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冲眉飞色舞介绍餐厅的声音还回响在耳边：“STAY气氛最好，格调也高，小濛喜欢安静，肯定中意那儿，订餐还赠送玫瑰花和小礼物哦，服务超级棒~”

冯冲捂住脸：“这怎么还来了个弯道超车的…”他手指分开一条缝，偷偷看陆闻的脸色，“头儿，那咱还去不去…”

“绿灯亮了，开车。”

冯冲瞅了他一眼。

陆闻脸色有点沉，重复了一遍：“开车。”

……

左口鱼味道果然很好，钟濛其他的没动几口，唯独这个吃了大半，她问：“阿姨把怀表给你的时候，没提起过诅咒的事吗？”

“没有，这是外公的爱物，她非常珍视，很少拿出来，更别提让我碰了，去世前才交给我——不过现在想来，也许珍视之外，还有忌讳。”

蔺修看出钟濛的欲言又止，解释道：“我妈很早就病逝了。”

钟濛微怔，“…抱歉。”

蔺修表示没关系，“生离死别就像季节更替一样，我早就接受了。”

钟濛有点五味杂陈，她都不知道自己接没接受，就已经忘记了自己母亲长什么样子。

吃完饭后，两人一起从电梯出来，蔺修问：“你怎么来的，打车吗？”

见钟濛点头，他说：“我送你回去吧。”www.oaksh.cn 热血小说网

蔺修笑道：“别拒绝我，今天和你吃晚餐我很高兴，再说了，总不能让女生晚上独自回家。”

钟濛稍作迟疑，还是答应了，“嗯，那麻烦了，我去下洗手间。”

蔺修目送她离开大厅，先去了前台，“0520号，对…预约的时候就已经付清了吗？”他把钱夹收起来，“好吧，我的确不知道，她只说订了套餐。”

前台笑着说：“看来是女朋友安排的惊喜呢，两位这么登对，感情肯定很好，对了，这是给你们的小礼物。”

蔺修笑了笑，接过礼盒，透明窗壳下躺着一对水晶鞋摆件，“很漂亮，谢谢。”

已经走到门口的冯冲表情惨不忍睹，这特么不是弯道超车，是直接截胡了啊！

他都不忍心看陆闻的脸，只听旁边干咳了一声。

蔺修转过头，面对前台温和文质的神色便淡了，转而变成了客套却自带压迫感的微笑：“陆警官，您怎么来了？”

陆闻说：“我倒要问蔺总怎么来了，还带着小濛？”

蔺修眉毛一扬，走了出去：“我为什么不能和她一块来？”

陆闻声音硬邦邦的，“案子还没破，当事人还是不要和警察走太近的好。”

蔺修边走边说，“贵处规矩是真的很多啊，失主连询问警察的权利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是丢了东西，而是杀了人呢。”

他回身，寻了个放松的姿势靠在车门上，仿佛没看见陆闻僵硬的脸色，似笑非笑，“但我没记错的话，现在是下班时间，以朋友的身份吃个饭也不行吗？”

陆闻大步走近：“我可不认为和蔺总这样的人物只见两回面就能成为朋友，小濛是个很简单的女孩，我不管蔺总有什么意图，最好少招惹她。”

蔺修伸出手指纠正：“准确来讲是三回，上次见面她让我回忆了怀表上刻的字。”

连旁边装透明人的冯冲脸色也微微变了，光顾着在修罗场降低存在感，怎么把这茬都忘了！

更没想到的是，警察都没质问他，这家伙竟然还敢主动提！

果不其然，陆闻眼睛锐利一眯：“当晚我们也请你回忆过字母的内容，你不是说想不起来吗？”

蔺修无奈地一耸肩，“哦，因为您当时审问的态度并没有让我意识到它有什么重要性，我本以为古董上的刻字只和价钱有关系。”

他突然笑容满面地朝门口扬起手，“小濛，这里。”

蔺修朝钟濛走去，经过陆闻身边时低低道：“而且我觉得陆警官每天一副世上只有自己是正义使者而别人都欠你一个真相的样子很讨厌。”

“陆闻哥？”钟濛一出门就看到了陆闻和冯冲，讶异地问，“你们怎么来了？”

陆闻的脸板的都有点僵硬了：“那你怎么跟他来了？”

“啊…不是我跟他来，”钟濛顿了下，“是我请他来的。”

陆闻：“……”

冯冲：？？！

陆哥何止可怜二字可以比拟，他孤单的看起来马上要被冬天的海风吹走了，冯冲赶紧插到中间打圆场，“没事啊小濛，我和陆哥就是来吃个便饭，巧了吗这不是？哈哈哈你们吃完了就回去吧，那什么…”

冯冲在心思各异的三个人脸上逡巡一遭：“晚、晚安？”

钟濛闻言，没甚表情的脸上却出现了一丝皲裂，虽然只有一丁点，但她被雷劈了大概也就这个反应，“你和陆闻哥…来这里吃便饭？”

不言而喻，“这里”指的是情人餐厅。

冯冲瞬间感觉到旁边倏忽而至的死亡射线，捂着脸退隐了，“我还是闭嘴吧…”

陆闻忍着火气一指蔺修：“那你就请他来这儿？”

钟濛一怔，连忙否认：“不…不是…”她捂住额头，“天哪，疯了。”

隔岸观火的蔺修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钟警官请我吃饭只是想道个谢，她工作这么忙，事先不知道这里是情侣约会的地方也很正常。”

钟濛没想到蔺修这么明白，简直要被他的明察秋毫感动了，“对，就是这样。”

然而蔺修下一刻就朝冯冲来了句：“可这位警官好像很懂的样子，你们来stay只是吃饭？”

冯冲：“……”

这位大总裁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蔺修嗤一声笑了：“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三个警察一块上这吃便饭有点奢侈，和您脑补的小众爱好没有关系。”

钟濛弱弱发言：“我已经吃过了…”

“唔，小濛我没说你，”他转向对面不远处唯一一个可称作遮蔽物的维纳斯雕像，打趣道，“这时候就别躲在女人后面了吧，警官？”

钟濛睁大眼睛回过头。

只见雕像后出现了一个人影，而后小李的头犹犹豫豫探了出来，干笑着冲他们一招手：“…晚上好？”

周围空气突然静止。

钟濛愣了。

短暂的沉默后，她垂下眼睑，不是打牙祭，处里还没到庆功的时候，那是为了什么？

除了跟踪调查，没有别的理由。

钟濛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疑问，她考进特侦九年，是真的成为处里的一份子了吗？

融进一个集体好像的确很难。

“陆闻哥你…”钟濛没接着往下说，她突然有点低落，“算了，你们吃饭吧，我回家了。”

陆闻忙道：“小濛我不是冲你…”

钟濛转身摆手，“没事，我回家了。”

陆闻下意识想追上去，手腕却被人牢牢攥住，他一回头，是蔺修。

“知道你们监视的是我，但最好也是我来和她解释，”蔺修低低道，“毕竟我和小濛都是被动的一方，她会更容易听进去。”

陆闻万分不悦：“蔺总觉得现在和小濛已经是一个立场上的人了吗？”

他想甩开手，没想到蔺修力气这么大，竟然纹丝不动，“你……”

“嘘，小濛还没走远，”蔺修说，“还请陆警官公私分明，我这个‘当事人’可没责任为你的脾气买单。”

陆闻收了力气，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蔺修松开手，“您监视我一天有什么成果和疑问吗，现在正好为您解答，去车里怎么样？”

陆闻扬起眉毛：“好啊，蔺总最好知无不言。”

蔺修微微一笑：“附带监控的那种。”

其实蔺修白天干了什么，陆闻都知道的都差不多，只是中午回家之后蔺修便自行补充了，“去商场买了几块羊排，回家下厨、吃饭、午睡，下午郭总监找我探了探工作的事，然后我就收到了小濛的短信，请我来这儿晚餐。”

他弯起眼睛，“不用问我赴约前的两个小时都干什么了，在衣帽间选衣服呢。”

“……”陆闻打量了一眼他这身随时能上时尚杂志的行头，有点失语，“郭总监是哪位？”

“郭凡宇，他说要申请到欧洲分公司上班，”蔺修耸耸肩，“还挺突然的。”

陆闻脸色却一变，“突然申请调离？你答应了？”

“没，我想让他明年再去，最近公司事情多，不过他好像不太情愿呢。”

陆闻追问：“上周四你弄丢怀表那天的与会人员里有没有他，平常就能出入你办公室的有没有他？”

蔺修一愣，总是涵在眉眼里的星点笑意消失了，缓缓点了点头。

……

钟濛没打车，戴上耳机朝回家的方向压马路。

耳机突然失灵了，歌声刷地从手机里飘出来，“You'repartofamachine,youarenotahumanbeing……”

钟濛按下暂停，“有事？”

“哎呀，别生气了，”黑猫谄媚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我是看你日子过得太无趣了嘛，谁想到会撞上陆闻啊。”

“哦，那我谢谢你？”

“……”黑猫干笑，“谢谢就不用了，要是没他出来掺和，这分明就是个非常良好的开端，多么风度翩翩善解人意的钻石王老五啊。” m..coma

钟濛皱眉，“胡说什么。”

“你试探他的时候，不也希望他是无辜的？”

“……我是希望因为降灵牵扯的人越少越好。”

“嗯哼，”黑猫不置可否，“那现在可以放心啦，没有人会舍得放弃降灵，尤其在利用它体会过生杀予夺的快感之后，蔺修那么轻易就答应你清除诅咒，显然他并不知道表里藏着一个潘多拉。”

“这么肯定，”钟濛轻轻问：“任何人都不行吗？”

“任何人。”黑猫道，“所以降灵者才那么难得，因为比起常人的七情六欲，你们更接近神性。”

“我倒不那么认为，”钟濛挑挑眉，“煤球，你秃顶了。”

“啊？”

黑猫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头顶凉风吹过，就见一撮猫毛飘飘荡荡落在了鼻尖上，紧接着又是一撮。

“啊啊啊我的毛，钟濛你完了！快停下，快停下！”

不过几秒钟，黑猫变河童，它打着滚呜呜的哭，“我的毛发！我那头乌黑亮丽的毛发！你赶紧让它们长回来，我还有什么脸去外头搭讪小母猫啊啊啊——”

钟濛眼中现出一点狡黠的笑意，“不好意思啦，我能实现的诅咒只有坏事。哎呀，冬天毛发长得快，等明年春暖花开你又是年轻俊朗一只猫，再去勾搭天时地利人和，桃花朵朵开哈。”

黑猫幽怨地喵呜一声，钻到草丛里不理她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钟濛点开歌单，耳机恢复正常，她走到海岸的栈桥上，点了根烟。

桥上没人，天黑了，连海鸥都瞧不见，钟濛靠着栏杆，抽了一口。

当初为什么要答应降灵，为什么不好好活着做个普通人？

既然接受了降灵，为什么又不安生待在地府，非要考到人间来工作？

虽然不记得，但从现在只是有点失落和麻木的心情来看，她应该不是第一次被排斥和怀疑了。

海风迎面而来，烟雾扑到她脸上，钟濛随手挥了挥，那烟没散，反而更呛了。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可以借个火吗？”

钟濛转头，看见蔺修就站在旁边，夹着一根香烟，冲她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