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身后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萨莱僵硬地转过头去。

萨洛尔脸色灰败，抱着木槿，眼睛里没有一丝神采，机械地道：“我要带阿槿回谢都。”

萨莱沉默着，看着萨洛尔，想开口安慰他些什么，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萨洛尔没有注意到萨莱的反应，他只是抱着昏迷的木槿朝自己的营房走去。

萨莱本来想叫住他，让他把自己那一部分的部队留在辉都，但是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这种艺术……是不是对人类而言太超前了些？”一个人这么评价道。

萨菲心有余悸地看着被夷为平地的帅帐，走到萨莱身边道：“父亲，刚刚那柄方天画戟的主人绝对实力超群……对方有高手。”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萨莱略略沉思了一下，看着萨菲道：“遣使前往风国要求支援。”

……

“你今天杀了不少人。”幽落洗着自己的手，没有回头看身后的洛尘。

“嗯，被你发现了。”幽落毫不在乎。

他回到营地之后，就直接将脉术6号全部摆了出来，这种部队谢都一共也就三个，因此那三十门脉术6号也就十个一组分给了三支部队。

这一次幽落足足带回了十个，对于花莞将军等人而言，这真的是意外之喜。

“你回来的时候跟离开的时候感觉很不一样，你没有去调整自己的脉息，他们可能察觉不到，可是蛮吉和我是一定能感觉出来的。”洛尘看着正在用毛巾擦着手的幽落。

“说的不错。”

“蛮吉会怎么想？”洛尘往前走了两步，“你准备怎么跟他解释？”

“解释？我为什么要解释？”幽落笑了笑，“蛮吉很聪明的，他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啊喂……”

幽落顿了顿，继续道：“他要是想明白了，就会选择自己的道路，若是没想明白，那就会来找我问。”

“但是我还是觉得他会来问我……毕竟他还太小了，有些事情确实不是他能理解的。”幽落随手拎起了之前被丢在一边的九曜戟，九曜戟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了。

“嗯，不错，第一次见血居然比我想象的还要趁手很多。”

“你们地界生物都像你这么嗜杀？”洛尘看着幽落，皱眉道。

幽落耸耸肩，突然眼神一厉，九曜戟直直的指向洛尘。

洛尘顿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一股冷气直冲头顶，仿佛是被什么恐怖的怪物盯上了一样。此刻在洛尘眼中，幽落身后仿佛出现了一个血幕，无数冤魂在血幕中滚动、尖叫。

“上一次亲手杀死天神的感觉，真是让人怀念……”

恶魔一样的低语，在洛尘耳边回荡。虽然明知道幽落不会真杀了自己，可是洛尘还是被这股气势震慑到了心神。

“喂，醒醒。”幽落的声音再次响起，“老嫂子想什么呢，我要是一个没刹住，你现在真就直接去见迷麟了。”

洛尘这才回过神来，猛然发现九曜戟的枪尖离自己的眉心也就只有三寸距离。

洛尘后退几步，看着幽落，面色不虞。

幽落见状撇撇嘴，收起了九曜戟，道：“开个玩笑……你看看你那样。”

“这是你第一次杀人？”

“不是啊。”幽落走到一旁坐下，“我第一次杀人是在几百年前呢，但是这样的大屠杀还真是我第一次一个人干。”

“这就是你直接把尸体当战书扔到对方大营里去的理由？”洛尘走到幽落身边坐下，“还艺术品，可真要脸。”

“当时脑子一热罢了……”幽落想结束这个话题，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一定要赶尽杀绝，但是直觉告诉我不能怜悯对方。”

“好了，我们应该去看看脉术6号的拆解情况了，不然过两天打起来，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可不好。”幽落起身，独自向外走去。

洛尘看着他的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其实她能理解幽落，他现在不再是孤身一人，若是被对方提前得知脉术六号被盗，恐怕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魁拔居然对地界的树国人民有了些感情……

在战场上，我杀了你，因为你技不如人。这里又不是地球，放下武器你就不是敌人，幽落又不会遵守日内瓦公约……谁知道那个营地里的女医务人员会不会趁幽落放松警惕的时候突然出手袭击幽落。

……

“各位研究的怎么样了？”幽落走到花莞等人身边，看着远处七八个脉术六号轰击出来的弹坑。

“我觉得，我们可能知道这个东西的工作原理了。”花莞将军的表情有些凝重，看着幽落道：“我想洛尘阁下应该能看出来这个东西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洛尘从幽落身后走出，伸手轻轻抚摸着脉术六号，道：“这就是所谓的脉频共振，天神就是这样消灭魁拔的脉兽的。”

洛尘绕着脉术六号走了几圈，思考良久，最终道：“这个东西远不如光势，可是不得不承认，基斯卡人已经摸到了脉频共振的门槛，未来极有可能发展成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幽落没再参与他们的理论分析，而是独自跳进了那些弹坑中。幽落伸出食指沾起了一些尘土，放在指尖细细摩挲了片刻，突然笑了笑：“我好像知道了。”

其实不被脉频共振消灭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有人用高于这个脉频的脉能屏蔽共振就能躲过。

就这么简单。

可是问题就是整个地界脉频最高的就是魁拔，而天神能够造出高于这个脉频的光势，所以也就只有天神能够幸免。

但是蛮吉为什么在光势中活了下来呢？

幽落看向了跟在蛮小满身边，看着众人讨论脉术六号一脸疑惑的蛮吉。

镜心在千钧一发之际用自己的全部脉能制造了一个足够笼罩两个人的强大脉能屏障，否则魁拔可真就当场被光势消灭了。

蛮吉接收到了幽落的信号，看向了幽落，随即就直接翻下了弹坑，滑到了幽落身边。

“蛮吉，我好想知道怎么去抵挡光势了。”幽落挤了挤眼睛，看得蛮吉只感觉疑惑。

“怎么做啊，幽落大哥。”

“用纹耀。”幽落随手从幽境之中掏出了一个纹耀，道：“光势的本质是意脉，只要你能让纹耀吸收到足够的意脉，然后不让意脉转换成形脉，就能在光势攻击下毫发无损。”

“哇咔咔……幽落大哥，你真是个天才！”

看着蛮吉惊讶的脸，幽落笑了笑，道：“但是难题就在于怎么才能把意脉封存在纹耀之中，而不让它转换成形脉。”

“算了，我们先试一下。”幽落说着就带着蛮吉直接飞出了弹坑。

幽落将脉频调整至天神的脉频，然后将纹耀佩戴在身上，对蛮吉道：“你先躲开一点。”

“嗳。”蛮吉应下，朝旁边跑了几十米。

“花莞将军！”幽落喊道，“向我开炮！”

花莞被突如其来的呼喊声吓了一跳，看着不远处幽落在冲他招手，花莞眼皮狠狠一跳，道：“幽落将军，太危险了，这东西力量很强大……”

“没关系，试试，如果成功了的话，我们可就找到对付基斯卡人的方法了。”

“可是……”

“没有可是。”幽落不以为意，“能伤到我的武器天地两界也就那么几样，这东西还不配。”

“好吧。”花莞有些无奈，只能下令道：“准备，瞄准幽落大人！”

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幽落的方位，幽落将纹耀戴在身上，纹耀散发出幽幽的光晕，与平日的纹耀看起来很不相同。

“开炮！”随着花莞将军一声令下，脉术六号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咆哮，一道光束直冲幽落。

幽落甚至都没有抬手抵挡，反而仅仅只是看着光束离他越来越近。

“轰隆！”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幽落站着的地方飞沙走石，众人都担心地看去。

蛮吉急忙上前两步，看着烟雾缭绕的地方，有些担心地冲里面喊道：“幽落大哥，你没事吧？”

烟雾之中，一道光晕出现，下一瞬，烟雾就被脉能震开，幽落的身影重新出现。

众人惊讶地发现幽落身边出现了一道怪异的光幕，而幽落毫发无损。

幽落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别着的纹耀，笑了笑，伸手将纹耀取下来，道：“看起来……有效。”伸手摸了摸蛮吉的头，“我怎么会有事，我可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花莞等人急忙围了上去，蛮小满沉不住气，直接开口问道：“幽落阁下，这是什么手段？”

“这很简单。”幽落看着放在手心上的纹耀。

“众所周知纹耀可以增强妖侠的战斗力，可是有人知道为什么吗？”幽落看着周围人，微笑着问道。

“以前我的老师告诉我是借用了天上神族的力量。”雪伦在一旁开口道。

“是，也不是。”洛尘的声音响起，“不是很准确，纹耀并不是直接将神族的力量借给你们，它只是个媒介。”

“这是对的。”幽落打了个响指，将众人的目光重新吸引到他身上，“纹耀本质上而言就是一个能量转换器，曲境实际上也有这种功能。”

幽落手中把玩着纹耀，继续道：“我们都知道地界最基础的开脉门的口诀是：感受形脉，身脉合一，贯通脉门，振脉出击。”幽落扫视了一眼周围人：“各位就没好奇过为什么是‘感受形脉’？”

“天界有人写过一本书叫《形意循环》，这本书就揭示了天地两界力量的本质区别，即天界所用的脉能多数为意脉能，而地界所使用的脉能多数为形脉，而纹耀的作用，就是将天界的意脉转化为形脉，将地界的形脉转化为意脉，并通过这种转化来达到形意循环和形意平衡。”

“而天神用来消灭魁拔的力量就是所谓的脉频共振，这也是脉术6号的原理，都是通过达到与人身体频率相同的脉频来促使人身体自动脉化进而造成伤亡，所以……”幽落依次序开启了几个脉门，继续道：“你只需要封住纹耀的转化功能，将纹耀当成一个意脉收集器，然后在这样……”幽落又开启了玄骨和仑泉两个脉门，然后一道光屏障就在幽落身边形成，“这就是意脉屏障，只要展开了这个，天神除非将光势调整到也能燃烧自己的程度，否则就再也别想用光势来消灭任何人。”

话音落下，全场屏息凝气，良久也没有一点声音。

“公。”花莞将军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真乃大才也。”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幽落摆了摆手，将刚刚用过的那个纹耀丢给了花莞，道：“我刚刚已经给你们展示过方法了，少于六个脉门的人是无法使用这种方法的，但是如果使用者足够强大，就能撑起很大的一片光屏障，所以也没必要要求人人都会。”

“明白！”

“蛮吉，你跟我来一下。”幽落见花莞几人都去召集士兵来教授方法之后，就冲蛮吉招招手，两人朝营帐那边走去。

“嗳。”蛮吉急忙跟上幽落，两人回了营帐。

幽落找了个地方坐下，蛮吉也紧跟在他一旁坐下。幽落摸了摸腰间，摸出了一个小瓶子，打开，喝了几口，蛮吉的鼻子很灵，也知道幽落一直有喝酒的习惯，而且似乎幽落只喝这一种酒。

最让蛮吉感到奇怪的是，这种酒很明显整个地界都找不到——除了幽落本人有之外。

而且似乎幽落很少在人前拿出这个瓶子，瓶子的正面刻着一朵奇怪的花，反正蛮吉没见过。

“想问问什么吧？”幽落晃了晃瓶子：“除了它的问题之外的问题。”

“嗳……”蛮吉看了看躺在角落里的九曜戟，犹豫了一下：“幽落大哥，你好像去杀了很多人啊？”

“嗯，可能起码杀了七八千人人呢。”幽落淡淡地回答道。地界经过几百年的发展，人口已经比迷麟时代多了不知道多少倍，谢都这种大型城邦，人口甚至接近两百万。米拉都的人口更是达到了恐怖的近三百五十万。

“哦。”

“蛮吉，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幽落看着蛮吉，“可这是战争，对敌人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幽落忍不住，再次打开了那个瓶子喝了一口酒，“战争就是要有人去死的，这当然很残忍，因为我肯定知道我杀死的人中肯定会有刚成为父母的人，青春刚刚开始的人。”

蛮吉看着幽落，沉默着。

幽落顿了顿，继续道：“这种事情重复发生了七八千次，任何人都觉得惨绝人寰。可是那些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而受伤最后被缓慢脉化而死的人呢？”

“有人要去当好人，就要有人给他当坏人。当一个人死了，他生前是一个独裁者是一个暴君，可是他为他的接任者留下了一个被规范完好的，一个运行流畅的国家，那么他的接任者就会成为一个明君。一个人死了，他生前碌碌无为，被人视为无能的庸君，但是他留下了一个伟大到可以独断万古的计划，当后人将他的计划实现，人们才意识到这个计划的伟大，但是那个倾注了一生心血提出这个计划的人，已经被时间长河贴上庸君的标签永远消失在人们的记忆里。”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吗，蛮吉。”

“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周围人对他一生的评价，因为价值这个词的意义太宽泛了，有人弃之如敝履，有人视之若珍宝。当一个人要离开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对自己而言有意义的，那他的一生就是有价值的，人们可以为周围人所奉献些什么，哪怕背上骂名也在所不惜，人们也可以仅仅为自己而活，快乐从来没有标准答案，这是这个世界给人们的权利。但当有一天连快乐都要有标准答案的时候，那么不要怀疑自己，一定是这个世界出了什么问题。”

“我与你们都不同，蛮吉。”

“我是一定要去完成什么事情的，这是我的责任，我无法逃避，但是我也觉得完成那件事就是我一生最大的目标与快乐，所以我只会在抱歉之后杀死所有拦路者，哪怕他们本来没有一定要死的必要，我不喜欢做无准备之事，更不喜欢事情超出我的掌控范围。”

幽落看着蛮吉，摸了摸他的头。

“你要君临天下，你应该回到那里，我会替你扫清一切阻碍，你只需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