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师弟你且安坐，我略作拾掇，汝就可以歇下了。”

梁天舒将菅清带至一个院落，进了屋，扶着他在一张桌案前坐下。

他一边收拾，一边想起了菅地的富裕，对菅清说道：

“此处虽属鲁山，非观门所有，然天下观门皆寒苦，不可与菅地比拟，还请菅师弟多有担待。”

“多谢师兄。”

菅清点头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我已有准备，慢慢习惯就好，日子长了总会适应的。”

他早就乏了，体力不支，在菅地何曾有过这样的劳累，车马奔波，接连好几个小时？

他静静地看着梁天舒收拾，思绪慢慢地打开。

他知道这将自己这一生中最大的改变，从此以后他将不在是菅地的主人和继承者，而是一位需要等着通过修行来抵制体内病毒来延长寿命修行者，已经病入膏肓。

没有波澜，没有悸动。

他就这样静静地等待，仿佛等着命运的宣判。

自襁褓中开始，宋国的灭国之战开始，体内的病毒就与他同在，他想过改变这一切，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是改变这个世界，就像千万本穿越里的主角一样叱咤风云，然而他一直在煎熬，一直都在等待。

漫长的岁月，渐渐地把他的雄心壮志磨灭，开始慢慢地面对现实，终日只能居于室内，与一个火盆为伴。又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壮志雄心，那只是穿越之后的一些美好意愿，难此而已。

十六年了，菅清已经变得沉稳。

沉稳在很多时候是一个褒义词，然而却不一定都是褒义。它代表着成熟和稳重，但同样也代表着失去了锐气，丧失了进取的意志和躁动不安的心。

虽然已经投在无居观门下，然而菅清依旧不敢给予太多的期望。

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失望的次数经历太多，心就会累，从而慢慢变得平静。

十六年了，菅看见的太多，哪怕是他一直呆在屋子里，几乎从未踏出过大门。

“菅师弟，已经好了，我扶你过去。”

梁天舒收拾完毕，过来要扶着菅清过去，只是刚碰到臂膀和手臂膀，隔着厚厚裘衣，他就感到一股寒气透过手心，直入骨髓，几乎冻彻心扉。

“怎得这般冰冷？”

他脱口而出，心里充满了惊讶。

然而只是霎那之间，还不等菅清回话，梁天舒又明白过来，自我责备道：

“唉，瞧我这糊涂性子，回至鲁山什么都忘却了。”

“请菅师弟稍候，吾这就给你弄一个炭盆，供汝取暖。”

梁天舒想起了涡水河畔，菅氏营地的菅清面前的那个炭盆，菅清虽然没说，但梁天舒依旧猜到了它的作用。

一路上没有条件置办炭盆，供菅清取暖，只能让赵贤满输入纯阳之气助他御寒，然而终非长久之计。如今回到了鲁山，炭盆才是第一考量。

菅清已经怔怔地坐了好久，如果说炭盆代表着他以前生活，是一种人生，他希望就此摆脱这种人生，不管前路好坏，命运多殊。

“且慢。”菅清阻止了梁天书。

只是正要开口，他想想自己似乎也用不着这样去较劲，自找罪受，又缓缓点头，道：

“……多谢师兄。”

“嗯，菅师弟稍候。”

梁天舒去去就来，很快找来一个炭盆，就在菅清屋门外的院子拿着燧石生火，覆炭引燃，浓烟过后端进了室内。

“菅师弟，已然妥当，你且歇下，日后某带你熟悉一下此地，夫子估计要好几天才能见你。”

“嗯，多谢梁师兄，有劳了。”菅清点头。

看到梁天舒两手乌黑，却不见有人前来帮忙，他不禁地有些好奇，脱口问道：

“梁师兄，怎不见道童，只你一人在此忙碌？”

道门里都有道童，菅清刚才也看见了凌霜，怎么现在就不见了呢？修行者不应该是两手不沾阳春水，一心修行的吗？纵有劳累那也应该是道童先上吧？

菅清疑惑地看着梁天舒，心里以为对方是不是受到了排挤，在宗门不受见，所以专门干这样的活，对着任何人都陪着笑脸。

“嘿嘿……”

梁天舒果然笑了起来。

只是他扭头看了一起床榻上的菅清，却笑道：“菅氏生财有术，菅地富庶无比，奴佣过万，然无居观却无此本领，更无点石成金这术。”

他摇头说道：“鼎盛之际，无居观自然亦是奴人无数，道童数百，弟子近有千人，然这已是昔日陈故，如今山门窘迫，观门里不过弟子数人，数名道童而已。”

“哦？”菅清一愣。

菅地离天都很远，足有一千四百余里，菅清更是闭门不出，消息落后，哪里晓得还有这种变故，还以为无居观盛名在外，有着无数弟子，哪里知道不过鸡鸭三两只，不过数人，昔日鼎盛已是昨日黄花。

他不由得有些后悔，只是随后又变得坦然。

事情经历的太多，这种事情已经无法让管清产生更大的波澜化，而且他也没有更多的选择。

梁天舒在室外洗手拭净，然后又重新回到屋里扶着菅清躺下，嘴里介绍道：

“如今观门只有四名道童，其中两者在捉风馆听候差遣，协助夏贤君行事。其余二人皆在山门，一名侍奉夫子，一名紧随张天钧，方才汝所见者就是。”

“哦？没有他人？”菅清一愣，接着再问。

无居观的弟子已经好几人，道童却只有四个，二名在山里两名在山外，这哪里能顾得过来，总要有几名奴隶和佣人才对。

“没有，就是四位道童，没有奴隶。”梁天舒摇头。

他也觉得有些好笑，只是又有些无奈，用心地回想，却发现无居观没有奴隶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

只是想着想着，他又想到了先前说过的话，继续说道：“哦，对了，夏贤君就是吾等之大师兄，三恪之后。”

“嗯？”菅清再愣。

虞朝历史已经久远，建国七百年，早就没有什么三恪，他更不知道虞朝的三恪又是指哪三恪。

不过梁天舒还是看清了菅清的疑惑，补充说道：

“夏国之后，禹之后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