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老夫再与朝廷合作一次也并非不可能之事。”

些许流光自掌心棋子表面划过，随后又很快消散于无形，陆岳明摊开五指,将那枚棋子抛到了常习羽面前。

“日后若是时机到了，老夫或许会用此物再与阁下联系。”

“是么？”

看着那朴实无华的棋子，常习羽不免撇了撇嘴，“朝廷可不是什么会为旁人做嫁衣的棋子，恐怕到时候罗大人只会依照自己的计划来行事吧。”

朝廷与邪宗之间乃是生死仇敌，任何受双方交锋影响的人乃至于朝廷上下都可以被称为棋子，但这老家伙不在范畴之内。

在龙渊一事里，陆岳明是局外人，龙渊所发生的一切变故都对他产生不了实际影响，而他却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引导龙渊一事的后续结果。

常习羽名义上是旁观者，却和陆岳明有所不同，因为她再怎么隐藏身份都与朝廷牢牢绑定,与东方戎等人共同进退。

在邪宗与朝廷整体的交锋中，陆岳明依然是局外人，双方斗得再激烈也难以对他产生波及，但他却能够轻松干预其中任何一方，不论造成的影响有多大。

就像真正的棋子与弈者一样，哪怕棋子的实力再强，一旦投身入局，便失去了最重要的一种性质，继而多出了一道羁绊。

陆岳明的实力较那些入局的合道极限强者而言自然有所不及,可若是论及双方所在之层面，他却无疑要更高一筹。

这是棋子与弈者的差别，并不是什么值得稀奇的事情，为他人所利用也并非什么难以见人之事。真正无法接受的，是被当了枪使之后还得不到任何回报。

“能够两全其美自然最好不过，届时选择的权利在朝廷手上。”

面对常习羽的质问，陆岳明没有出言否认，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淡然开口道：“阁下也可以不收这枚棋子。”

他不需要去解释自己的意图，因为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并非每一步棋都有着决定性的作用，如今的举措只是他走出的一步闲着而已。

但，这也正是闲着的特殊所在。

乍一望去似乎看不出什么端倪，可等到棋局发展至某种地步时，这原本不起眼的一步闲着或许便会成为决定全局胜负的关键手。

至于到时候这些人会如何取舍，那便跟他没有多少关系了，接受也好，放弃也罢，无论如何，棋局内的变化终归是难以影响盘外之人。

这就是陆岳明的底气。

“本座何来不收之意？”

闻言，常习羽倒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的意思，很干脆地将那枚棋子握在了手中。

先前说得那番话只是稍微试探一下罢了，她心里当然清楚这老家伙打的算盘。

不要白不要，多一个选择总是好事，反正到时候答不答应合作由她们自己决定。

“希望能尽快见到此物再度闪烁的一刻。”

视线落在老者那古井无波的脸庞上，常习羽抬手指了指掌心棋子，随后也不多言，径直转身朝龙渊之外走去。

既然这老家伙有合作意愿，那也不枉她在最后提起这事。

除却通灵圣果的下落暂时没有头绪之外，此行说是圆满收官也丝毫不为过，更何况，敖天罡的陨落完全就是出乎先前预想的意外之喜。

不仅如此，知晓了有关龙渊一事的上古秘辛对她们的后续谋划也是相当有用。

该是时候离开这地方了。

暗影道则宛若水墨在周身流转，常习羽没有再去同陆岳明道别，只是轻轻扬起手臂，一道扭曲而混乱的空间裂缝浮现在了身前。

龙渊四周的防御法阵数量太过浩大，阵法之力严重扭曲了此地的空间秩序，想要避开一切法阵的干扰，即算有忘却道则遮掩也并非万无一失。

遇见如今这种特殊情况，常习羽也没了继续节省力气的打算。

“本座先行一步。”

话音落下，常习羽那被黑袍所笼罩的身形亦是无比自然地融入了空间裂缝，仿若水墨落入石砚，继而随裂缝一并彻底消散在了空际。

轰！！！

只在常习羽离去的刹那过后，天际星辰光芒尽数黯淡下去，四方空间也逐渐破碎，开始出现一道又一道狰狞的裂痕，仿佛整个龙渊都在陷入崩塌，已经来到了支离破碎的边缘。

这不是常习羽脱离龙渊空间所带来的影响，而是一位超凡强者正在以极其恐怖的速度靠近此地的象征，至于来者的身份，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希望尽快见到棋子再度闪烁的一刻，是么？

空间震动越发强烈，强烈到龙渊内部的景象都已经出现严重扭曲，陆岳明却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那眼中不时闪过些许莫名之色。

时而阴厉，时而狰狞，时而却又有些不解和难以确定的意味。

内心分散的思绪似乎只持续了数息时间便回过神来，或许是得到了某种答案，陆岳明掌心虚握，旋即缓缓用力握紧。

“应该足够了。”

低沉的声音止在半空，一股枯木腐朽的死气随着陆岳明的动作弥散开来，而他的身躯也像是枯死的老树一般迅速腐朽，化为一缕缕灰黑的尘埃落下，随后彻底归于尘土。

不仅如此，先前在龙渊内所留下的一切痕迹似乎也随着化身的消逝而被抹去了。

不留下丝毫干预棋局的痕迹，这是一位弈者处理残局理应具备的手段。

也正是在陆岳明离开后不过片刻，龙渊之外风雷乍起，四周漩涡波涛汹涌，自海平面而起的无形波动骤然横扫而过，在瀚海结界上激荡起一阵狂澜。

那是一道几乎令整片东海风云色变的骇人龙啸。

......

————

片刻之前，九霄之上。

随处可见的虚空裂缝遍布在此方空荡世界，一道又一道不知通往何处的空间乱流在各处肆意蔓延，如果位界亦有极境，那这九霄云天便是人界的极限边境所在，。

这是真正意义上海与天的交界，其混乱程度甚至尤胜于黄泉，六境之下的修行者可以说连踏入此地的资格都没有，稍一留神便有可能堕入虚空深渊。

只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几近于极致混乱无序的空间，此地才会成为超凡强者能够抛却一切顾忌，进行生死搏杀的战场。

刺啦！

笼罩九霄的漫天雷霆骤然传来一阵轰鸣，一道猩红如血的恐怖寒芒自高天划落，悍然洞穿了那仿若无穷无尽的风雷之力。

不过光影交错刹那，天地有过瞬息陷入黑暗，待到世界再度恢复光明之时，那弑日长枪刃锋之上已是多出了一抹更为鲜活的血色。

与此同时，两道站定在天际的人影也随那浮现而起的血色逐渐清晰了轮廓。

“终究还是慢了半步。”

握紧的五指缓缓松开，苍龙帝凝视着远处那仿若骄阳般炽烈的金甲女子，眼神冷峻到了极点，“身在东海也能有如此战力，武皇之修为的确超出了本座预想。”

即算在先前“势”的对抗中已经大致判断出了对方的力量层面，可直到如今正面交锋后，苍龙帝才知道，他仍然低估了面前这位帝皇。

让苍龙帝彻底确定自己误判的，是他自己手臂上多出的那道狰狞伤痕。

山河之力与漫空雷霆在他周身汇融，流转，却依旧未能止住那缓缓溢出的血液，自伤痕处浮现的血色铭文此刻也像是洪水猛兽一般，不断侵蚀着他的生机。

终究是被武国皇室的传承圣物，长枪弑日所伤，就连如今身处东海的苍龙帝短时间内都无法恢复这种伤势，只能暂时强行镇压。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苍龙帝。”

没了那些散修在场，东方戎说话自然没了客气，“只不过......朕可不会如你所愿。”

说到这里，东方戎掌心金芒闪过，磅礴帝皇道则再度笼罩在枪尖之上，为那弑日之枪再添了一抹浩然色彩。

“是么？”

手臂上的伤痕迟迟未消，苍龙帝却并没有任何要去在意的意思，而是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不过刹那之间，风雷再起，乌云当空，天地再度被苍茫之色所充斥，漫无边际的雷霆重新笼罩在这一方世界，其威势较方才丝毫不减。

“那就一试便知。”

在苍龙帝视线所及之处的，是东方戎肩甲上那几道清晰的裂纹。

同为合道极限强者，东方戎想从与苍龙帝的搏杀中占据上风又何尝简单，那濒临破碎的肩甲，便是她为了抢占先机，而被苍龙法相秘术击中的结果。

铠甲虽然能够抵挡绝大部分术法的力量，可依旧留有些许风雷之力未能完全抹除，剩余的力量同样能对其造成影响。

“希望你不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面对丝毫没有休战之意的对手，东方戎再度握紧弑日之枪，似乎对其想要再战的举动有些不屑，但那眼神深处却是不着痕迹地闪过一抹凝重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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