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洞前，蹴罢秋千，愁绪上头，眼前尽是晦暗深邃的虚空。

思量许久，终于理清思绪。我和秦玄皇连夜商讨游说白婆婆出山的策略，想要说服她不是易事，幸亏秦玄皇已从母亲的口中探听到白婆婆的过往。

白婆婆年轻时，与月巫是一对江湖侠侣。两人精通御兽之术，名声远扬。二十年前，隐仙谷恶兽横行，受秦彦相邀，夫妻二人前往相助抵御野兽袭击。

两人从数万野兽包围中杀出血路，引兽物至燕翎山下，一鼓作气杀死数千头野兽，但元气大伤。兽物越发狂躁，直冲狂奔，将二人逼至山巅。

命悬一线之时，没想到月巫为了自保，将白婆婆推下燕翎山，作为人肉诱饵把野兽引下山去。幸得孚图神医相救，被野兽撕扯得体无完肤的白婆婆，立誓要取月巫的性命。

月巫因善施毒瘴之法，一举将万兽困于千伏山，也就是后来的禁地“恶兽山”。在秦彦的庇护下，功劳卓著的月巫躲过白婆婆的追杀，并获封掌事一职。

秦彦派孚图劝说白婆婆知难而退，并赐她一座陵源峰，离百丈洞最远的一座山峰。白婆婆为报答孚图救命之恩，答应隐于陵源峰永世不出。

拂晓云舒，远山墨黛浸染。

陵源峰下，树木密匝丛生，深不见底，峡谷里忽而雾罩如汪洋，忽而缕缕白云自谷底冉冉升起。

秦玄皇一臂环在我的腰间，轻身一跃，从峡谷飞上峰顶。历经万树新绿，百花盛开的初春；绿浪叠涌，百鸟争鸣的仲夏；绿映红黄，百果飘香的深秋；银装素裹，冰雪漫天的寒冬。

恍惚间，我仿佛度过了冷暖交替的四季，此情此景，仿若在哪里见过，但在脑海里只存有稀薄的幻影，无法拼凑成清晰的画面，心中却又莫名的躁动，双手忍不住在秦玄皇的怀中摩挲。秦玄皇低头浅浅一笑，绽开的笑靥似一缕暖阳，驱散我周身的寒气。

山巅上，一派冰河世纪的景象。嶙峋石壁挂冰凌，树树琼枝坠玉钉。冻地雪白三尺厚，寒空万丈簌声鸣。行至松林深处，一片人偶冰雕蔚为壮观，走近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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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却感觉十分诡异。剔透的冰雪包裹着的人偶，脸上暴起的青筋依稀可见，有的眼珠凸出眼眶，有的咬碎了牙齿，仿佛经历了垂死的挣扎。很显然这些不是冰雕，而是活生生被冻死的人。

我顿时毛骨悚然，大气也不敢喘，一股脑向秦玄皇衣袍里钻，直到被他紧紧抱住，才发现自己被惊恐冲昏了头脑，身体已经不受大脑控制。秦玄皇把雪白的衣袍脱下，披在我身上，暖暖的，还有他身上好闻的气味，也许并没有什么气味，只是俊美渐渐成了一种气味，让人排解阴郁、心花怒放的气味。

“这些人为何会冻死在这里？”我蜷缩着身体，在冰冻湿滑的山石路上艰难挪步。山巅空气稀薄，我又戴着面纱，呼吸变得异常困难，说完一句话似乎用尽了所有的氧气。

突然，一坨雪球从天而降，正向我的头顶砸来，说时迟那时快，秦玄皇搂着我纵身一跃，避开了雪球。只听“咔嚓”一声，后身的冰冻人偶被雪球砸碎，整颗头如落石般极速滚下山去。

惊魂未定，一阵冰叶“嗖嗖”袭来，宛如骤雨风急动山摇。雪虐风饕，致命的血腥气息在我身边弥漫。我躲在秦玄皇的臂弯里，他只用另一只手抵挡，腕随掌转，触处成风，一股七彩玄光从旋风中心迸发，犹如风暴眼，将冰叶悉数吸进旋涡之中。

光照之处，皆成彩翦。满山七彩霞光，仿若彩虹织成的巨大被褥覆盖了山巅，一时间，冰天雪地幻变成繁花似锦的春日。

我错乱了，仿佛置身世界尽头的北极光下，用上帝视角俯瞰冰川。难道我是在梦中？直到一片冰叶插入我的肩膀，殷红的血液瞬间冻住了，疼痛直抵心脏，我才仿佛从梦中醒来。

刚醒来，我瞬间变成了冰雕人偶，残存一丝意识。透过我眼前朦胧的冰层，我瞥见秦玄皇歇斯底里的怒吼，我虽听不见声音，但从他脖子上暴起的青筋和撕扯的嘴角，我能感受他的绝望。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红晕，俊秀的脸上只显出了一种病态的苍白。他的手心颤抖着发力运气，握着一束玄光，那是救命的光，他却犹豫着不敢朝我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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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应该是担心，这一股内力会将我击得粉碎。但他不知道，只要他出手，我即可瞬间挪移脱身。

他不敢冒这个险，只得脱下衣袍，光着上身，露出光洁的颈项，精致的锁骨，修长的手臂和柔韧的腹肌，他的肌肤皎白如玉，流转着雾里看花似的精魅，在剔透的冰层的晕染下，显得朦胧而迷离。

他紧紧抱住我，身体的温热与我全身的冰层相融。他的脸与我隔着一层冰晶，我感觉自己在有限的力量下，竟咽了一下口水，虽然动作微浅，但心中却躁动难忍，千百只小鹿在奔走乱撞，将我拨弄得春心荡漾。

冰天雪地中，他用血肉之躯为我融化冰层。他的嘴唇渐渐发紫，鼻梁上堆起冰晶，瞳孔瞬间放大，呼吸越来越急促，脸庞蒙上死亡的阴影。我的泪水刚涌出眼眶，就变成两根冰柱，我强忍着悲恸，不再让眼泪流出来，避免让眼睛变成溶洞。

万籁俱寂，偶尔有树枝上的冰柱掉落，发出清脆的响声，我想那可能是我的生命终结进行曲，和一个宛如天神的男人相拥而去，也许是给我生命最好的落笔。

一群秃鹰从天际掠过，它们定是嗅到了食物的味道。一只秃鹰疾冲而下，朝着秦玄皇光洁的背部进击。

正在此时，一个白发老人从苍松顶端翩翩落下，一片冰叶精准地射向秃鹰，瞬间坠地而亡，其余秃鹰四散逃窜。

那个老人正是白婆婆，皱纹如枯树一般，很难想象，她和那个看起来细皮嫩肉的月巫曾是夫妻。

白婆婆掌风起烟，将地上的衣袍卷起，直挂在秦玄皇身上。我的上身已解冻，只有双腿尚无知觉。我伸手探秦玄皇的鼻息，刚伸出手，秦玄皇犹如一根冰柱，砰然倒地，倒进白婆婆的怀里。

白婆婆整了整秦玄皇的衣袍，将他的双手握住，运气为他输入热量，仿若慈母般温柔。转而抬头怒视我，表情转换之快，犹如川剧变脸。

白婆婆掌心雷动，一股黑色的旋风升腾而起，突然转向我，飞扑而来。我在黑色旋风的笼罩中，倏忽间消失无踪，只留下稀稀落落的冰片，散落了一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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