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详了地上的二人一会后，他猛然抬手，手中匕首飞快的划过干瘦汉子的手腕，不等疼醒的干瘦汉子痛呼出口，他再次出刀，另外一只手的手筋也被划断。

紧接着，他如法炮制，将二人的手筋脚筋全部挑断，这才将匕首还给老河头。

灯火下，徐童脸色惨白，气息有些急促，但目光却十分坚定。

“小子下手倒是挺狠呐！”老河头微微皱眉，随即舒展眉头微笑着揶揄道。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他们几个在这一片，看样子已经祸害了不少人了，这或许是他们最好的归宿。”徐童脸色稍微好转了些，十分平淡的道。

老河头拿着匕首重新走到地上二人身边，此刻的二人口中还在痛苦的呻吟着，他蹲下身子掐住一人的嘴，将匕首伸了进去：“手段狠辣，但是不充足。你可知留下他们两个口舌，对我们会有多大的影响？孩子，你很聪明，乱世之中，聪明人往往能够活到最后，但是一定要记住，有些事，要么不做，要么，就得做绝。”

说罢，匕首往前一送，用力的搅了搅。

地上的两人口中血沫横飞，如果来不及及时止血，只怕他们不就之后就会命丧黄泉。

楚国的律法对于致人伤残的惩罚十分模糊，但是对于杀人的惩罚却很清楚，这也是为什么老河头要将二人的舌头搅烂的原因。

徐童倒吸了一口凉气，没想到这个沙场上摸爬滚打出来的老卒，手段比自己想象得还要狠。

他不知道的是，老河头曾经在战场上亲眼看到自己昔日的袍泽兄弟因为放了一个半大孩子，最终被那个孩子用短槊刺穿了胸膛。

一会后，老河头出门将白天劝他们赶紧离开的胖妇人拉了进来，指着地上嘴上血肉模糊的两人道：“他们咎由自取，待会我们离开之后，你去叫郎中，保住他们二人的性命。天亮之后报官，官府的人来了之后，你只要说不知道就行。”

不料妇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爷，求求你带我走吧！我要是留下，会被他们打死的。”

一瞬间，眼泪就哗啦啦的流了出来。

老河头摇头苦笑，指着徐童道：“我是保护我家少爷的奴仆，带上你，一路上多有不便。你大可放心，他们两个的手脚都已经被我给废了，往后你想怎么收拾他们都行，他们根本没法动你的。”

好半天胖妇人才止住哭声，抬着泪眼将信将疑的看着老河头。

老河头示意她看二人的手腕，妇人看过之后，这才放下心来。

将胖妇人搀扶起来，再三叮嘱之后，老河头这才带着徐童离开。

“老河叔，你就不怕那妇人会多嘴多舌？”走出去大概一里地之后，徐童忍不住问道。

老河头一边大步往前走一边道：“那妇人不知道我们身份，就算多嘴多舌，官府也奈何不了我们。再说了，那妇人手臂有伤，一看就知平日里没少受虐待，现在伤害她的人被打成残废，她只怕是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了，就冲她提醒我们，我们也不该伤害他。”

徐童笑道：“看不出来，老河叔还有怜香惜玉之心。”

老河头浑身一震，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朝前走：“虽然不知道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为什么那么喜欢打仗，但咱们只是马前卒，战场上第一批死的人。侥幸活下来就是加官进爵，没活下来，就是黄土下面的几根烂骨头，过个百八十年，鬼都不记得。但说来说去，咱们在战场上拼死拼活的，不就是为了让家里的娘们孩子能够安安生生的过日子么？”

说起来，在这个时代老河头倒是比较特殊，其他老爷们对于女子向来都是弃如敝履，可偏偏老河头一个上过战场的糙汉子，对女性倒是挺尊重的。

不觉之中，已过数日，二人走走停停，有村落的地方就找户人家叨扰一番，没有村落的地方便是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一开始老河头以为徐童一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受不了这些苦，但数日相处下来，他才发现这孩子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般娇生惯养。寒门士子在仕途上虽然比不上那些高门子弟，但吃苦耐劳方面，却胜过那些纨绔百倍。

而今四国乱战，各国朝堂之中的文职，基本上都是朝中贵胄家那些不成器的子弟担任，便是最看重读书人的燕国，能够在朝堂上说话的寒门士子也只有一位——当朝宰辅袁寐。其他各国，读书人除了做点抄录的工作，基本上没有任何用武之地。

这日，他们正在一个村落休息，收留他们的是一对老夫妇，三个儿子都去了边军，一家子倒是没有什么徭役。只可惜七年前大儿子战死沙场，四年前二儿子因为怯战被督战队给砍了，而今唯一留下的，便是在边军中当伍长的小儿子。

老两口心地很好，不仅十分热情的招待了他们，而且还狠了狠心杀了只鸡。

“老河叔，咱们还有多久到阳京？”徐童一边啃着鸡爪一边问道。

这些日子的相处，老河头打心眼里喜欢这孩子，聪明不说，而且知道分寸。

老河头抿了一口碗中剩余的劣酒，指了指远处道：“以咱们现在的速度，再走两旬，应该就能看到阳京了。”

阳京城，又称酆都，因为与阴曹地府的酆都二字一样，因此后来皇帝改名为阳京。

“你去过阳京么？”徐童再次问道。

对于这个世界，他的认知大多数都是来自于阿公，但是口述的花花世界，终究比不上亲眼所见。尽管他前世看到的花花世界，比这个世界要强上百倍，但徐童依然希望看看这个世界号称天下最为繁华的阳京城，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

老河头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算去过，也算没去过。昔日跟随将军进过一次阳京城，但没有游玩过。”

吃过饭，休息了一个晚上，给二位老人留下了些铜钱，二人继续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