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封印后的秘辛白尊知道了，但是他还是在幻衣眼神的一片期待中将她扔进了渊中，当然他也没有忘了将第五族的元丌杀掉，以防这东西去救人。

“白尊，你……不得好死。”这是来自幻衣最后的诅咒。

好不好死，白尊不知道，但他知道，他绝对会死，毕竟这药丸只是续命，他的任务是守护渊，如今灯尽油枯，他不能让这里发生任何意外。

就剩下桃夭了。

奇怪的是，随着幻衣的死，桃夭身上的幻术也消失了，原本一直目视前方的桃夭，此时却转过了头看向白尊。

“你会杀了我，对吗？”令白尊意外的是，此时的桃夭显得很平静，一如第一次相见，仿佛这个杀字就像平日里说的“吃”“喝”一样平常。

白尊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他将锁链松开，幻化成为一柄长剑，对准了桃夭的脖颈，他的手只需要轻轻一划，桃夭便会死在他的剑下。

因为他感觉的到此时的桃夭没有了生的欲望。

“你不解释一下吗？像你的首领一样。”最终白尊还是开了口。

桃夭摇了摇头眼神清亮的看向白尊：“无论怎样，是我做了坏事，死在你手里也算安心了。”

安心？她这是什么意思？蓦地，他想起了幻衣的话，不由得凌厉的眼神软了下来。www.tcknh.com 侠客小说网

与其生不如死，或许死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好的选择。只是，为什么这手始终无法动弹。看着已经默默闭上眼睛的桃夭，他的心却沉重万分。

“当啷”

白尊的剑掉在了地上，然后消失了。桃夭睁开眼睛看到白尊痛苦的躺在地上，蜷成一团，血从他高大的身躯上流了出来。

“阿郎，你怎么了，阿郎……你别吓我，你怎么了……”本来已经认命，面临死亡都表现的很平静的桃夭，此时却惊慌失措了起来，她扑到白尊的身上，却发现他的皮肤已经皲裂，就像是那些被她砸烂的坛坛罐罐一样，碎的彻底。

“怎么会这样，刚才不还好好的，怎么会这样？”桃夭痛哭流涕，她不明白自己的情郎怎么突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桃夭，恕我不能杀你了，你走吧，离这里远远地，我知道你善良，出去以后……不要……不要……害人。”

白尊说完，本来上举的手臂顿了一下，然后迅速的垂了下去。

“阿郎！阿郎！”

任凭桃夭怎么呼唤，白尊一动不动，像是一尊破碎的雕像。过了好久，桃夭哭的累了，她吃力的抱起白尊身体，向着南山的方向走去。

如果要死，那就死在一起，死在我们的家吧。

桃夭双目无神的走着，突然间她看到了一抹鲜红，那个是……莫非是血灵芝？她走近了仔细一看，竟然真的是。

突然间，她的心脏咚咚的跳了起来，她突然想到了族里的师父传授给她的一套救人的法子。

“或许这个办法阿郎不会接受，但是现在也别无他法了，如果他死了，那个炼狱里的东西就会出来了，我必须要救他。”

七天后，南山上石门外的院落。

“咳咳，咳咳，我没死？”白尊醒来，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空气中隐隐约约传来阵阵药香味儿，还有……酒味儿。

“阿郎，你醒了。”

正在白尊发呆的时候，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桃夭！

“桃夭，我怎么……你怎么在这里？”

“我不在这里在哪里，你不舍得杀我，那我还不得救你，一命换一命嘛。”

桃夭一边吹着碗里的药，一边头也不抬的回答。

“你不要起来，现在你还不能动，不然身上的伤口又会裂的。”

白尊只好按照桃夭的吩咐去做，喝药，擦身子……

“你别用力，害什么羞，我又不是没见过，你醒来之前的这段时间，你的身子我前前后后看了多少遍了。”

白尊苍白的大脸一红，只得顺从的任由桃夭施为……

又过了三个月，白尊已经能够正常的走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终于明白了桃夭所说的“一命换一命”究竟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她使用了她们族的秘法换来了他的命，同时也意味着桃夭的命，已经所剩无几了。

责怪吗？他实在张不开口，因为恢复了力量的他能明显感觉到桃夭身体生命力的流逝，望着日渐苍老的面容，渐渐发白的头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他是黄帝，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是，他白尊是走不出这临渊之地的。

“阿郎，你看外面的天多美啊，你带我去山上吧。”桃夭笑着说。

看着桃夭苍老的面容，还有她瘦骨嶙峋的身体，白尊不忍心拒绝，他沉默的点了点头，背起已经轻若飘絮的桃夭，向着南山走去。

结界对于桃夭是没有影响的，这一点是白尊之前没想到的，他一直以为桃夭穿过结界一定受了不小的伤，才导致身体虚弱的如此之快，如今看来，那套换命的方法实在是狠毒！

当然，他也没问。

而他不问，不代表桃夭不说。

“从我记事起，就跟着师父学艺，我没有父母，用你们人的话来说就是孤儿。师父教会了我很多医术，在我长大成人后，我也用我的医术救了好多族人，只是我却救不了那些饿死的，冻死的，被突如其来的如火般的浆液活活烧死的人，我以为是我的医术不够好，所以，我想学更多的医术去救我的族人。”

“我走过了很多地方，可是那里的水和空气很少，越走越绝望，可是我又不甘心，直到有一天，我的师父来信，他让我逃，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我赶回了族里，却没有看到师父，还未来得及问，就被幻族的人抓走了。”

“后来，他们见问不出来什么，就把我放了，我就按照师父给我的信来到了渊，然后从渊底走了出来。我来到这里，看到了桃花，遇见了你。这是我最开心的时间，虽然救治族人我也开心，但我从未如此开心过。”

“再后来，我离开了你，我才知道，我被幻族的首领控制了，她之所以放我离开，不是因为问不出什么问题，而是想通过我实现她离开封印的野心，因为，我也是人族。我和师父都是人族，是丌族的那些元丌把我们带进了封印，以便利用人族的血液解开封印。”

桃夭的话犹如闪电一样刺激了白尊，这是白尊万万没有想到的，他只是听说了封印之下的情况，并不知道人族的血液竟然可以解开封印！怪不得幻衣带着桃夭一起出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封印已经解开了？”白尊问。

桃夭摇了摇头：“没有，只不过能通过我的血暂时通过封印，听他们说，我和其他人不一样。”

桃夭说完，白尊便觉得左肩肩头一沉，他的心情顿觉沉重了起来。他缓缓的将桃夭放在地上，然后自己也席地而坐，让她靠着自己，两人一起看向南山暮色。

暮色沉沉，远方斜阳无力的挂在天边，光芒四射却不过南山半壁，时有微风吹过，沙沙作响。

“桃夭，如果你觉得累了，就睡吧。”白尊能感受到桃夭急促的呼吸声，但是他却无能为力，就像这即将沉没的斜阳，虽然想努力照亮整片天空，但是却只拂过了半壁南山。

“阿郎，我好累，我想歇着了。”桃夭的声音急促，俨然是气息不接。

“你睡吧，我守着你。”白尊拍着桃夭的背，将她揽入自己的怀中，渐渐地桃夭的呼吸变得舒缓，变得轻浅，最后变成游丝。

几千年来，没有人教过自己什么叫做爱，他也不懂什么叫做悲伤，而此刻，南山的的云雾聚集，暮霭初成之时，他感受到了悲痛，就像是被人又洞穿了胸膛。

桃夭，走好……

自那以后，白尊开始在这个院子栽种桃树，直到院中无处可种。

自那以后，白尊开始酿造桃花酿，做桃花卤，直到院中无处可藏。

然后，白尊渐渐的去的少了，因为不知从何时起，山脚下起了一层薄薄的结界，以他的神通也不能动它分毫。

他只能远远的看着那片桃林，一年四季开的灿烂。

再后来，他连远远地看望那片桃林都无法做到，因为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麻烦。封印的松动，元丌越来越肆虐，从第一族到第九族的元丌像发了疯一样的不断冲击南山的结界，上千年的时间，上百次的冲击，白尊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又或者自己牺牲了多少，他只知道，他不能让任何一个元丌离开这里，除非他死去。

孤寂吗？确实孤寂，在每一个杀红了眼的血夜之后，他都会格外想念那个平静如水的女子。这是他千年来唯一的思念。

难过吗？确实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固守着这片死寂的土地几千年，他感觉到有一点累了，但是他却不能退却，因为黄帝说过，切勿生灵涂炭。

燕过仅留声，人过只留名，这无边的岁月中能陪伴他的也只有那个名字了。

桃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