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山脚下，一片相对平坦的山林之中，杀声阵阵，炮声隆隆。

这片山林的中央地带，数千名义军依托树木山石形成一圈防线构成了一座圆形的营地，战士们躲在树木、山石以及临时构建的简陋工事的后面，用手中的弓弩朝向敌人射击。

但是，他们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由于这次下山太过仓促，不但都是轻装上阵、没有携带任何重型武器，而且连箭矢带的都不多，粮草更是只有各人随身携带的十日干粮、到现在已经差不多消耗净尽了。

现在已经被包围整整三天三夜了，所有人的箭囊中剩下的箭矢都已经不多了，战士们都不敢肆意地射击，只能强忍着饥饿在对方强大的火力压制下尽量躲藏起来，只有当北苍军的士兵冲到五十步之内时才敢进行射击。

而四周围北苍军的火力却是异常强大，甚至他们还将弩炮拉进了山里来，此时不断落下的炮矢爆炸开来，给义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使得他们的情况更加窘迫。

之前遭遇伏击以及突围时就已经折损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兵力，此刻又不断出现伤亡，令人不由得不揪心。

营地中央，一座临时搭起来的茅棚外，几个大汉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白头山义军的头领，在他们身后的茅棚里，躺着身负重伤、昏迷不醒的白头山大当家、也是东九寨盟主的魏胜。

说起来这魏胜也是倒霉，去年的时候就曾因遭受刺杀而受伤，好在当时受伤不算太重，但这次受的伤就比较重了。

北苍军之所以针对他，主要就是因为他是东九寨的盟主。他的遭遇完美地诠释了“出头的椽子先烂”这句老话。

“娘的，老子跟他们拼了！”一名头领握住腰间的佩刀的刀柄，咬牙沉声喝道。

“发狠顶什么用？”另外一个头领白了他一眼，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商议出一个退敌之策才是。”

“退敌之策？好啊，”前一个屯长冷笑了起来：“那你就说一个来听听。”

对方哑然。

此时谁也拿不出一个好办法，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拼死突围，能活一个是一个。

当然，另外还有一个办法，就是固守待援。但是，此次北苍军进山的兵力似乎很多，此前白头山主力遇伏战败后，另外几支义军也都各自撤退，此时也不知道他们本身的情况怎样了，就连实质上属于白头山分寨的两座大寨的兵马也一直没有出现。搞不好他们是被北苍军截住了，就算有人能突围出去找到他们，他们也未必来得了，或者说未必敢来。何况，就算他们敢来，时间也未必够。看眼下这情形，估计再撑不过一天了。

此时，他们的心里对躺在身后茅棚里的大当家魏胜不无怨怼之情，起初他们之中就有不止一人劝阻魏胜，但魏胜就是不听，执意要全力突进，还说什么兵贵神速！

但现在魏胜昏迷不醒，而这使得情况更加糟糕，几位屯长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迟迟拿不定个主意。

谁都知道越拖下去越是不利，但偏偏就是没有一个确定的主意。

而现在真的需要一个主意，就算是突围也得有个安排，谁打前锋谁来断后？谁负责两翼的保护？这些定不下来，就连突围都没有办法操作。

“算了，”一个江昊曾经见过一面的屯长康定坤忽然道：“只有拼死往西突围了！我来做先锋开路，老张和老李护住两翼，王老四你掌中军、保护大当家。”

另外几人闻言，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都默默地点了下头。

白头山没有二当家，魏胜重伤不能视事后，资格最老、地位最高的就是这康定坤了。

当今之计，也唯有如此了。

就在此时，忽然在正西方两三里之外处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喊杀声、喧哗声和爆炸声。

“嗯？有援兵到了？”几位屯长都转头看向了东面。

“会是谁？老驼岭的陈三儿？”一名屯长道。

他们都知道，白头山的两座分寨以及东部山区另外两座寨子的兵马之前也都赶往了青氲山方向，现在肯定都遭遇了北苍军的埋伏或者阻击，能够自保已经不错了，此刻绝对不可能来到这里。那么能够赶到的会是那一路人马？

只有老驼岭的人马在之前尚未出动，所以也许还没有与北苍军接触的怕是只有这一支人马了。

“不可能！”另一人道：“那厮狡猾如狐，此时怎么可能来蹚这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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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都沉默了。

因为老驼岭的大当家陈三儿素来狡猾，每次战事他都是躲在最后，这个时候怕是更不能指望他冒死前来救援了。

“是东面青木峰的人马？”有人猜测道。

“不可能吧？青木峰离这里那么远，不可能这么快就赶到吧？别不又是北苍军的诱敌之计？”立刻就有人反对道。

“不说了，咱们各自归队，不过先别开始突围，老康在最西边，仔细看看情形，要是有机会的话，就发响箭报信，咱们就全部朝向西边突围、与援兵汇合。如果是敌军的诱敌之计，咱们就不动！诸位看怎么样？”

“行！”

“可以！”

“那咱们就说好了，各队按照各自的位置，该打左右翼的打左右翼，该打后卫的打后卫，都不要乱了，如何？”

“没麻达！”

“来人，把大当家驮在马上，就算咱们都战死也得把他救回去！”

“诺！”

于是，营地中立刻忙乱了起来。

当来到距离北苍军东侧的阵地不足四里路时，江昊已经将双方的布局全部看清楚了。

他拥有超强感知以及天眼通、天耳通等等这般异能，最大的好处就是省了斥候，不需要派出很多斥候去前面打探，不但减少了斥候牺牲的可能，最关键是节省了时间还不易使得敌军有所发现。

此时，白头山的义军主力被包围在了一片林地中、构筑阵地固守自保，而北苍军则在四面都构建了临时的阵地，以弩炮和机关排弩朝向义军的阵地射击，并未展开大的攻击行动，也许是想要等到义军失去战斗力之后再将之轻取，以避免己方大的伤亡。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支北苍军并未打算迅速地解决掉白头山的义军，那么其目的显然就是以白头山为诱饵来引中部义军向东驰援、然后趁机从白阳川、溱峪口进犯以夺取中部义军的根据地。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中部义军会如此谨慎，不但留下过半兵力部署在了白阳川和溱峪口方向，而且向东驰援的部队也是非常谨慎、截至目前也只有江昊这一部的数百骑兵赶到了白头山一带，许二率领的主力依然还在卧牛山以东的中东部交界处观望。

进入近世以来，由于弹簧钢和钢弩的出现使得弩器的大规模制造能力有了很大进步以及弩炮的普遍运用，这个世界尤其是东方世界的战争形式与往古的冷兵器战争已经有很大的不同，各种密集队形的近战战术已经很少使用，各国正规军的作战大都是以远射为主、散兵线与纵队冲锋为辅，这种战斗形态与蓝星上一战以前的模式十分类似。

在这种模式下，双方都会尽量构筑工事作为依托，而步骑兵的进攻依然是需要的，但却只有在战斗进行到一定阶段才会使用。就算是以轻骑兵为主的北夷人，也是将长途机动和远射发挥到了极致、同时也开始更多地采取下马依托工事作战的战术。

现在，北苍军的部队大约分为了五个部分，其中四支部队分别从四面将义军包围，而另外还有一支部队在战场和白头山山口之间，一方面可以切断山上有可能下来的增援部队的通道，另一方面可以作为后备兵力来使用。

而北苍军的指挥部则位于这支后备部队的中央，在一片高地之上。

这片战场上的北苍军大约有两万多人，但江昊知道北苍军在最多二十里之外还保留了一支战略预备部队，为的就是防备中部义军援兵的到来。不过，现在来的只有自己这数百骑，所以那些战略预备队就没有动用。

而江昊就是要趁着北苍军的大意轻敌、未能及时调动战略预备队的机会，速战速决先击溃眼前的这部分北苍军。于是他迅速做出了部署，利用北苍军没有在其阵地的西侧设立防线的机会，率领数百铁骑全速杀向了西侧北苍军的后背。

西侧的这支北苍军部队也有三千余人，应该是一个协。由于双方还有两三里左右的距离，而江昊的这支骑兵部队也没什么遮掩，就这样直接冲了过去，荡起漫天的飞尘，果然很快就惊动了对方。东侧北苍军的协统接到报告后转身来到后面观看，当他发现对方的旗号不对时，虽然没有觉得有什么太过严重，但因为看不清对方到底来了多少人马，就觉得对方骑兵的突击气势还是很足的，所以他当即下令抽调部队布防、将弩炮拉过来对准滚滚而来的义军骑兵部队开始进行轰击的准备。

但是，不等他们的弩炮从前沿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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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出来，就听得一片厉啸声中，十道火光掠过长空激射而来、落向了北苍军的阵地，随后就是一片猛烈的爆炸将整个阵地变成了一片火海般的地狱！

江昊的亲兵队携带了共计十门手炮，此时十名炮手都在马背上将手炮举起、以一定的仰角发射，炮弹便即在两里之外就落到了北苍军的阵地之上。

这绝对是火力的碾压！

虽然只是手炮，但江昊的手炮射程已经不在普通的弩炮之下，炮弹的威力更是远远超过了装填黑火药的传统炮矢，顿时便将这支北苍军的阵地炸得一片狼藉，官兵死伤无数、弩炮阵地也被摧毁，整支部队陷入了混乱状态，几乎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这是怎么回事？”北苍军的协统躲在土堆之后躲避炮弹的轰击，一边惊诧莫名地道：“他们到底有多少弩炮？这些弩炮在哪里？”

旁边一名北苍军军官道：“好像那些弩炮不是在后面，而是被那些乱军的骑兵拿在马背上发射的！”

“这怎么可能？”协统不信道。

但是，又一轮炮弹落下，将他的声音彻底淹没了。

等到第三轮炮弹炸开之后，北苍军的阵地完全崩溃了，而猛虎骑已经来到了这支北苍军阵地前不足百步处，忽然又是一轮炮响，犹如一阵暴风刮过，这边阵地上的北苍军官兵成片地被撕碎、化为血肉漫天飞舞！

这最后一轮炮击射出的都是霰弹！

这一轮炮击过后，炮手们的坐骑放缓了脚步、而其他的骑兵则是冲上前来，所有人都举起了寒光闪闪的长枪，呐喊着策马冲了过来！

已经被炸蒙了的北苍军官兵们，侥幸还活着的也都差不多变成了傻瓜，卧牛山的数百铁骑踏飒驰骋而过之后，便已经不再有活人了！

东侧阵地上北苍军协统以下，全标三千多人无一人存活！

“杀！”江昊挥剑一指，带着猛虎骑又转而朝向南侧的北苍军阵地杀来！

依然是十门手炮开路，不过这次因为距离比较近只发射了一轮，随后便替代以两轮手雷的轰炸，南侧的北苍军也立刻就崩溃了！

不过，大概是之前远远看见了西侧友军的悲惨结局，所以这次南侧北苍军中很多人变得聪明了起来，一看事不可为便即掉头向南没命地奔逃而去，因此南侧的这支北苍军到是活下来了一小半。

而卧牛山的骑兵也顾不上去追他们，继续转弯朝向东侧的北苍军杀来！

不出所料，东侧的北苍军同样在瞬间就崩溃了！

本来这四面的北苍军就都是步兵，他们要想挡住骑兵的冲锋本就不容易，必须事先布防、以密集的箭雨和弩炮尤其是机关排弩组成强大的火力网才行，而且就算如此也未必能够全部挡得住猛虎骑的冲杀，因此还必须有长矛手、长枪手、长刀手、刀牌手等兵种作为肉盾。

而这些北苍军本来就没有做好应对骑兵冲锋的准备，尤其是没有做好敌军的骑兵从背后和侧翼发起冲锋的应对措施，再加上卧牛山的这支骑兵部队太不一般了，他们在高速冲锋中竟然还能发射出如此强大的火力！

这让人还怎么活？

北侧，白头山南麓山脚下的一处高地上，一名身披金色铠甲、年约三十上下的青年将领的脸色异常阴沉，他焦躁地连连下令，调遣预备队中的骑兵列队、预备冲锋，同时下令预备队的步兵以及尚未溃败的北侧围攻部队火速改变部署、做出应对骑兵突击的准备，同时还悍然下令预备阵地上弩炮朝向那支莫名其妙出现、又凶猛无匹的乱军骑兵轰击，完全不顾此时还有不少的北苍军官兵正在与那些义军骑兵搅在一起。

此时，北苍军预备队中的骑兵不过两千，但加上东侧的围攻部队步兵再加上套过来的南侧部队残兵合计还有四千多人，再加上北侧的阵地尚未受到冲击，还有数量不少的预备队，所以只要北苍军能够迅速完成部署，依靠数量依然不少的弩炮和机关排弩未必挡不住这支乱军的骑兵。

之前一片大好的形势忽然变成了生死一线的危局，这名青年将领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不过他知道现在不是郁闷的时候，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毕竟他一眼就能看出，这支乱军的骑兵虽然人数不算太多，却是异常精锐凶悍，就算北苍王的亲卫部队也有所不及！

何况对方能够在高速奔驰中发射火炮的诡异手段，更是令人震惊和迷惘。

这支乱军骑兵不可小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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