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分钟过去，蓝凌何仍在练习着如何“控电”。

不再是抹消、重组光剑，而是学着能不能像暮川汐那样，从指尖发出电流。

可她经过几番尝试，均是失败，显然今日份“奇迹”告罄。

暮川汐一语点破原因：“构成电流的电子是我造出的净负电荷，和等离子体原理不同。”

蓝凌何恍然大悟。

形成等离子体，靠的是外放力量来电离周遭的气体分子，接着持续注入精神力，使正负离子达到稳定。然而电流是被凭空造出的，暮川汐用他的力量创造出数以亿计的电子，继而另其定向移动。

换言之，前者是“控制物质”，蓝凌何一学就会；后者是“创造物质”，她怎么都做不到。

蓝凌何叹了口气：“算了，虽然不愿意承认，我造不出来电子。”

暮川汐见她是真的不甘心，觉得很有必要提醒她一句。

“你莫非觉得，自己什么都做的来？”

蓝凌何咂咂嘴，道：“精神力是一种能量，能建立人与物质的联系，甚至可以直接化为物质。理论上说，我能控制电子，就能造出电子。”

暮川汐苦笑：“哪有那么容易。‘控制’是第一层，好比你用电脑，直接上手就行。‘优化’是第二层，需要你理解其原理，再从某个角度着手改进。‘创造’是第三层，是从最基本的原件开始制造，逐级搭建，你要对它了解得通透。你的话若是让大家听到，所有人都会——”

“诶，我知道这话拉仇恨，所以只对你说。”蓝凌何扮了个鬼脸，“我就是试试，毕竟我刚刚才学会使用精神力，一切都是未知嘛。”

暮川汐思忖片刻：“我认为，你应该尝试控制各种各样的东西，归纳其共同性，得出你能力的覆盖范围是什么。比如是金属？是电荷？是拥有自由电子的物质？还是更为广泛的……”

话到此处，暮川汐突然听住，不知想起什么，神情蓦地变了。

蓝凌何疑惑道：“怎么了？”

暮川汐顿了几秒，随后从口袋中摸出一个塑料门禁卡，用二指夹着递给她。

“来，你试试这个。”

“哦？卡片？你要……贿赂我？”

“控制它。”

蓝凌何接过卡片，不解道：“这、能有啥威力？”

“与威力无关，你试试。”

见他认真，蓝凌何乖乖照做。她把塑料卡平拖在手掌上，随后集中精力，两眼紧紧地盯住卡面，开始发力。

暮川汐屏息静望，表情格外专注。

他们的站位很近，大多观众看不见蓝凌何手上是什么东西，一个个都抻着脖子，好奇不已：这是瞅什么呢？被烫伤了？看掌纹？谁来解释一下啊！

二十秒过后，蓝凌何的眼睛都酸了，卡片却纹丝不动。

“不行啊……”

暮川汐道：“正常。毕竟，能力者大多只有一个专长，只能控制特定事物。”

这话非常正确，就是教科书上的原句。

对于暮川汐、莳羽怜一类的“物质控制者”，天生对某物有绝对的控制权，甚至能无中生有地“造物”。而对于范围外的物质，喊破嗓子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所谓术业有专攻，不管什么能力都有明确的“边界”，效果也很有限。想要“跨界”，要么就晋级，要么就找一些被注入精神力的神奇道具……

虽然，道具之珍贵，是他们这帮穷学生现阶段连想都不敢想的。

蓝凌何又聚精会神了十秒，依旧无效。

她懊恼道：“我是不是变笨了……”

暮川汐温和道：“当然不怪你，是这卡片不在你的力量范围内，是我强你所难。”

蓝凌何垂下头，默默地把塑料卡还给他：“喏，原物归还。”

暮川汐莫名想摸摸她的头，不过周围有几千人围观，还是忍住了。他把卡片放回口袋里，又随手摸出一张便签纸递给她。

“再试这个。”

蓝凌何也不多问，信誓旦旦地点点头，把纸片托在手上，再次集中精神，心道——

纸啊，回应我，飞起来吧！

动起来吧！

纸片毫无响应。

蓝凌何眼神凌厉起来：该点儿脸，你倒是给我动啊！

纸片无比惰性。

蓝凌何在心里恶狠狠道：不过是一张纸，再不给面儿，信不信我撕了你？

纸片似乎受了惊吓，轻轻颤了颤，随后“簌”地一飘……

被一阵小风“呼”地吹下了她的手，在半空欢乐地飞着。

蓝凌何抽了抽嘴角，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心理活动……傻爆了。

幸亏观众完全不知道她在作甚。

暮川汐被她多变的表情弄得想笑，回手捞起便签纸，道：“罢了，回头再试吧。”

蓝凌何哭丧着脸：“又没能完成你的挑战。”

“说实话，”暮川汐诚恳道，“若你都成功了，我反而会很有压力。”

“压力？你指的是什么？”

暮川汐深深吸了口气：“你知道能力的评判标准吧？”

“‘类型’和‘等级’。”

“最直接的指标莫过于初始等级。我是物质控制者，初始为四级中，用时三年晋升到五级下，尚有进步空间。旁人的能力比如初始是三级下，几年后能到三级上，但潜力有限，或许无望四级。”

蓝凌何一摊手，毫无心理障碍地自嘲道：“这个我知道，要么为什么说二级上就是渣渣呢，努力十年也比不过一个天生三级的。”

“但你明显不是了。”暮川汐缓缓地、一字一顿道，“现在的你，少说是四级，或者，四级——上？”

蓝凌何笑了：“你再怎么拉长音，我也给不出答案。因为我真心不知道。”

“咳咳，好吧。我想说，你现在的级别就代表能力的潜力。若是四级，我会邀请你进入学生会，和我共事。但如果一上来是五级，”暮川汐的语气突然凝重，“你的格局远不止于学院，远超于我。”

蓝凌何笑道：“原来你也有同侪压力啊。”

暮川汐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你懂我的意思。”

过去，他之所以和蓝凌何保持距离，就是因为力量和身份的巨大落差。而今后，若是身份调转，蓝凌何一飞冲天，他们再次成了“鱼和云”，隔空的恋情注定短命。

若依旧如此，干脆不要开始。

“我懂啊，可我不在乎。我想和你在一起，又不是想被你离子烫发。即便你没有能力我也无所谓，还省得你到处放电了。”

暮川汐收敛下颌，语气严正：”别开玩笑。你的力量或许能保你直接进入审议团总部，而我之后会进入审议团的北方分部，我们的前途隔着一道分水岭，我们的工作地点隔着半个大陆。”

“你想的还真远呢，我很欣慰哦。不过，”蓝凌何收了收脸上的随性，“我统一回复吧，力量、事业什么的，这些都没有你重要。”

“现实点，你身为能力者，最重要的是……”

“你。”蓝凌何仰起头，不假思索道，“无论是你强还是我强，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我保证，哪怕又朝一日，我成为了世界的暴君，我也愿意卑微地——喜、欢、你。”

暮川汐怔住，瞳孔收紧又缓缓舒张，对焦在她的面孔上。

究竟是怎样的女子才能说出这种话啊……

蓝凌何莞尔一笑，明净的前额，褐色的长发，桃红的唇瓣，白皙的鼻翼，自有恬静而柔和的唯美，又从骨子里透着坚强。

“是不是吓着了？我是真心的哦。”

暮川汐凝视着她湛蓝的眼瞳，像天山上一望无际的晴空，像阳光洒在阳广袤的海平面上，时而悠远磅礴，时而清澈透亮，美丽而纯粹。

他突然觉得，能被她喜欢，既合情合理，又是上天的馈赠。

不接着，很亏啊。

暮川汐清俊的眉宇间染上笑意：“你把话说得那么大，让我如何回复？”

蓝凌何俏生生地眨了眨眼睛：“你知道我想听什么。”

“你确定现在就想听？”

“我早就做好准备，只等你了。”

暮川汐略微颔首，倏忽换上温柔似水的口吻。

“何，若你愿意，从此往后，请你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