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时隔半年，杨坏再次来到后山那个破旧的山洞，默默的承受着混沌之气入体的痛苦。

杨坏咬紧牙关，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滴落，他握紧拳头，不断的轰击洞壁。拳头上一片血肉模糊，洞壁上的青石已经龟裂。

他全身肌肤，都好似要从内部爆开，红彤彤，狰狞恐怖。

杨坏的意识逐渐被躁动暴怒代替，俨然有走火入魔的迹象，一种原始的狂野的气息蔓延出来，惊动了一些不出世的强者。

杨坏左心房上趴着的剑灵猛然惊醒，此时已长成一个七八岁小姑娘的模样，秀目一睁，射出一道实质性的光束，往四周一扫，围绕心房周围玄黄色的混沌之气立时被击溃了。

杨坏恢复了理智，审视自己的内心。

混沌之气又卷土重来，幻化成一幅人面蛇身头生双角的怪物，振臂一挥，又幻化出成千上万的分身，一个个张牙舞爪，准备围攻心房。

杨坏心下大骇，剧烈跳动的心房，像是害怕的瑟瑟发抖般，发出了呜咽之声。同时，心房的防御机制自动开启，一层层淡黄的光幕悄悄亮起。这层层的光幕实则是被心脏驯服的混沌之气。

而剑灵如临大敌，手握不死剑，誓死保卫心脏。

围攻开始。

成千上万混沌之气幻化的怪物冲了上来，疯狂的轰击着光幕，一层光幕被击溃了，又是一层……同时光幕也在不断的消耗着狂暴的混沌之气。在这场持续的消耗战中，到底谁能笑到最后似乎还是个未知数。

守在最后一道光幕后面的剑灵，忽然双手握剑，直接冲出了光幕的保护，直奔混沌之气的本体而去。这一出着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种大无畏勇往直前的精神，令人胆寒。

混沌之气的本体狡黠一笑，四面八方的分身即将剑灵包围了。

剑灵如入无人之境，也不知使出的什么招式，剑气过处，横扫六合，气吞八荒。无数的混沌之气分身被绞杀，化作一缕缕的淡黄色气体，被心脏吸附。

剑灵剑指混沌之气的本体，不待他反应，一剑洞穿其心脏。

桀骜不驯汹涌澎湃的混沌之气，群龙无首，如无头苍蝇乱撞。心脏趁机扩大自己周身的光幕范围，一下子将其笼罩，吸收，并逐渐趋于平静。

杨坏长出一口气，浑身已湿透。

这时洞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黑暗中看不清容貌，比自己高一头多，不胖不瘦，只听那人影惊讶道，“你竟然不需要吃丹？”

杨坏如临大敌，屏气凝神，做出防御的姿势。

那人影轻松一笑，“不要紧张，我没有恶意。”

杨坏卸下了防备，知道他若是出手早就出手了，于是道，“你是谁？”

那人影道，“每分钟二十下，不错，小小年纪就到了地字位。”

杨坏一惊，心中道，“这人竟然能听心跳辨修为，实在可怕！”

杨坏又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影道，“你可以叫我，路。”

杨坏拱手道，“路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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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何指教？”

路道，“你为什么不吃丹？”

杨坏冷酷道，“我不想成为丹的奴隶。”

路欣赏的口吻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可你是否知道这样做的后果？历史上从来没有人撑过天字位！”

杨坏认真的回答道，“事在人为。”

路赞赏道，“好一个事在人为。既然如此，丹有没有于你根本没有意义喽？”

杨坏一愣，心思急转，问道，“偷丹的人，是你？”

路笑了笑，没有否认，而是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你不觉得现在的战剑门，或者宗山派，病了吗？”

杨坏不懂，“什么病？”

路神秘莫测道，“大门派病。”

杨坏道，“能具体的说说吗？”

路道，“现在的宗山派，等级观念森严，结构僵化，一宗三门表面和气，暗里较劲。不说一宗三门了，单看战剑门，也是派系林立，内耗十分的严重。同时他们也缺乏活力和创造力，思想僵化，安于现状，缺少忧患意识。他们也过于自信，自诩正道之首，不把其他门派放在眼里，也从来不屑于搜集情报。对于新思想新能力，又抱着过度谨慎的态度，不敢尝试，应对时代的变化反应迟钝。就如同一头臃肿笨重的大象，不仅无法舞蹈，而且连转身都难。”

杨坏点头道，“你说的确实不错。我相信掌门也应该有所觉察才对，这次丹药分配机制的改革，不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吗？”

路冷笑一声道，“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丹药分配机制改革，治标不治本，掌门看似是抓住了核心矛盾点，就是丹药，以为可以用丹药来驱动完成任务的数量和质量，从而推动内外循环的完成。看似合理，公平，其实不然。只不过是把丹的分配权转换成任务的分配权而已，换汤不换药。掌门或许是好心，但不一定能办好事。其实丹药不是核心，系统才是。”

杨坏疑惑道，“系统？”

路解释道，“打个比方，我们通常都是先盖一栋房子，然后再以房子为中心修路，房子盖在哪里，路就修到哪里。当房子越来越稠密，路也越来越多，越来越曲折，越来越窄，人们的出行也就越来越不方便。即房子越多，路越曲折，我们出行障碍越大。这就好似我们的门派，随着门派规模逐渐扩大，等级越多越森严，机构庞杂，门规也就越复杂。这样门派必然变得越臃肿，行动力，效率等变得越来越迟缓。门下弟子就相当于房子，修道、做任务、获取的资源等统称为路，当门派以门下弟子为中心时，随着门派规模不断膨胀，众弟子的路就会越来越难走，而这后果，最终必然导致门派的崩溃。”

听到这，杨坏出了身冷汗，虽说对宗山派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但毕竟是目前赖以生存的“家”。

路继续说道，“如何才能避免？就是我刚才说的，要用系统为核心的思维。须的以路为中心，系统的规划出路来，再以路为中心建房，这样房子再多，也不会出现越阻塞的问题。其实宗山派就是一个系统，无论是掌门，门主，长老，还是弟子，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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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的一个要素。这些要素由各种门规，师承关系，教学方法，丹药分配，利益冲突等整合连接在一起，形成各种复杂的关系。这些连接的关系最终导向的就是宗山派存在的目的，也就是‘成仙’这个共同想象的愿景。宗山掌门每三百年换届一次，各门主每一百年换届一次，每十二年招收一次新弟子，期间更有不知多少弟子离开，这些要素不断的更迭，难道宗山派就不是宗山派了吗？当然不是，对宗山派这个系统来说，要素虽不断的更迭，而连接关系和目的并没有变，所以宗山派依然是那个宗山派。由此可见，宗山派这个系统中，要素其实最不重要，随时可以替换。但是，如果改变了系统的连接关系，那么系统属性就会发生巨大的变化。比如我们宗山派，如果招式套路越来越靠近东山派，就连门规，师承关系等，也越来越像，那么世上就不再存在宗山派，不过是多了一个‘东山派分支’而已。也因此我才会说，系统才是核心，而系统的核心不是要素，而是连接关系。要想拯救宗山派，不是简单的掌门换届，而是必须改变连接关系。”

杨坏听了路一席话，深受感触，抿着嘴唇道，“所以偷丹不是你的目的，改变换届结果也不是你的目的，改变人们的观念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路欣慰一笑，似乎找到了知己，“没错。”

杨坏皱眉道，“拯救宗山，改变连接关系，说起来简单，非的颠覆现在不可。没有不流血的政变，这到底是拯救还是毁灭？谁能说的清楚？”

路道，“拯救就是毁灭，毁灭也是拯救。”

杨坏话锋一转，“可是，凭你一己之力，如何撼动宗山派这座大山？”

路神秘一笑，“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杨坏吃了一惊，心说难道还有同党？

路解释道，“这也是我跟你讲这么多的原因，我希望你能加入我们。我们早已预见到不久的将来宗山派将走向覆灭，也许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所以我们才走到了一起，邀请你加入我们，救救宗山派。”

杨坏低头沉思，忽然抬头，微微一笑，“不好意思，我没有这个能力。对宗山派也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恐怕要令你们失望了。”

路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况且你的能力，超乎你的想象。”

杨坏摇头道，“你看错了。”

路轻笑道，“我看中的，是你的冷酷和果敢，抓住机会果断出手，不出手则已，出手便下狠手。不过你毕竟是年轻，如果是我，我不会只废掉一只胳膊，必须要斩草除根。”

杨坏巨震，额头沁满冷汗，不知是紧张还是后怕，声音颤抖的问，“昨晚，你在？”

路只是微微一笑，不作回应。

杨坏又道，“床底下的衣服，也是你拿的？”

路只是看着他笑，也不答话，接着撂下一句“三天后，此时此地给我答复”，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杨坏苦笑一声，“我还有的选择吗？”

待路走后，杨坏颓然的坐到地上，想起一句古话，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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