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咱们两个不是一直窝在船长室吗？也没人进来汇报呀，你是怎么知道咱们头上有诺克萨斯战舰的？”

赵安对哈肯船长突然发出的战斗信号大惑不解。

他扫视了两圈船长室，很确定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更没听见任何通风报信的声音。

哈肯讪讪笑道：“通风报信的人不在船上，而在深渊……”

赵安同他一起看向弦窗之外，在破碎的气泡和下坠的游鱼之中，夹杂着一只硕大的黑影——

正是刚刚把眼睛贴在弦窗上的那只海兽。

难道说，它是跟卢瑟?哈肯一伙儿的？

这个老朽的吸血鬼身上究竟还藏着多少秘密？

还好自己刚才没彻底跟他闹翻，不然自己已经死的渣都不剩了。

想到他仅靠闻气味就判断出自己的动作，赵安仍觉脊背发凉。

“看你的装束，应该没什么战斗经验吧……”哈肯打量了一番赵安，“你这种软蛋子，很快就会死在船上了，不用慌。”

赵安心里清楚，在监狱里度过两个月的颓废生活，自己的一身武器设备又被没收了。

他的肌肉线条在这个世界本就属于中等偏下的类型，在经历过千锤百炼的海盗里，更是吊车尾。

所以现在穿着囚服衬衫的赵安，看起来就像个游手好闲的二愣子。

赵安没有辩解，表现出自己的弱势，更能让哈肯船长放松警惕。

“是啊，从来没打过架，更没杀过人。我之前说过了，连出海都是第一次。”

船身停止了颠簸，船长室大门上的血魔法也已消散。

贝丝女王号完成了一次下潜，已重返世间。

清晨的阳光熹微，穿过云层，洒在冰冷的海面。今天是个流血的好日子。

“德雷卡拉，德雷卡拉！”哈肯冲船长室外叫道。

不多时，一个背生双翼，尖牙利爪还戴着高帽的海盗出现在门口，应答道：“什么事啊船长？”

德雷卡拉是他的大副，生前是一只吸血鬼，死后被他的血魔法转化成了躯壳，所以智商比死人转化的僵尸高一些。

“带上我们的新兵，去给他搞到一身装备，然后把他送上战场！”哈肯船长大声命令道，

“如果他的脚步慢了半拍，就直接一枪崩了他！”

“得令！船长！”德雷卡拉大副敬了个礼，然后对赵安比划道：“快点，跟上！”

赵安急忙挪动屁股，出了船长室。

他很确定，如果自己慢了半拍，德雷卡拉真的会一枪崩了自己——

毕竟，一具没有自我意识的行尸走肉，要比一个活人听话多了。

而哈肯船长把自己留在身边，并且好心招待的原因，不过是因为他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备用的移动血库罢了。

一旦出现意外，假如在靠岸前，哈肯船长饮光了储存的鲜血，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拿自己开刀。

海盗们什么样，看过电影的赵安一清二楚。他们比下城人更不择手段，更不知廉耻，他们唯利是图，没有丝毫荣誉和信誉可言。

大副德雷卡拉半个身子探进甲板下的舱门里，摸索了一阵，找出了一些锈蚀极为严重的武器。

像是鱼叉和杆钩，常见的港口装备，不必多介绍；前装填式火药枪，它的年纪应该比哈肯船长还大。

看来看去，没有一件得心应手的武器。能有一把匕首或短刀，在此时都成了奢望。

赵安抬眉瞟了一眼，德雷卡拉正焦急地等他挑选武器；远方水天相接的地方，蚂蚁大小的船只悬挂着一幅幅红色三角帆，那就是诺克萨斯的舰队。

迫不得已，赵安拎起一把鱼叉，当做武器握在手里。

反正在哈肯船长眼中自己是个废物，那就把自己的废物人设继续维持下去咯？

就要让他对自己放下戒心，让他相信自己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才是自己最佳的逃跑时机。

赵安拿定主意，不管待会的战火多激烈，他都尽量不插手，也不让萨科和悠米插手。自己手上的鱼叉，也仅仅用于自卫。

这样不仅会笃定自己的废物人设，也能从两军的交手中，看出来历不明的卢瑟?哈肯实力几何。

身后的船长室轰然紧闭，看来哈肯船长就没打算亲自出马，他对手下有十足的信心。

“九点钟方向调转船头！满帆！大炮装填！你们这群懒惰的蛆虫！”

哈肯不在，德雷卡拉就是全场地位最高的“死尸”。他讲着粗鄙的语言，对一众僵尸海盗发号施令。

诺克萨斯舰队之中，立在桅杆顶端的观察员也通过单筒望远镜发现了逼近的海盗舰艇。

“有敌情！”他一边朝下方喊道，一边拉动警报铃声。“三点钟方向，一只三层甲板式帆船！挂着海盗旗！”

训练有素的诺克萨斯海军立刻从舱室中鱼贯钻出，手持尖刀阔盾，在甲板之上有序排列。

刃芒之上，红色的诺克萨斯旗帜迎风招展；晨光之中，黑色的诺克萨斯盔甲排山倒海，不怒自威。

诺克萨斯的军队，代表着符文之地世界中，凡人军队的最高素养和最强战力。

待到更近些，赵安才能清点出，面前的诺克萨斯海军舰队一共七艘舰艇，包括两艘重型战列舰和一艘轻快的旗舰，另外四艘为寻常的装甲运输舰。

他们的船只外表覆盖着黑铠，通体由金属制成，皮尔特沃夫生产的蒸汽机驱动。

反观赵安所在的贝丝女王号，就是一艘能跑的古董。

但就是这么一艘古董，竟毫不畏惧地朝着诺克萨斯的舰队直冲而去。

这副场景简直就是波兰翼骑兵对冲德国虎式坦克的翻版啊！

“喂！这样下去我们会粉碎的啊！”赵安心急如焚，不过没说出来。

他看向德雷卡拉大副，他的双瞳中闪烁着对战斗的疯狂的渴望。

“死！死！死！”德雷卡拉最先举起短戟，呐喊出声。

他握着绳索，单脚踏在船舷，排开的激浪从他身下掠过，宛如踏浪前行。

身后的一众僵尸海盗们，也附和着大副的喊叫声，嘶叫出声：

“死！死！死！”

任何人，任何神，都会在面对这群视死如归的僵尸海盗时胆寒。

诺克萨斯战舰上的指挥官百思不得解，明明是一艘残破的帆船，明明刚刚还在水天相接的远方，短短几十秒里，就已杀至跟前。

舰队末尾的一艘装甲运兵舰已来不及调整船头，它的侧舷暴露在贝丝女王号船头的冲击锤之下。

“侧舷炮，全部开火！其余人，找好掩体，做好冲击准备！”

穿着银铠红襟的指挥官大声命令着。

霎时间，百炮齐鸣，震耳欲聋。

舰炮太过密集，以至于贴近船身的位置出现了一层灰色的由烟尘构成的薄幕。

漆黑的炮弹撕破薄幕，呼啸着飞向高速移动的贝丝女王号，雨点般密集地落在贝丝女王号的甲板上和侧舷的海水里。

舰炮的命中率差强人意，但在样本足够多的前提下，几率再低，命中的数量也不会低。

第一轮齐射过后，落在贝丝女王号甲板上的炮弹激起层层爆炸，骨肉横飞；更有一发运气好的炮弹落进武器库，点燃了火药，激起二次爆炸。

如此惨痛的伤亡，换做任何其他船只，都该弃舰逃生了。

但贝丝女王号不然，它的速度不降反增，燃烧着熊熊烈火，宛如一头在海面上狂奔的火牛。

“什么鬼……”

末尾舰艇的指挥官一脸活见鬼的表情，他夺过单筒望远镜，对准冲来的贝丝女王号。

他看见了，他看见了在诺克萨斯军队中流传的海洋传说，令人谈之色变的海中恶鬼——那是来自地狱的战士们，即使身体被炸得七零八落，仍在甲板上屹立不倒。

他吓得僵住了，他忘了自己身处何地，在做什么。

他不过是一名普通的舰船指挥，奉帝国之命前往蟒行群岛执行一起普通的掳掠任务；未曾想过会在海面上遇到这个煞星，也未曾想过会命丧于此。

碰撞来临时，他还在举着望远镜，望远镜陪着他的尸体一起跌落进了大海。

“轰”！

贝丝女王号船首的冲击锤轻易地撕碎了诺克萨斯战舰外壳上的防护板，以雷霆万钧之势横向冲撞劈开诺克萨斯的装甲运兵舰，宛如鳄鱼捕食一只落水的羚羊，轻易就能把它的脖颈一咬两半。

被撞成两半的诺克萨斯战舰朝着两侧倾倒，缓缓下沉；失去立足点的诺克萨斯海军们更像下锅的饺子，在海面上扑腾出几个水花，便一命呜呼。

这是战争，战争！而不是在下城尔虞我诈的小打小闹！

赵安愕然。

这一船阵亡的士兵，比自己这辈子杀过的人都多了。

在战争面前，除非拥有无极剑圣那般的实力，否则个人的存在感微乎其微。

目睹了身后船只的沉没，旗舰上的舰队总指挥眼中燃起复仇的怒火，他吼道：“令旗兵听令！让剩余舰船按照雁形阵排列！让我们的巨炮送这群海盗去见羊灵！”

众船舰上喊声滔天，诺克萨斯士兵们为同胞的牺牲捶胸顿足。

撞断战舰的贝丝女王号由于惯性无法第一时间调转方向，另两艘装甲运兵舰趁机从侧翼包抄过来，同贝丝女王号平行行驶。

舷窗下伸出了一排排漆黑的炮筒，甲板上的士兵手中的钩锁虎虎生风。

赵安在电影中看到过这样的场景，他们要登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