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诚见对岸那么多人，不自觉地就向另一边游去，可是周小五却不会让他如意。

“安诚，过来，快过来，你跑什么跑。”周小五大声叫到，叫的大声了点，心肺之间就像突然出现了一个空腔，痛的周小五额头豆大的汗珠落下。安诚听到周小五的叫声，转过方向，朝人群这边游来。茶冰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天族人，在他眼中，这个天族人实在是太特殊了。如果其他人就像是跳动的火焰，这个天族人就是在火中煅烧的顽石。安诚上岸后，陈思捷过去将他带了过来，浑身湿透的安诚在场间众人目光之下，显得手足无措。陈思捷向黄先生行了一个礼之后，就拉着愣头愣脑得安诚站在周小五身后，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场间插曲并未引起太大波澜。众人之间的交谈依然继续。

“只有十年，大圣人亲口说的，如果我们依然是现在这样，十年后，恐怕不会有什么结果。”茶冰开口说到。

“是吗？大圣人又怎样？这世间众人自行决断自身之事，书苑又有何种理由来指手画脚。”二元教习一脸轻蔑的说到。

“先生昨日说过，没在最好的时间握住，面对这最糟糕的劫数又怎能解脱。虽然大圣人并没有说劫数是什么，但是圣人都感觉急迫的事，必然是牵涉所有人的事。”茶冰不急不慢的说到。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大圣人自有他的想法，可是要人们因此而不得不接受这巨大的改变，九姓和其他先烈们的付出也就变得毫无意义。庆典之后，你接手书斋，用十年去改变他们吧。这是你的事，明白么。”黄先生缓缓说到，语气中带着忧愁。

“我本意也只是传达大圣人的原话，既然还有十年，我相信，我也愿意去做。”茶冰端着手中的紫壶，喝了一口茶水，继续说道：“时候也不早了，黄先生，陈将军，二位教习，茶冰先告辞了。”黄先生点头示意，茶冰一行人就先离去了。茶冰一走，其余众人也纷纷告辞，场间只剩下黄先生、二位教习、陈庆荣、周小五和安诚。

“老黄啊，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个整天动都不敢动的糟老头子，不过，你是不是要注意一下，回家之后，让你家那些犟牛都悠着点儿，我哥说过，什么事都比不上自家性命重要。”周小五虚弱的说到。

“小五啊，你关心你自己就好了，我们黄家的事，自家心里清楚，庆荣，这段时间就幸苦你了。你带着小五去休息吧。这个年轻人，与我书苑有缘，就留在这里吧，我不会勉强他的。”黄先生本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活了这么一大把岁数，结果这周小五一见自己，还是一点面子都不给，心里属实有点憋屈，不过心中更多的是开心，以至于大圣人的话，其实对于自己而言，也只是放在心上就好了。

“安诚啊，刚刚叫你，你还想跑。你这阵子就在书斋里面，跟着老黄，把那本蓝书读完，咳咳咳。”小五话还没说完，就闭上着眼睛，用围脖捂住口鼻，剧烈咳嗽起来。安诚什么也没说，自己走到了黄先生身后的二位教习身边，示意陈庆荣带着周小五离开。陈庆荣也不墨迹，推着小五，回去了。

“小五叫你安诚，不是鹌鹑。可是安心诚意的安诚？”黄先生领着安诚去了书斋藏书楼，藏书楼里，还有一个白头发老头躺在门口的躺椅上，两人进来，那白发老人眼都没抬起来过，只是拿手指敲了敲一排摆放的小凳子。黄先生顺手拿走两个小凳子，给了安诚一个，两人坐在大厅之中正对门的位置，身后是一排排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书，有红色的，白色的，紫色的，书简，纸质书，还有小盒子一样的等等。

“是的，先生。”安诚回忆到以前的往事之后，说到。尽管安心诚意不是自己名字本意，但其实在另一个安诚很在乎的人心中，安心诚意远远胜过安稳求诚。很多时候，人的心里重要的人和事从来不是唯一的。

“蓝书原本是茶冰带到东三区的，他将蓝书送给林雀，林雀又送给了你。蓝书是大圣人早些年的随身物件，后来有了方镜，蓝书便被圣人随手扔出，自行寻找有缘人。书苑弟子尽管能够看得见，但是也必须要有缘才能翻开。你腰间的蓝书，你可曾翻开看过？”黄先生说到。

“未曾。”安诚老老实实回到。

“你来城中也时日不短，这一城的字你认识多少?”黄先生略带侥幸的再次问到。

“路上遇到的字，也有很多不认识的。但我能知道那些字的意思。”安诚回想了一下，确实有很多字不认识，但是自己一眼看过去，却能懂字所表达的意思。

“你可愿意在书斋之中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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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可愿意在书斋之中看书？”黄先生问到。

“愿意。”安诚想了想，回答到。

听到这句话，黄先生一直严肃着的脸，终于露出了微笑，他起身带着安诚，走到白发老头身边，说到：“师兄，这孩子就劳烦师兄多照看照看，东三区临近百年盛典，我需要在外面看紧点。”

白发老头睁开眼，斜着眼睛看了看两人，点了点头。

黄先生转过身，同跟在身后的安诚说到：“任象师兄是藏书楼的管理员，你有什么事都可以直接和他说。”说完就离开了。

白发老头继续闭着眼躺在躺椅上，似乎没有继续交谈的想法。安诚原地站了一会儿，见老头没有开口说话，就自己朝着一排排的书走去。安诚来到左侧的一本黑色的书前，封面上写着《九姓记事》，安诚想了想，又顺着过道继续一本本封面看下去，红色的《赵家事》，橙色的《钱家事》，黄色的《孙家札记》，绿色的《李家事天》，青色的《周家血记》，紫色的《吴家往事》，黑色的《郑家孤闻》，白色的《黄家流水账》等等。安诚每路过一本不同颜色的书册，都会驻足一会儿，但最终一本都没有翻开。他顺着过道，将所有的书架和书册都过眼了一遍，最终只是拿着两本略显破旧的棕色小册子回到小凳子上，自行翻看了起来。

“你好呀，读书人，你在看什么？”二元教习拧着饭盒，从门口走了进来，看见安诚在翻着书，开口问道。

“哎呦，小鹅来了呀，快来来，我一闻见那香味呀，就知道小鹅给爷爷带了好吃的来了。”老人见二元教习过来，直接起身示意二元教习将吃的放在一边的小桌子上，过来边上坐着。

二元教习将食盒打开，四菜一汤加一盒米饭，人没过去坐，而是自己搬了个小凳子，坐在一边。招呼道：“爷爷，吃饭了，你不快点过来，我就吃完了。还有你，读书的那个人。”二元也不理会老头坐在躺椅上，似乎有点儿生气的样子，自行盛了一碗，夹了一块肉，说到：“肉啊肉啊，有人一直想吃你，可自己却不动，没办法，只好便宜我了。啊~~~蒙。”一口将肉吃进嘴里，一边吃还一边故意大口嚼出声。安诚放下书，也给自己盛了碗饭，不过夹得是一块土豆，土豆片配上微酸带甜的酱，味道不错。老人见二元教习第一口肉还没吃完，就夹第二口肉在碗里，看架势似乎不算给自己留。只见一个脚步，老人就已经来到小桌子边上，拿碗、盛饭、夹菜、吃饭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整个前厅，三人都默默不语，抓紧吃饭。

饭吃完后，二元教习又陪老人说了话，收拾离开了。老人在二元教习走后，自己动手将椅子搬到门外，看着天上的月亮，哼着小曲。安诚自己也把小凳子挪到一盏明亮的灯下，自顾自的继续看着书。一盏梨形的明灯，被柱子挡住了一半的光，安诚坐在灯下，影子沉入柱子的另一边。一排排的书架似乎是有意不被明灯点亮，只给明灯亮了个侧脸，最多再加个身线，一本本书，藏在书架上，在入夜后成了一片灰影。

老人在明月下小声唱了很久，提着椅子回先前的地方的时候，看见安诚正靠在梨形明灯下的柱子上睡着了，老人手一挥，只见出现了一张油黄的竹床，安诚正躺在上面的棉被上，睡得很舒适。老人自己则躺在椅子上，扭动了下身子，小声嘀咕道：“睡觉也不知道洗脸洗脚，哎，现在的年轻人啊。”。

二元教习早上来的时候，太阳还没升起来。老人换了身灰色长衫，在门口的草地上，慢悠悠的划拉着手脚。二元教习见状，立马将食盒放在一边的石凳上，然后站在一边的草地上，看着老人的动作。只过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站的也不舒服，就自己盘腿坐在草地上，也不管草地上还有许多露水。又过了一会儿，干脆开始拔起青草来，拔起的青草被他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脸嫌弃的吐了出来。正当他思考着是不是躺下来更舒服的时候，安诚从门里走了出来，一出来还伸了伸懒腰。二元教习瞬间来了兴致，但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还是自己一下躺了下去，并且对安诚喊道：“鹌鹑，鹌鹑，快来快来，这边地上凉快，快来躺一躺，一会儿太阳出来，在晒晒，强身健体，祛湿御寒。”

安诚听到有人叫他，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也学着二元教习的样子，躺在地上。刚躺下去，一股凉意从尾椎直冲天门，四肢百骸就像是一瞬间分离了开来，猛然受此刺激，安诚就想立马起身，但是却四肢无力，身体已经像是失去了控制。好在这种感觉只是几个呼吸的事，一股刺痛从后背杀进，凉意瞬间七零八落，安诚忍不住吐出一口浊气，虽然凉意令人心生恐惧，但是刺痛却让人沉醉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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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元教习看安诚这么快就适应了，心中多了一份忧愁。不过也只是一会儿，二元教习看着安诚，说到：“现在虽然还是有点儿痛，不过一会儿太阳出来，就舒服了，挺住啊。”二元教习刚说完，就发现自己不该提醒安诚的，这人居然还用背蹭了蹭，有点儿过分了啊。

太阳没过多久就出来了，当太阳照到二元教习的时候，二元教习直接就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并示意安诚快起来。安诚也想一个鲤鱼打挺起来，不过，只是腰向上动了动，连双脚都没抬起来。于是，安诚慢慢翻身，爬了起来，站直。橘黄色的太阳就像是一颗蛋黄，虽然尚未完全升起来，不过已经闻见香气，阳光照射到的地方，就有一种特别的味道。身上依旧冰凉，但是有一种新的温暖从身体深处蔓延开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也逐渐变得不可直视，两个年青人额头的汗水，开始密集了起来，但两人谁都没有丝毫晃动。

任象老人看着两个貌似在较劲的小家伙，心里乐开了花，自己年轻的时候，好像也不比他两个差。不过现在老了，老了就该干嘛，就像现在这样，打打拳，看看日出，顺便吃点早餐，然后再看小家伙们能坚持多久，要是每天早上都是这样的话，其实也挺不错的。任象老人想的挺好的，但是二元教习却在老人出神的时候，一个转身，拿起一个馒头，沾了点酱，就坐在地上大口吃了起来，两只眼睛直愣愣的看着老人，见老人回过神来一脸不善的看着自己，又往安诚那边挪了挪，老人也就不管他了。安诚在二元教习开始吃东西的时候，也拿了一个馒头，在另一边的小凳子慢慢的吃着。二元率先吃完，起身说到：“我吃完了，今天先生让我带着安诚去学字，晚上回。”

任象继续吃着馒头，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同意了。安诚也没多说什么，抓紧吃完，等老人也吃完后就跟着二元走了。任象看着二人离去，小声说道：“还是急了点呀，莫不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二元带着安诚，离开了书斋，待穿过一扇厚重的城门之后，人忽然之间变的越来越多，人潮之中，就像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将人们分隔在两边，道路中间留下一架马车宽的空隙，二元带着安诚走在上面，路边的人们停下了自己原本的吵闹，静静的看着两人走过。路很长，原本干了的长衫再次湿透，路很短，一路走来原本喧闹的人群仿佛一瞬间就沉默了，从开始到结束，似乎就是一开始就结束了。终于走完了这段路，前方只有一张老旧的松木台子，上面有一面方形的手掌大的镜子，松木台子后面是一堵黑色的墙。大元教习正站在松木台子后面，双手撑在台子上，闭目养神。

“大鹅，我来接班了，先生叫我带着鹌鹑识字，所以就带着他了。”二元走到松木台子边上说到，身后的人群，已经消失不见。

“好。”大元教习只说了这一个字，眼睛都没睁开，就从左侧慢慢走了下去。奇怪的是，大元教习走下去的时候，整个人就凭空消失不见。二元立刻从右侧走了上去，并且说道：“鹌鹑你在右边站着，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二元看了一眼鹌鹑，虽然很惊讶鹌鹑身上居然是干的，但正事也将开始，也就不再多说了。二元将手指放在方形镜子上，闭着眼说到：“任怨字不悔。”镜子上出现了五个字，右侧竖立着排列，然后一个金色的矩形框将字框住，身后的墙上，五个字浮现，正是任怨字不悔。只出现了小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二元又将手指拿开，就走在松木台子右侧边缘，坐在台子上，对一边站着的安诚说到：“进内城参与东三区盛典的人，都将在这儿登名造册，我刚刚是开册子，又叫开名。开名之后，就是上名记姓，名是谁都会有，但是姓就不一定。这个你自己去书阁里面看就清楚了。一会儿开始上名记姓，我就不能管你了，你自己别乱跑，这儿很恐怖的。”

安诚点了点头，站在一边能清楚看见墙的位置，示意自己好了。二元回到台子上，说到：“姓存血脉，名寄所愿。盛世庆典，众所共愿。愿者何人，速速来报。”说完，便将镜子拿在手中，面对墙壁，身后的台子下的过道里，一个个身影出现，并说自己的名字，墙上的名字，也出现的越来越多，然后又消失不见。

安诚看着墙上的名字，结合那些模糊的身影，原本只是模糊的能够感知的东西，渐渐的有了固定的形体表述。就像是一粒粒在沙漠中的沙子，终于不再是随风四处飘洒，有了名字的沙子，风带不走它的回忆。可能，这就是学习的意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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