的本体，而是在未来死去时所化做的幽魂，只是被雾绘捕捉到了这里而已。

剩下的那几位少女，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人记得她们时，也就会消失吧。”

橙子小姐说到此处，点燃不知已是第几根的香烟。

“......”

总而言之，就算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只要还有人记得，就不会回归至无，还有记忆就等于活着，既然是还活着的东西，眼睛自然也就看得到。

那简直就像是幻觉一不，苍崎橙子最后会以“幻象”作总结，是将其定义为本来不应存在的东西吧。

“别讲那些道理了，她们不会造成什么危害。但问题在于那家伙吧，我当时可是将刀刃偏转到了结界上，也就是说，她的本体并不会死去，那家伙难道不会重复与之前一样的行径吗？

就算是之前答应好的请求，但我可不想再给某个笨蛋收尾了。”

两仪式看起来有些怒气冲冲，显然这段时间的遭遇让她担心的不轻。

“本体和幽魂是不一样的，说到底，就连雾绘自己的分身都在最后抛下了她自己。”

式自然是当作没听到，本身情感淡薄的她，不会因为苍崎橙子的一句话而选择答应。

“到头来，那家伙（巫条大厦上空的幽魂巫条雾绘）究竟是什么?

叼着香烟的魔术师沉吟半晌，无声地走向窗边。

她透过窗户望向外头。这个房间没装电灯，室内仅有户外的阳光照明，显得有些昏暗。

相对的，窗外则是明朗的白天。有好一会儿，橙子默默地注视着夏季正午的街景。

“或许，她只是想要看见更多的景色而已。”

香烟的烟雾，渐渐融入白色的阳光中。

她俯瞰窗外景色的背影，宛如渗着白光的海市蜃楼。

“鲜花，你觉得从高处看到的景色会让人联想到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拉回了一旁黑桐鲜花茫然的意识。

除去小时候参观东京铁塔以来，黑桐鲜花就没有登上高处的经验，也不记得当时自己在想些什么。

只记得自己努力地想找出自己的家在哪里，却因为找不到而沮丧地垂下肩膀。

“那个，很小？”

“这样吗？鲜花。”

摘下眼镜的苍崎橙子冷淡地响应道。

黑桐鲜花重振精神，试着做出不同的联想。

“.....这个嘛，虽然联想不到什么东西，但我觉得应该很美丽。因为从高处看到的景色，会给人压倒性的感受。”

或许是因为这回答比刚才更由衷几分，橙子小姐轻轻颔首。她的视线依然投向窗外，开口说道。

“从高处往下看到的景色可壮观了，即使是稀松平常的景物也能让人感动。不过，将自己居住的世界一眼望尽时感受到的并非这样的冲动。自俯瞰的视野获得的冲动唯有一个”

橙子小姐说出冲动二字后，停顿了一下。

冲动并非发自于理性或知性的感情。

冲动不是像感想那样出于自身内在的念头，而是从外在袭来的意识。就算本人抗拒，这股意识还是会如同暴力一般趁人不备袭上心头，

于是人们将其称作冲动。

那么，俯瞰的视野所带来的冲动会是什么?

“那就是——遥远。

太过辽阔的视野，却会转变成与世界之间的明确隔阂。

人类顶多只能对自己身边的事物感到安心，无论有多么精巧的地图，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的事实，那也只不过是知识罢了吧?

对我们而言，世界仅限于能够亲身感受到的范围而已。

如果不亲身前往国家、都市的相连之处，我们就无法实际感受到大脑所知道的知识。

事实上，这种认知方式并没有错。

但也正因为如此，倘若拥有太过辽阔的视野，就会产生误差。

自己所亲身感觉到的十米见方空间，与自己往下看到的十公里见方空间，两者明明都是自身居住的世界，前者却给人更真实的感受。

你看，这样一来已经产生矛盾了吧?比起自己感受到的狭隘空间，眼前的辽阔风景才是自己‘居住的世界’，这样的认知是正确的。

但是，自己却怎样都无法实际感受到自己就存在于这辽阔的世界中。”

黑桐鲜花似懂非懂的聆听着，倒是一旁的两仪式，再次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披上了放在沙发上的红色的皮夹克。

“这是为什么呢?”

黑桐鲜花询问道。

“那是因为，实际感受总是以得自周遭的信息为优先。于是由知识衍生的理性与经验衍生的实际感受产生摩擦，最后两者之中会有一方被磨损殆尽，意识开始出现混乱。

巫条雾绘的能力，恐怕就与此类似吧。”

听橙子小姐一说，黑桐鲜花突然想起，过去从学校屋顶俯望操场时，脑海中曾忽然浮现一个念头，想着跳下去会怎么样。

那当然只是个开玩笑的念头，没有半点实践之意，但自己为何会浮现如此露骨的与死有关的联想?

“虽然橙子小姐说过有个人差异，但我认为想象自己从高处坠落的样子，并非多么稀奇之事。

还是说，我对这种禁忌的事情往往有些感兴趣呢？”

黑桐鲜花不由得想到了黑桐干也。

“这就是橙子小姐所说的，思维会暂时陷入狂乱吗?”

“啊.......哈哈.....”

橙子小姐发出一阵干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在徒弟面前讨论这个话题。

毕竟，鲜花的起源，

——可是禁忌啊。

“不管怎么说，式你可是答应过的，我们现在就走吧，我保证她不会威胁到他的。”

苍崎橙子连忙站起身，一边劝说，一边拉着式离开了办公室。

“橙子小姐？！”

只留下黑桐鲜花一人气愤的跺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