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过几天回来，我再通知你过来面一下，我们就可以定下来了。”

面试进行得很顺利，HR送程钰走出了公司大门，等电梯的时候这样说。

程钰点头微笑：“好，那我等你通知。”

“那好。”HR也点点头，又郑重其事道，“你也知道你在这个行业没有任何基础，但是我们对你的逻辑思维能力很满意，想要培养你，你也要珍惜这个机会啊。”

程钰愣了一下，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叮”地一声，电梯门突然打开了，她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再次点头称是，就一步迈进了电梯。

回了酒店整个人都要瘫倒在床上，程钰打开手机扫了眼步数，2万步！当年为了减肥天天快走都没走过这么多路，下了地铁为了找要面试的这两个公司，居然走了这么多路。

明天还有另外两场面试，都是大公司走的都是群面模式。

又是两场硬仗要打。

“我可真是不容易啊。”程钰长长地叹了一声，只想一直在床上躺下去，幸好爸妈先回家了，不然看她这样肯定又要唠叨。

只是还没躺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来。

程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七点了，忍不住揉了揉脑袋准备爬起来找点吃的去，却摸到了一手油。她不由嫌弃地甩甩手，每次精神压力太大的时候头皮出油就格外地快，吃完饭去理发店洗个头吧，顺便吹个造型方便明天的面试。

头皮按摩也太提升幸福感了吧。程钰躺在洗头椅上舒服得简直要再次睡过去，手机却突突突地震动起来，她摸出来一看，居然是今天面试的公司来的电话。

“结果来得这么快吗？”她喃喃自语着接起电话，记得之前找实习都是一个礼拜左右才会通知结果，这么快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而且这个时间，早就属于下班时间里吧，她又觉得有点恍惚。

“你好，我是程钰。”恍惚归恍惚，接起电话她还是努力展现出专业的态度。

“我是XX公司的HR，我们今天刚聊过。”对面郑重其事又熟稔的语气，一下子就让程钰有了画面感。

“恩，我记得您说等老板回来再通知我，现在是有新消息了吗？”

“不错，你很幸运，我们老板提前回来了，你明天下午过来面一下吧。”

恩，这话也没毛病，可程钰就是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舒服。她犹豫着没有接话，明天她的行程很满，没办法即兴增加一场面试。而且，本着专业的态度，一般面试不是要提前敲定一个双方都可以的时间吗。

内心的犹豫和吐槽都是一瞬间，她定定神开口：“不好意思我明天不太方便，您看后天可以吗？”

“啊？”对方明显吃了一惊，过了会才恢复了之前的口气，“那我明天问一下老板，他很忙的，你要珍惜这次机会。”

听到最后一句，程钰实在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才继续专业微笑：“好的，麻烦你了。”

“恩，可不是吗。”对方很受用，“我也是很看好你才这么尽心尽力，你要知道我们这个部门可不轻易招没有经验的员工的。”

好暴躁！程钰一下子明白了自己一直不舒服的原因，好一出PUA。

就冲这位HR一直以来居高临下仿佛恩赐她一般的态度，还有这种上下班时间混淆的不专业，她也下定决心就算找不到工作也不要去这家公司了。

“谢谢你了。”程钰努力按捺住自己尖叫的冲动，客气地挂断了电话。只恨自己太过礼貌，连拒绝的话都很难说出口，想到几天后还要去这家公司面试一次，不由头皮发麻。

她想扯着自己的头发质问自己，为什么不直接一点，可是她不能，刚做好的造型，连晚上睡觉她都要陪着小心呢。做人好难！

可能真的是太累了，就算内心思绪满满，等回到酒店的时候她还是倒头就睡过去了。被闹铃闹醒的时候，就要出发去另一场面试了。

没有地铁直达，只能挤公交，等跟着地图左绕右绕了半天终于找到公司的时候，程钰已经累得满头大汗。这次面的是一家业内知名企业，相对于昨天占据办公大楼一层的公司，连公司大楼前喷泉都透着更加财大气粗的气质。她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掏出纸巾在脸上轻轻擦了擦，才走进了大楼。

在前台报道之后，在原地等了会就有个穿着利落的女性走过来，看着她笑盈盈地说：“你好，是程钰吧，就差你了，跟我过来吧。”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程钰忙跟上她走进了会议室，里面空间很大，靠墙的位置放了一排桌子，上面还放着不同的名牌，后面还有一排空着的座椅。而在会议室的另一端，已经坐了二十来个穿着正装脸上却掩不住青涩的年轻人，看来这就是今天群面的搭档们了。

离面试时间还有很久，面试官肯定不会提前到场，所以HR出去之后一群年轻人就忍不住聊起天。因为是校招岗位，所以大家的年纪和经历也都差不多，聊天的话题也都不外乎大学是哪里的，是从哪里来Z市的，最近面试了哪些公司，有没有相关八卦之类的。

共同点造就小圈子，所以一阵闲聊之后程钰也坐在两个女生之间，她们三个人都是从同一个大学毕业的，不同的是程钰是本科生，她们刚从国外读了研究生毕业回国，所以准确来说这两位还是程钰的学姐。

两个学姐读研的时候也是同学，程钰就听她们聊着最近回国发生的事情，看着她们有质感的衬衫，和举手投足间透出的成熟，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还透着学生气的白衬衫，摸了摸自己额边被汗打湿的发丝，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对于长大成熟的向往。虽然他们是来面试同一个岗位，可她就是觉得，自己和她们的生活离得很远，或者说，自己的心理状态和她们离得很远。

接下来的面试就像是为了验证她的观点，让她的自信一路断崖式下跌。

第一轮小组讨论，五人一个小组，小组按抽签顺序轮流进行面试。程钰和学姐分到了同一个小组，可是在等候室里小组里大部分人都不太熟又有些紧张的情况下，也没人开口说话，氛围忽然变得有些尴尬。程钰看着手里刚拿到的案例场景描述，全英文的描述里时不时冒出几个难度超标的单词，她想拿出手机查一下又怕显得太不专业，可是不查又影响理解案例，她下意识皱眉咬住了唇，忍不住侧头瞥了一眼学姐，小声道：“你看得怎么样了，这个地方是什么意思啊？”

学姐讶异地看了一眼，让她不想深思眼神意味的那种。然后小声给她解释了一下，她点点头，对于后面的部分，也不再说话询问。在始终安静的会议室里，程钰明白，他们这群人就要在没有沟通过的情况下上场进行场景模拟了。

轮到他们走进会议室的时候，面试还没有开始，程钰却听到旁边的传真机传出说话的声音。一片静默中，面试官们似乎都在听这段声音，于是她也仔细听了听。

这一听，脑袋就嗡地一下炸了。

这里传出的是讨论室里的小组讨论的声音，也就是说，刚刚他们在讨论室里的安静，和她没看明白案例对学姐的询问，都明明白白地传到了面试官的耳朵里。怎么能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的对话会被直播呢？这也是面试考验吗？

愤怒，屈辱，沮丧，挫败，一股股强烈的情绪冲上了头，她想夺路而逃却发现无处可走，只得在一片茫然中结束了场景模拟。结束后面试结果被放在一个信封里，分发给了大家，通过这一轮的人会拿到餐券，要留下来在食堂用餐为下午的面试做准备，而没通过的人就要打道回府。

所有的人一起坐电梯下去，大家好奇地互相询问，程钰紧紧捏着手里的信封低着头，只希望没有人会看见她询问她，因为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脸色太难看，周围的人都互相询问了一圈之后，真的忽略了她。

她余光瞟到拿着餐券洋溢着自信笑容的学姐们，再次感觉自己离她们那么遥远。就好像来这里，是闯入了一个原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世界，现在到了灰姑娘的十二点，她也要回到自己的真实世界了。

走出公司大楼的时候，她以为天色已经如同她的心情一样暗了下来，可其实天色依然很亮，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草地和喷泉上，一片岁月静好的样子。她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那句“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看来不仅是人类之间，人与自然也是一样的。

这只是一场面试，不是大事情，不是大事情。只是面试形式不适合，不是人生审判。她闭了闭眼，在心里说了几遍安慰的话，想要暗示自己忽略后脑里无法消散的强烈的沮丧情绪。

下午还有一场面试，没有时间难过，好好总结好好准备吧。她紧了紧手里的包带，这样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