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人顶罪！

宋河脑中冒出了这个并不算荒唐的想法。

在古代，没有监控、没有DNA大数据比对、没有痕量鉴定……官府破案极为困难。

如此一来，就导致冤假错案时有发生。

据《宋会要辑稿》记载，宋太宗赵光义登基后，令各省亦按上、中、下三个等次考核所属知州官吏。

制定的官吏考核标准极其简单，即：

“政绩尤异者为上，恪居官次、职务粗治者为中，临事驰慢、所莅无状者为下”。

政绩考核优劣，关乎官吏官位升迁。

若是想在官吏绩效考核当中评优，刑部官吏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将那些积压的案子尽快结案。

破不了案，更别谈抓到真凶。

为此，官府只能找一些无户口、无地位、无身份的“三无人员”顶罪，以此来达到效率结案、提升政绩地目的。

宋河仿佛一瞬间解读出了押铺临走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自己二人可不就是最合适的“三无人员”吗！

案发前刚好和王四产生过过节，逮捕理由十分充足：

兹案犯宋河，以与民王四发生冲突，故恨于心，于凌晨丑时，将其杀于家，其妾李氏目睹犯案经过，被案犯绝口，一案两命，情节恶劣！据《宋刑统·斗讼律》载：“非因争斗，滋事而杀，是为故杀，绞刑。”

“情况不妙，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

宋河心中猛的纠紧，也不等宋华回答，拉着他的手臂便往外走。

见宋河俨乎其然的神色，小胖子也意识到要出事，便放弃了下意识的抵抗。

可还来不及离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由远及近。

押铺带人折返来了！

宋河眼神一凝，看向宋华：“这寺庙还有没有其他出口？”

“跟俺来。”

宋华走在前面，宋河跟在后头，两人一前一后从破庙东侧偏门离开。

他们前脚刚走，押铺便带着军巡铺五人赶到，结果结果扑了空。

“娘的，这两个乞丐小孩儿肯定撒了谎，做贼心虚跑了！”一名军巡铺士兵骂骂咧咧。

“大人，咱们要上报给节级（低级军官，管理两个军巡铺）大人吗？”

“去球，端王爷过几天会来甜水巷观蹴鞠赛。”押铺呵斥道：“这种特殊时期，恁少给我添乱子，管这俩小子是不是罪犯，能抓抓，抓不到随便找几个倒霉蛋儿！”

“大人英明！”

……

捱到夜深，宋河和宋华才敢偷摸溜回破庙，挖出埋好的银子和小刀。

破庙不能再住了。

而且，有了银子，宋河也不准备再当乞丐，自然不会再住夏暖冬凉还漏风的破庙了。

倒是宋华，一步三回头，还真住出了感情。

若不是宋河拦着，这厮非得把那些破瓶破罐、甚至厕筹都带上不可。

两人就这么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打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凑合一晚。

瞳孔适应了黑暗，倒是能勉强看清建筑和事物轮廓，不至于说两眼一抹黑。

折腾了半天，晚饭都没来得及吃，宋河此时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华子，我记得你身上不还有一点黑糖么，拿出来补充下能量。”

“能量是啥？”

宋华跟护犊子似的，警惕的捂着自己胸口：“小河哥，俺就最后这么点了。”

“赶紧的！”宋河没好气的拍了小胖子脑袋一下，忽悠道：“瞧你那个没出息的样儿？男子汉大丈夫，理应胸怀天下，志在安邦，为了一包黑糖婆婆妈妈，将来哪个小娘子愿意跟你？”

“你就知道骗俺的糖吃。”

听到“小娘子”三个字，宋华还是觉得自己理应大度一点，眼神幽怨的从胸口取出剩下那点黑糖。

宋河一把抓去，毫不客气的打开，用手捻了一点放入嘴中。

“呸呸呸——”

略带微涩和异味的甜在口腔里蔓延，里边儿还掺杂着不少渣滓沙砾。

“什么破糖，这么难吃！”宋河嫌弃的扔给了宋华。

北宋的黑糖，当真还是比不得后世。

小胖子如蒙大赦的接过黑糖，放在手心用舌尖舔了一点，甜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

将剩下的糖舔舐干净，甚至连布料都嘬了个干净，他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布折叠好放入胸口。

“不对，小河哥以前都抢俺的黑糖，还说好吃，怎么今天突然说难吃了……对！一定是小河哥担心俺饿着，他多吃一点黑糖，俺就少吃一点红糖，所以小河哥会故意说难吃，但碍于面子又不想让俺看穿……俺真机智……小河哥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呜呜呜，俺太感动了……”

宋华的圆脸一路上不断变化，从疑惑、思索，到感动、涕零，硬生生脑补出了一番“慈兄怜弟”的感人戏码。

“扑通”一声，宋华突然跪在地上，抱住宋河的大腿，便听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说：“小河哥，你对俺真好，俺以后一定对你死心塌地，俺虽然没读过书，但你让俺往西，俺绝不往东……”

宋河人都看傻了，这厮是哪根筋又轴了？

眼看这厮的鼻涕就要剐蹭到自己裤腿上，宋河一阵嫌弃，忙挣脱开来。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尼玛，神经病！”

折腾了一阵，两人找了一个干净的屋檐下，躺着睡了过去。

半夜，宋河被冷醒好几次，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怀里拱进来一个人。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让他没舍得推开，反倒愈抱愈紧，直至翌日早晨——

“啊！！！”

杀猪似的嚎叫响起，宋河惊恐的发现，小胖子正一脸兴奋的依偎在自己怀中酣睡，津液横流，打湿胸前一片。

“啪啪——”

宋河发现挣脱不开，直接两耳光扇了过去。

“唔，媳妇儿别闹，亲一个，木~马……”

梦里边，风猿意马的宋华正欲亲一个娇滴滴的小娘子。

忽然，他发现自己的脸离小娘子的脸越来越远……

猛的一哆嗦，宋华睁开了眼。

哪里来的娇羞小娘子，有的只有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小河哥！

小胖子目光呆滞，霎时间脸红到了耳朵根，眉角的痣一抖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