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徽嫙闻言脸色瞬间涨红，咬牙切齿狠狠地瞪了刘戎一眼。

事实上，刘戎那晚确实是想对人家那个，只不过没有占到便宜罢了。再后来，因为刘綎的事情被牵连入狱，出来便又什么事情都忘了。

看着刘戎皱紧眉头，苦苦思索的样子，似乎是真的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朱徽嫙吸气吐气压下了怒意，颇为好奇，莫非是应天府监下手太重将这银贼打傻了？伤了脑子？

“那你可知道你为何被削去世袭爵位？”

刘戎身体一震，这事情他后来知道，私刻总兵官将印的事情并没有闹到朝廷上面，万历说他品行不端，实则与另一件事情有关。

要不是张氏花了成箱成箱的银子四处打点，朝廷又可怜刘綎只剩这根独苗，哪里只是一个削去世袭爵位那么简单的？

刘戎沉吟片刻终于想了起来，恍然大悟道：“难道你就是所谓的宫中女眷？”

朱徽嫙见他这般吃惊反应，不知为何却是矢口否认道：“当然不是我了，你这银贼要是胆敢对本小姐那般大胆，还能活到今天？”

“因为皇太子与家父是故旧，所以东宫女眷在游览应天府的时候，自然便是由本小姐全程陪同了。可是你这银贼在本小姐的地盘上竟然敢如此冒犯贵客，自然也让本小姐的颜面荡然无存了！”

“哼，要不是你有个忠义殉国的老爹，你的狗头恐怕早就被挂在京城午门上示众了！”

刘戎闻言神色一黯，颓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是啊，就是因为那件事，让本就艰难的母子三人雪上加霜，最后几乎是陷入绝境，可那特么的不是老子干的啊！

“姑娘，你觉得在下可是寡廉鲜耻之人？”

“自然是了。”朱徽嫙不假思索地答道。

刘戎：“……”

朱徽嫙回答完也是神色一滞，以前自然觉得这银贼不是好人，可是今日所见种种幕幕，再回过头来想想，似乎又不是那么讨厌，莫非当日事有蹊跷？

“既然姑娘不明真相，那么在下可以告诉你，真相就是，本公子是一个有理想、有素质、有纪律，勤奋好学、尊老爱幼、乐于助人、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心地善良、惩恶扬善、劫富济贫、孝敬父母、钟情专一、洁身自好——”

“行啦！”朱徽嫙只觉得牙根酸的慌，“那你那晚为何如此下流龌龊！”

“我被人下药了。”刘戎觉得肯定是如此，否则就算那倒霉蛋再纨绔，也不至于蠢到大庭广众之下要强奸民女。

“鬼信。”

朱徽嫙嘀咕一声，不过说实在的，她真的信了，毕竟无论从这银贼对杨家小姐的情谊来看，还是从今天他惩强扶弱的行为来看，都不像是一个行迹恶劣品行败坏的人。

再说了，从当时的情况来看，虽然大哥哥不在，我身边的侍卫还是不少的，以他的才智，是不应该做出那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而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书案上的诗集就是明证。

朱徽嫙缓步走到书案前，拿起那本诗集，似是无意道：“你作的？”

刘戎闻言身体一震，随即却是面色不改，故作镇定道：“你是没有眼睛还是不识得字？墨憨斋主人五个字不认得吗？”

朱徽嫙将那诗集放回书案上，自己也找一张椅子坐下，嘴角一抹冷笑，道：“方才我在外面什么都听到了，想不到这冯梦龙话本写得引人入胜，本人却是一个十足的傻子。”

“开什么玩笑，冯兄大才，学富五——”

“够了，少装蒜了。冯梦龙的话本我个个看过，里面的诗词俱是平淡无奇，引人入胜的不过是曲折婉转的爱情故事罢了，至于文笔，差强人意——”

“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

“再说了。”朱徽嫙再次打断他，冯梦龙屡试不中，而立之年不过区区一介秀才，至今仍在为科举奔波，所擅长的话本又难登大雅之堂，为宗师大家所鄙视。

其兄其弟都强他甚多，家中祖产又败落无几，只能为市井闲人写些打发时间的话本勉强糊口，可谓潦倒甚矣。

你认为他能咏出‘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这种志得意满的豪放词句吗？”

“冯才子的阔达胸襟又岂是你这种心胸狭隘的小女子可以——”

“还有——”

“你妹的！能不能让我说一句完整的话！”

朱徽嫙一愣，继而闭口道：“好吧，让你说，我不打断你了。”

刘戎吱唔一句，竟然发现无从狡辩。

“还是你说吧。”

朱徽嫙也是兴趣索然：“总之，虽然你有才华，但也不要当全天下的人都是傻子。”

她停了一会儿继续开启福尔摩斯模式道：“本小姐虽然不知你是如何与冯梦龙勾搭上的，但是，我想你不过是借切磋诗文为名，故意将他灌醉，趁机写下这十几首绝世佳作，再哄骗那位神志不清的傻才子签下字据，自己再拿去刊印出版。”

“方才冯大才子所言分明就是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肯定是烂泥一滩，若说是他作的那些诗词，本小姐是绝然不信的。”

爱信不信。刘戎心虚地想着。

见刘戎沉默不言，朱徽嫙继续脑补道：“可是，你为何又要冠以他人之名？话说之前你因为是家中次子，爵位让兄长袭承去了，光宗耀祖的担子自然也落不到你的头上，平时嬉笑人生倒也不奇怪。

可现如今你父兄战死，家道中落，府中又被旁支别系篡权，想来正该是你奋发图强一鸣惊人的时候，有如此之才为何还要冠以冯梦龙之名，自己只满足于区区银两呢？

莫非你是胆怯，害怕步父兄后尘？还是说，你志向浅薄，在你心中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喂！不要把我说的这么没节操。”刘戎郑重警告道，“我除了喜欢钱之外，黄金翡翠，珍珠钻石我都喜欢，你有没有啊？”

“你——”朱徽嫙一时气结，竟是生生说不出话来。

刘戎低哼一声，默默地把书案上自己的银子收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