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凌何紧追两步拉住他的手：“汐，听我说！”

暮川汐侧过脸，神色如他的手掌般冰凉。

“还要说什么？”

蓝凌何深深吸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相信我，我和雪集什么都没有，你没有证据就别乱想。”

暮川汐冷笑：“你这话本身就是证据。”

“这叫无中生有，诡辩之谈。”

“事实证据也有，”暮川汐不咸不淡地瞥着她，“影像资料。”

蓝凌何眉梢挑起，神情染上愠色：“月咏翔给你看了什么？”

“没什么。”

“监控吗？”

暮川汐沉吟片刻：“不，是记忆。”

“她对我的记忆？”

“她去了雪集在恃迦的住所，不料看到你们二人孤处一室。”

“所以呢？”

“恃迦高高在上的会长，无微不至地照料你，七天不离不弃，你觉得这合理吗？”

“我卧床不起，他在旁边，自然合情合理……等等，”蓝凌何一怔，“你说他照料我？”

“不错，雪集守在你身边的时间远比你想的要长。”

蓝凌何抿了抿唇，心道：月咏翔究竟在房门口站了多久……

暮川汐的目光径直落在她微红的面颊上，喧腾的心绪再次被激起，格外纷乱。

“根据月咏翔所言，雪集近期回恃迦的次数比过去一年都多。这说明什么？”

蓝凌何摇头：“什么都不说明。反倒是你，因为月咏翔的几句话就来怀疑我吗？”

暮川汐略微收敛下颌，似乎是点了下头。

“不是我偏向于信她，而是相信她展示的记忆影像。是否捏造，我身为‘电’的能力者，当然能分辨得出。”

蓝凌何咂摸着他们“电”的能力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口中愈发苦涩。

“可是……我和雪集之间真的什么都没有。”

暮川汐轻轻一甩手腕，抖开她的五指。

“雪集显然对你有着不同寻常的企图，而你坦然受之，态度亲昵。我为此生气是在表明我的态度，有何不妥？”

“的确……没有。”

暮川汐语气如霜：“那就这样。”

蓝凌何用力闭了下眼睛：“你走吧，舞会……玩得开心。”

说罢，她转身便要往宴会厅的反方向离开。

暮川汐面向她的背影，平静道：“你不去了吗？”

“不去了。”

“你确定？”

蓝凌何话音落寞：“被你撂下的我，去了也不过是形只影单，自讨没趣。”

“那可不一定。”

蓝凌何脚步一顿：“什么意思？”

“雪集自然会成为你的舞伴——当然，如果他到场的话。”

“若他不来呢？”

暮川汐轻轻哼了一声，面向宴会厅的绮丽灯火大步而去。

“与我无关。”

蓝凌何的眼眸瞬间湿润了。

她快速闭了闭眼，待到确定不会哭出来，这才缓缓回过头。

暮川汐雪白的背影已然融入到了灯火之中，无比绚烂。

蓝凌何站在桥头，觉得周身冷风习习，是空气寒冷，亦是他的余温散尽。

“铛铛铛……”

舞会的钟声响起，那是所有盛装男女的集结号。

蓝凌何望向自己手腕上娇媚的天鹅绒花朵，叹了口气。

还是去吧。

再怎么不济……

至少还有个叫鲁德的圆脸宠物对自己不离不弃。

有个伴儿就行。

舞会隆重开始。

富丽堂皇的琉璃吊灯华丽不失典雅，闪亮不失润泽。透明的晶体散出七彩，融合的颜色旖旎在墙壁上。吊灯下是宽敞的圆形舞池，白玉大理石铺地，衬得流光溢彩。

一道道佳肴摆在舞厅两旁的餐桌上，旁边围着说笑的男女。玻璃杯的碰撞声叮咚如乐，恰到好处地响起在音乐的停顿时。

蓝凌何站在鲁德身边，偷眼打量他吃花了的脸，同时不着痕迹地躲开他挥来的小油手。

“喂，我说鲁德……你还没吃够啊？”

“太好吃了，啧啧，够不了。”

“都说酒囊饭袋，你究竟几袋啊？”

“我才不喝酒呢，”鲁德狡黠一笑，“咱家是纯纯的漏袋子，总也装不满。”

“你骄傲个什么劲儿。”

“啧啧，我能吃呀！你也别愣着，多吃点啊！”

蓝凌何无语，象征性地吃了几口，总觉得没滋味。

她瞥着鲁德那掉渣饼似的圆脸，滑稽得想笑，可又莫名有点羡慕。

蓝凌何递过去纸巾，凑在他的嘴边，大姐姐似地道：“擦擦，像什么样子。”

“诶诶，我是不拘小节的人，”鲁德大手一挥，“反正马上又要脏了。”

蓝凌何躲开胳膊，这才没被他甩起来的油滴子溅上。

“形象好不好也就算了，反正你也没到追女孩的心理年龄。但是——你知道把金鱼丢在食物丰富的地方它会撑死的吧？”

“诶呀呀，放心，我有谱的。”

“什么谱？”

“菜谱的谱。”

“……”

“啧啧，再说了，哪条金鱼有幸能吃到——”鲁德往上菜的方向瞄了一眼，眼睛瞬间亮了，声音放大，“闻所未闻，那虾和小孩儿的胳膊一般大！”

听此言，周围的几个女生一阵哄笑。她们扫来嫌弃的目光，讥笑的话到了嘴边。

“没见识的乡巴佬——”

可下一刻，一阵寒意让三人猛地抖了一下，手上端的酒杯险险洒了。

那是蓝凌何幽幽的眼神。

三人赶忙尴尬地笑笑，背过身，踩着高跟鞋一溜烟地小跑走了。

鲁德丝毫没注意到，讶异地比划了一下。

“啧啧，毫不夸张，真的有小孩胳膊那么大！”

蓝凌何无语：“你这比喻真是让人毫无胃口。”

鲁德不由分说，把自己吃了一半的餐盘往蓝凌何手上一递。

“你帮我端会儿啊，我得去拿一只虾，马上就回来！”

蓝凌何看着七零八落的残羹，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嘴角：“你把剩饭直接丢掉好不好？”

鲁德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怎么能浪费食物？”

“……那你还吃那么多。”

鲁德一转眼就钻入了盛装的人群中，大摇大摆地往巨虾的方向走，不时用胳膊肘拨开人群。

“麻烦让一让嘞，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蓝凌何瞅着他的背影，眼神在灯光下有些迷离。

大概是自己的错觉……

鲁德好像变大了一圈。

不过多久，主餐撤下，音乐响起。

管弦乐丝柔地织出乐曲的底色，鼓点清脆，琴声描上绚丽的音线。

蓝凌何拉着鲁德来到会场的犄角旮旯，刻意驻足在柱子背后暗淡的阴影之中。

鲁德满脸不乐意：“我俩在这儿怎么跟耗子似的？”

蓝凌何拍了拍他的肩头：“总比挡在中间人人喊打要好。”

“打我们？为啥？”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鲁德虽然智商不上线，总不至于傻，闭着眼都能猜出和暮川汐有关。

“你和副会长吵架了？”

“没有。才不吵。”

“闹别扭了？”

“算是吧。”

鲁德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挺严重的吧？”

蓝凌何叹了口气：“你怎么看出来的？”

鲁德欲言又止地嘟了嘟嘴，还是保不住秘密，坦白道：“刚刚我挤到会场那边，就看见——”

话到一半，突然一阵喧闹。

“快看！他们！”

“哇哦！”

“天哪，要不要这么般配！”

“才刚认识不到一天就在一起了？这注定是一见钟情！”

“那是，要不为什么说是绝配呢！”

听着如浪潮般迭起的感叹，鲁德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

“我看见了……他们。”

蓝凌何往柱子背后的阴影之外迈出一步，随后踮起脚，往舞池望去。

她的瞳孔登时一缩。

暮川汐挟着月咏翔的手，来到舞池中央。

随着他们的到来，准备跳舞的学员们先是一愣，随后不约而同地撤出几步，给他们留出最中间的地方。

音乐响起，那是一曲瑰丽高雅的大调。

暮川汐与月咏翔携着手，两人娴熟的舞姿交织一处，前进、后撤、旋转、跳跃，没有练习过的舞步却是无比默契。

月咏翔的舞姿多变而旖旎，时而俯身一改为斜倾，一会儿仰望，一会儿又漫步。玲珑有致的身材在她的起伏中散发胜过往常几倍的诱惑。

暮川汐的脚步果断迅疾，胜过娴熟的舞者。他一手放在月咏翔腰间，五指毫不用力，甚是温柔地揽住她。他仿佛凌度天下的将军脱下战甲，英武与豪情蛰伏在眉宇之间，此时置身满川烟雨，拥着曼妙绝伦的佳人。

随着步伐行进，二人的身影愈加重叠。白色西服和紫色礼服像缠绕的缎带欲即欲离、缠绵不舍、交合相随。

月咏翔的呼吸声加重，暮川汐抚她更紧。转身一个接一个，他们的面孔仅有咫尺之遥，距离感愈发稀薄。

蓝凌何望着他们，三分钟，连眼睛都忘了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