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江陌玉走到案桌前坐下，修长手指摩挲着邀请函信封。

柔晓装出无辜可怜的模样，又举起手掌到耳边，“姑爷，奴婢发誓，所言句句属实！”

千悦眯了眯琥珀眸，朱唇浅笑明艳，不慌不忙道：“玉郎，皮影戏在亥时（21:00-22:59）开始，我如若想偷窃花名册，怎会让柔晓在提前于亥时行动？”

“是亥时！”柔晓赶忙改口，“嫡小姐要奴婢亥时来偷取，可奴婢记成了酉时（17:00-18:59），所以恰好被姑爷撞见。”

“这么说，你还误打误撞成了污点证人？”江陌玉扬起薄唇，语气意味深长。

“奴婢知错了，还望姑爷从轻发落。”柔晓埋低脑袋，夹出怯懦酥软的声音恳求着。

千悦不屑冷哼了声，淡漠道：“玉郎，戌时（19:00-20:59）快到了，我们出发吧。”

“好。”江陌玉起身走回千悦身边，又看向一旁吃瓜的徐谦平，“把柔晓押送到官府。”

话语间，他牵上千悦，作势离开。

“姑爷！”不明所以的柔晓扯住江陌玉的衣袍，情绪激动，“奴婢没有撒谎啊，为何还要将奴婢羁押送官？”

江陌玉嫌弃地轻蹙起眉，扯回衣袍后，他把邀请信封丢到了柔晓面前。

柔晓连忙展开信函，惊恐地微张开嘴唇，“戌时......”

她这才意识到，已掉入千悦设好的层层圈套中。

酉时皮影戏未开始，江陌玉也就还未出发，偷窃时段不符常理。

亥时皮影戏多半已结束，江陌玉自然会回府，也不能实现偷窃。

不论怎样，她的谎言已昭然若揭。

千悦抽回柔晓手中的邀请函，俯身轻打在她的脸颊，挑衅道：“偷窃加诽谤，千府也救不了你。”

“嫡小姐，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柔晓知道千远槐等人不会为她沾浑水，便牢牢抱上千悦的双腿，哭天抢地，“奴婢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奴婢吧！”

千悦一脚踹开柔晓，逆着银月的双眸幽光熠熠，“不杀鸡儆猴，千府怎么能放过我？”

她不禁湿润了眼眶，累积的委屈悉数涌上心头。

都是千府子女，凭什么千鸢千航备受宠爱，她千悦就受尽冷眼，连出嫁后都不得安生？

只有脱离母家，她才是自由的，才能活出理想的模样。

江陌玉怔了怔，终于明白误解了千悦。

凉风拂面，夹带深秋桂花芬芳。

愧疚的江陌玉伸手将千悦鬓边碎发勾到耳后，温柔道：“夫人，走吧。”

千悦扑闪了两下晶莹眼睫，“嗯。”

徐谦平想要把柔晓从地上托起，不甘心的柔晓奋力挣脱开束缚，跑上前拦住千悦和江陌玉的去路。

她恶狠狠盯着千悦，咬牙切齿道：“奴婢算是想明白了，嫡小姐您这是过河拆桥！”

千悦不耐烦地紧锁起眉头，不明白柔晓为何还在垂死挣扎。

“姑爷，嫡小姐不得您信任，所以设此圈套让奴婢往里钻，她再来贼喊捉贼。”柔晓哽咽不停，又从怀兜里拿出海棠步摇和翡翠玉镯，“这都是嫡小姐提前赏我的酬劳，足以证明她早有此计。”

千悦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地攥紧拳头。

她是算到了被抓现行的柔晓会扯谎污蔑，可没想到柔晓还有这一招。

“玉郎......”千悦看向江陌玉，满心忧虑。

江陌玉抿了抿双唇，神情严肃。

思索了片刻，他缓缓开口：“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我的夫人她真的很穷。能戴的首饰寥寥无几、首饰盒当聚宝盆，如何能赏你这般昂贵的东西？”

千悦木讷地歪了歪脖颈，一时不知该开心还是气恼。

他真是在替她说话？

柔晓再无言挑拨，绝望的她双膝发软，一屁股瘫坐在地，眼神空洞呆滞。

“老实认栽吧。”徐谦平直接扯上柔晓的后衣领，拖着她迈开步伐，“师父，您记得给我留个位置啊！”

骆府。

墙院内四处火烛通明，人群熙熙攘攘。

千悦和江陌玉并肩而来，在门口亲迎来客的骆允舟轻锤了下江陌玉肩膀，毫不客气道：“臭小子，画呢？”

“一会谦平拿给你。”江陌玉拍了拍肩膀，“别弄脏我衣裳。”

骆允舟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快进去吧，给你们留了前排位置。”

“谢了。”千悦挽着江陌玉踏入门槛。

骆允舟的招呼声持续回响在耳畔——

“李大人，今晚不醉不归！”

“梁姑娘还是这么漂亮啊！”

“哇，你家小屁孩长高了哦。”

千悦凑近江陌玉耳语道：“骆允舟像是有什么社交牛叉症。”

江陌玉耷拉着眼帘，沉默不语。

“就是交际花的意思啦。”千悦连忙解释道。

“你好像和他很熟？”江陌玉掰开千悦的胳膊，自顾自地走向戏台。

千悦努了努嘴，嘀咕道：“问了问题又不等我回答，莫名其妙。”

蓦然，戏台传来热烈掌声，欢呼吹哨。

“开始了？”千悦兴匆匆地挤入人群前排，只见骆秋绮坐在台中央，花雕锦桌上摆着精致玄琴。

“皮影戏还需准备一会，小女先为大家弹奏一曲。”骆秋绮弯眸浅笑，语气温柔有礼。

她轻轻拨动琴玄，单音清脆。

渐渐地，她加快了手腕动作，连音悠长。

秋蝉应景而歌，夜莺婉转。

“这丫头气色好多了。”千悦露出欣慰的笑容，在人群中发现了专注的千航。

她悄默默地向他靠近，从右后边拍了下他的肩膀。

千航下意识看向右边，千悦又迅速跳到左边，“嘿，老弟~”

满头雾水的千航看向左边，嫌弃道：“千悦，你幼稚。”

“没大没小，要喊我长姐。”千悦佯装生气，又用手肘怼了怼千航腰间，“诶，秋绮很漂亮吧？”

千航微红着脸清了清嗓子，没作回答。

“我说秋绮啊。”千悦挑了挑眉，将双臂环在身前，“你看她长发飘飘，腰又那么细，笑起来还有小梨涡，和我比是还差一丢丢啦......”

千航的目光跟着千悦的描述移动，暗自动了动喉结。

“动心了？”千悦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魂，“你喊我声长姐，我就帮你追求她。”

“咳咳！”千航被唾沫呛了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