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凌何思索稍顷，点点头。

“我明白了，你需要我的力量。”

“若战争到来，你是不可或缺的战力，希望你能助审议团一臂之力。”

蓝凌何偷偷瞥着他，心道：我是你召唤来的异世界人，当然会帮你啊。

“这就是你对我全部的期待？”

“嗯。”

“除去对四方大陆尽心尽力，你……一点别的私心都没有？”

雪集不解：“私心？”

“你为什么对这片大陆如此看重呢？以你的脾气，应该不是热爱着故土和故乡的人吧。”

蓝凌何无比确定，不管是把雪集丢在大城市的街道上，还是乡土气息浓重的市集里，他呆不过三秒就会逃跑。

所以他的这份情怀，必定寄托在了其他的什么上。

雪集后撤两步，负手走至窗前，披覆夜光而立，金发清冷若光。

“不是。”

“你的牵绊是北方学院？”

“四大学院，各有千秋。”

蓝凌何早该料到雪集的格局高于某个学院，试探道：“因为学院和审议团有你想要保护的人？”

“有。”

“具体的某一个、几个？”

“一些吧。”

“有我认识的吗？”

雪集平静依旧。

“你便是其一。”

蓝凌何脸孔微红，垂下头，左手勾着右手在身前划拉。

“你……会保护我啊。”

“我自会不遗余力。”

蓝凌何感动了：“有你这句话，我也会舍身护你。”

雪集侧目瞥了她一眼。

“不必。因为你要保护千万人。”

蓝凌何无语：话是不假，但你这情商忒低……

“好好好，我的角色就是有圣母心的围墙，守护那些无法死而复生的普通人。”

“切记，能力者身陨时，若力量不够四级便无法进入通道，再次现世不知几时，或许数月，或许数年。”

蓝凌何听得出他语气严正，点点头：“放心，我知道你什么意思。”

雪集回过头，举目远望，目光跨越空间，落在极其遥远的地方。

“罢了，该说的我都告知你了。”

蓝凌何望着月光下的少年，月光洒在恰好的角度，金发漫散，衬出他远在凡尘之外犹如银河的美。

“我很感激你做的一切，只希望——战争晚些到来。”

“你怕吗？”

“只怕我不够格。”

蓝凌何上前几步，与他比肩而立。

“你希望我成为下一个统领四方的造物主，对吗？”

雪集完全没想到这会是蓝凌何斟酌后得出的结论，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

同样的脸孔，却恍然看到另一个人。

“我……”

必然是希望的。

但这种希望……

是不对的。

“我、没这么说过。”

蓝凌何望着他，湛蓝的瞳孔宛若广袤的海平面，海面上霞光绚烂，那是他沐浴在月华下的金发。

“你在舞会上说的‘我在你心中的位置’，并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意念控物这力量。这才是你的执着吧。”

雪集侧过脸，躲开她的眸光。

“你非要这么认为，也未尝不可。”

蓝凌何明澈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专注的视线几乎将那浅淡的表情溶解。

“你固然需要我的力量守护大陆，也希望我能长命一点。毕竟，虽然造物主的力量强得骇人，她的人生是个昙花一现的悲剧。你一定为此遗憾吧。”

雪集的眼神分明颤了一下。

“你如何看得出我会遗憾？”

那真切的悲伤、微冷的态度、鲜有的笑容……

第六感吧。

蓝凌何却故作大大咧咧，停顿几秒，耸肩加摊手。

“不知道啊，我瞎猜的。”

雪集颇有微词的用力看了她片刻，可目光又迅速收回。

“无论我怎么想，现在的你只是意念控物的起点，来日方长。”

蓝凌何点头，笑道：“也对啊，我才五级中嘛，不过按照我的晋级速度，五级上、六级下也不远了。嘛嘛，那时候再面对四大学院的会长也不怵。”

“我相信你到六级下不是难事，但六级中需要机遇。另外，我奉劝你别把其他会长当做敌人——”

蓝凌何好奇：“为什么？他们是你的朋友？”

雪集迟疑片刻：“无论敌友，若论单打独斗，你即便进入六级中，也不一定能赢他们。”

蓝凌何心道：你说的那个地球第一果真瞎扯。

她皮笑肉不笑地挑了挑嘴角：“至少我能学你一样‘瞬移’了，打不过就跑呗，这技能绝了。”

雪集知道那都是一帮什么人，即便是北方会长那么无法无天的人，也被只能处于“打不死”的悲惨境地。

即便会瞬移，想从他们面前跑掉……

太天真了。

但他不会再打击蓝凌何了，只是现在不会。

“以后等你遇到他们再说吧。”

蓝凌何乖巧地点点头：“有些期待呢。”

雪集望向墙上的时钟。

“时间已晚，我们回去吧。”

蓝凌何没接茬，尴尬地摸了摸轻柔的腕花，明显是不打算走。

雪集不解：“不想回去？”

“和你跳舞时，我有一瞬茅塞顿开，领悟到了‘瞬移’。可现在让我再转移回去，不担保成功率……有可能咱俩直接掉河里。”

“交给我就好。”

蓝凌何丝毫没有开心：“我有点怕……”

“怕什么？”

“会长让我赔那个灯。”

雪集无语：“我和他说。”

蓝凌何继续找理由：“我还担心别人会说咱俩的闲话。”

“你不回去，情况会更好吗？”

“耳不听、心不烦。”

“明天后天总会听到。”雪集看出她的心思，“你是不知该如何面对暮川汐吧。”

蓝凌何咬着下唇：“我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他问，而且当着月咏翔的面，她还会读心……”

雪集平静道：“不必担心，我想，他们二人已经把话说开了。”

蓝凌何蓦地抬起头：“等等，你是说月咏翔对暮川汐做了什么？你说他们把话说开了，是闹翻了的意思吗？最关键的是——你怎么知道的？”

雪集逐一回答：“月咏翔的五级下能力是生物电，运用得当则能进行思维控制。我认为暮川汐一开始就没有被完全控制，我们离开后，他就没有理由继续下去了。加之我故意撤下保护吊灯的‘空间屏障’，会长不得不出面恢复场地。若是他看到暮川汐仍旧被控制，以他心直口快的性格，必然当众说穿。相对的，暮川汐为避免他口无遮拦，也会尽快把话说开。”

蓝凌何听得激动，眼眸亮闪闪的，语气居然透某种迫不及待想打人的感觉。

“真的吗？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雪集见她变脸如此之快，不由得担心。

“文峪和恃迦合并为北方学院，两校的副会长共舞，无疑是让学员们摒弃前嫌的表率，从大局上说，不失为一桩美事。你莫要继续追究。”

蓝凌何的跃跃欲试弱了几分，嘟囔道：“私人恩怨和两校团结怎么能相提并论嘛……”

“月咏翔会和暮川汐共事，两个副会长间不能因此存在嫌隙，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蓝凌何老大的不情不愿，但还是要卖雪集人情。

她深深吸了口气：“好吧，只要控制解除，今天的事情作罢，我就不找她理论了。”

“月咏翔能够通过脑电波感知他人的情绪，你如果和她面和心不和，马上就会被看破。”

“归根结底，月咏翔也算是凭本事竞争，她并不是针对我，只是暮川汐对她吸引力太大，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还应该感到高兴才对。更何况我相信汐不会无端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相信他。”

“既然相信，所以——”

蓝凌何翻了翻眼睛：“我不会再去视察他们的办公室了，这还不行嘛。”

“说好了？”

蓝凌何点点头，语气略有调侃：“没想到你对月咏翔也挺上心的嘛。”

雪集果然没接茬，淡淡道：“我会对所有副会长一视同仁，包括暮川汐和莳羽怜。”

蓝凌何耸耸肩，为对他一心执着的希尔夫默哀三秒。

雪集侧过脸：“拉住我，我带你转移回去。”

蓝凌何上前两步，下意识牵住他的手，可刚触碰到就觉得不妥，于是悄悄地从五指挪到掌根再到手腕。

他的手腕比她想的要粗一些，一把只攥住了大半。她以为是雪集身旁有空间扭曲的缘故，于是又用力握了一下，确认这就是真切的触感。

蓝凌何心道：原来没有看起来那么瘦嘛。

雪集自然不知她的脑回路，好心道：“不用那么用力，我让你拉住，只是以防转移后站不稳。”

蓝凌何兀自笑了笑，眨眼之际，两人已回到舞厅的大门。

夜色苍蓝，圆月上清晰的山脉化作阴影，月晕飘散，星光变得朦胧，夜光交织成片。

“去吧。”

把她送到，雪集转身便走。

蓝凌何微怔，刚想问他何不一起进去，即刻回首，他已走出很远。

金发飘扬过西服的棱角，高贵的身姿突破夜的空寂。随着他的脚步，稀疏的雪花在他的周身浮现，簇拥在他的周围。

“雪集……”

听到她的呼唤，雪集脚步一顿，侧过脸。

“嗯？”

蓝凌何站在星空之下，灯光掩映，湛蓝的双眸旖旎多变，夜下灿烂，明朗若天。

“忘记告诉你了——你还是穿白衣好看。”

雪集停顿片刻便继续走了，不知听见与否。

万物归静，风息雾止，他逐渐没入弥弥寂夜。

蓝凌何用力深呼吸几次，灌入冷空气给脑子降温。待整理好情绪，她登上台阶，一手推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