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璃月扶着钝痛的头醒来，侧目只见身畔握着一名女子，正是萧澜。

这是重逢之后他第一次见她阖眸而眠的样子，不似清醒时凌厉疏离，反倒令他觉得平和柔善。

萧澜睡得不沉，发觉楚璃月醒了便随即醒来。

楚璃月愕然片刻，恍然回忆起来昨晚发生了何事，他本是要跟胡玉儿成婚的，却被萧澜掳来了。

“我要回去。”

萧澜平静地坐起来，淡淡问:“你要同我说的就只有这个？”

楚璃月愣了一下，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衣架上挂着两件喜服，一件是他自己的，另一件……是萧澜的。

“我只给你两个选择，你留下，胡玉儿和她哥哥都可以活；你回去，不仅他们，猎户村的所有人都得死。”萧澜故作平淡地说出违心的话，她不想逼他，却不得不逼他，“或许你觉得自己厉害，可以从我手下救走他们，但是你要知道你不过孤身一人，而我的背后是数十万大军。用你自己保全他们所有人，很划算的。”

“你……”楚璃月愕然，“我一人的抉择与他们何干？！”

“无关。”

无关又如何？纵然毫无恩怨，楚璃月也是会为了保全大多数牺牲自我的，他就是那样的人，萧澜确信他失去了记忆，但是心性不会变。

她背过身去，兀自起身穿衣。

现在，楚璃月的心不在她这里，那就先把他的人留下。荆婉给看过，楚璃月现在这样的状况很那说，也许哪天就想起来了，也许很久很久都想不起来。萧澜不怕等，只要楚璃月在她身边好好的，只要她和楚怜也还好好的，她等得起。

“强权压人，难道这就是‘大晋利剑’的风骨吗？”楚璃月厉声诘问。

萧澜回身面向他，动作迅疾地抓起他的右手，玉质韘戒凑成一对，萧澜沉声道:“我于你而言，不是大晋利剑，是以惊世之礼娶来的正妻。”

许是声音大了些，一不小心将楚怜吵醒了，她哇哇大哭，挥舞着小手试图寻得一点安全感。萧澜连忙过去抱起她，轻声哄着解开衣襟喂奶。

楚璃月没眼看，连忙别过头去，良久，听见楚怜的动静小了，他才心怀忐忑地问道:“你说我娶你，但是我已经忘了。”

“所以，昨晚我们又成亲了一次。记好了，别再忘。”萧澜脸不红心不跳地胡诌。

楚璃月当时人都没有意识了，按着他拜堂也没意思，反正他们一起穿着喜服大摇大摆走进来，是众人亲眼见证的。

即便没有见证又如何？

世人皆知她萧澜才是楚璃月明媒正娶的妻，是大楚太子堂堂正正的太子妃。

天下人都知道，都记着，只有他，只有楚璃月忘了。

“我那时候根本不清醒，凭什么要我记着？我能记得什么？”楚璃月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女土匪绑来的良家美男，而且女土匪不是普通人，是个不讲道理的土匪头子，麾下匪徒数十万，惹不起，惹不起。

“那就不必记得了，胡玉儿那边不需要你惦记。我会许她万两财帛，以及县主之位，让她今生今世高枕无忧。我还有事要忙，你在这里照顾好怜儿。帐篷可以出去，但是别离开大营，戎狄环伺在侧，又逢倭寇入侵，外面很危险。你诚然厉害，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切记。”

楚璃月刚张嘴，未及说出半个字，萧澜便已经将楚怜塞进了他手里。

她说道武功，楚璃月突然发现自己的穴道被封住了，体内的内力就像是一汪死水，任凭他如何凝聚都掀不起半点涟漪。

“你给我解开！”

“等你死心塌地留在我身边的时候就给你解开。”萧澜甩下这句话，潇洒离去。

她走了之后没多久，林蒙就端着早膳进来了。彼时，楚璃月正坐在床边，怀里头抱着咿咿呀呀要抓他头发的楚怜。

楚璃月闲来无事，也乐得拈起一小撮发丝逗她。

“你抓得到吗？”楚璃月拿发梢挠她肉嘟嘟的掌心，每每又在她掌心合拢的一瞬间将头发抽走，“哎，你抓不到，哈哈。”

他看起来什么都不担心，但其实什么都担心，只是没有表现出来。不知怎么的，当萧澜说不必再惦念胡玉儿的时候，他第一反应不是伤感，而是仿佛卸下了一块包袱似的轻松和释然。

难道他内心真正想要的是留在这里，照顾楚怜，相伴萧澜吗？

不，他喜欢楚怜，但是那个土匪头子实在不讨喜，他之前怎么可能喜欢萧澜呢？

“太子殿下，请用早膳。”林蒙恭敬地将白粥和两碟小菜放到桌子上。

“你是……”楚璃月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眼眸不经意间眯起一点。

“是您的贴身护卫。”林蒙微微一笑，见他身体无碍，很是欣然。

“护卫？”楚璃月蹙了眉，面露怀疑之色，他上下打量林蒙，摇了摇头。

就这还护卫？他以前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被门挤了才会选这样的人当护卫。

假如内力没有被封住的话，他觉得就林蒙这个水准，他一打十必然是不在话下的。

切，才不需要这样的护卫。

林蒙大概也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尴尬，放下饭菜就准备退下，走之前叮嘱道:“殿下，您用完膳传唤外头站岗的士兵收拾即可。”

“等等。”楚璃月想问问他自己和萧澜的曾经是怎样的，“你跟我讲讲我跟……哎呀！好疼！你快放手！”

楚怜把楚璃月的一缕长发牢牢抓在手里，看着楚璃月哇哇大叫，她就乐呵呵地笑。他当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掰开楚怜的手，把自己的头发抽回来，但是他不敢，楚怜小小一只，看起来真是太脆弱了，仿佛一团豆腐似的，他生怕一碰便碎了。

他没有办法，只好再分出另外一缕头发去吸引楚怜的注意力，然后趁她一事不备，将头发尽数取回来，一把撩到肩后，免得再被楚怜捉了去。

“嘿，没有头发抓咯~”楚璃月也跟个大孩子似的跟楚怜耀武扬威。

然而，他的得意没能持续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