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阚无比信任徐长安，但是当从徐长安口中听到他说自己有破敌之策的时候，周阚这心中还是思绪万千。他想要选择相信，但是经验和阅历告诉他，一千一百人对上几万大军，无论是上天垂帘，还是北魏兵马猪油蒙了心，他们都无异于飞蛾扑火、以卵击石。

反观徐长安，此时的他格外镇定，他知道自己有降维打击的实力，也有现代化战争的思维。这场战争，要想赢，靠人不行，靠天时地利也不行，得靠天。

愚昧的人相信神永远都是对的，没有勇气质疑，没有力量反抗。他们的内心深处都是充斥着对无知力量的恐惧，那既然如此，便让他们看到神迹。

“我从小就听说过一句话，有些情况人做不到，天能做到，人成为不了天，但人可以假装成天。”徐长安悠悠说道，装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周阚，记住我这句话，将来能帮你完成许多事情。”

徐长安仅仅是想简单的装个呗，他其实不清楚，此刻的周阚已经把他的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很多次，周阚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心头莫名有一股预感，若是奉这句话为真理，那天下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权威是不可动摇的了。而他出乎徐长安意料的是，周阚悟出了另外的意思：自己想要什么就去争，顺天之命，那自然也可以逆天而行。

“趁着我现在还没吃闭气丹，要实现这种可能并不难。”徐长安活动活动筋骨，开始亮本事了。

按照徐长安的吩咐，这一千多人全都脱光了衣服，用泥巴在身上画出了诡异的图案，徐长安要做出一个海市蜃楼，要做出一个令魏军都心生恐惧的海市蜃楼。

他进过很多宗庙，陆念之的、陈天罡的、各种野神的。

北魏宗教治国，国教禅宗便发迹与陆念之，北魏几乎每个村子都有陆念之的香火，一个没有成神的人，这供奉比陈天罡还要好上百层、千层。

下面的魏军已经开始攻城，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犹如一个个发疯的野兽，不知道恐惧，不知道死亡。城墙上的大陈将士也在拼命抵抗，双方绞杀在一起，都已经红了眼。

眼看魏军便要攻上城楼，此时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震得人耳膜发疼。众人循声望去，就看到金河城依靠的大山上空，一个庞然大物突兀地出现在空中。

四脚九头蛇蟒，徐长安唯一见过的妖兽，也是陈海蛟口中最凶狠的妖兽。

妖兽嘶吼，犹如山崩。

两军将士看到这一幕，都已经双腿打颤，冷汗直冒。

也就在此时，一个硕大的人影在空中浮现，四脚九头蛇蟒与他相比都显得迷你，四角九头蛇蟒臣服在他的脚边。此人蓝底金纹素袍，不怒而威，昂声喝道：“尔等贼寇还不速速退去！还不速速退去！”

北魏传说神话中，陆念之显圣都有仙奴在两旁叩拜供奉。两军将士看到了站在山峰上密密麻麻的人，他们跳着北魏民俗中的祭祀舞蹈，都已然明白了天空中的人影是谁。

周阚拙劣的舞姿让他看上去像个植物人刚刚苏醒一样。他一边跳一边心里发毛，小声问道：“大人，这靠谱吗？要是被人识破了，我们顶不住一波弩箭。”

徐长安此刻已经满头大汗，呼吸都短了起来：“没问题的，信仰这种东西只要沾上迷信，就算漏洞百出，也不会有人怀疑。对北魏的人来说，陆念之是思想枷锁，对我们来说就是老天在帮我们。”

此话不假，周阚受教了，竟然让他参透了北魏的治国之本。

看到这个人影，北魏将士太熟悉不过了，他们从小长大的村子里所供奉的那个人，便是他，便是这个出现在庙里面的陆念之。

“是陆神仙，是陆神仙……他为什么会保护陈寇……”

已经有不少魏军傻眼了，晃神之中手里的刀放下了。已经登上城楼的魏军回头望去，他们的大军已经踌躇不前，开始骚乱，开始不听指挥。

机会来了。此时金河城城楼的一个年轻将领高声呼喊：“反攻！”

大刀落下，魏军犹如待宰的羔羊，没有一丝的反抗。

北魏大军退了。

站在城墙上的年轻将领看着远方飞马踏起的飞尘，他不敢相信，不敢相信北魏的神明为何会保护自己。他抬起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疼痛，自己还活着。

“呼！”

看着魏军已经消失，徐长安大舒一口气，他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周阚立刻扶住他：“大人，你可还好？”

徐长安摆摆手：“没事，这种事，我还是第一次做，真他－妈－的耗神……”徐长安扶着胸口，脸色有些难看：“丫－的，心脏疼……我们抓紧时间进城，估计北魏的人很快就回过味儿来了。”

“回过味儿来？”周阚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徐长安站起身，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知道北魏的服饰风格和大陈不一样的吧，我刚才制作的幻象完全就是大陈同化后陆念之的样子，身上衣服不对。疑心这种东西和信仰扯上边，无论是反对者还是支持者都会把疑心笃定成事实，我建议你有空读读三体……北魏兵马估计过不了多久就得打回来。”

周阚心里一惊，现在能靠大人口中的“海市蜃楼”把人忽悠走已经是万幸，再等他们反攻回来，骨灰都得被扬了。

周阚有些胆怯：“大人，几万大军，我们这些人就算进城也顶不住的，不如现在通报城里的人赶紧撤退。”

徐长安心急：“南下百里的大平原，怎么跑，全都得让人砍了……先进城，我自有办法，我得先去抽陈不归的脸！”

大人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这一行人靠近金河城，城墙上的守军看到他们都是心里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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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忙张弓搭箭，等看清楚他们身上的铠甲的时候，这才松了一口气，既高兴又挫败。高兴的是终于来救兵了，挫败的是这救兵怎么才这么点儿的人。

周阚高声呼喊：“在下先锋营都司周阚，奉命前来救援。”

楼上将士警惕，原本放下的弩箭又举了起来：“我大陈没有先锋营这个军字，你们到底是什么人！莫不是来骗城门的！”

“妈－的，没完没了了是吧。”徐长安一口口水吐在地上，把如意扔上了城墙。

城楼上一个年轻将领捡起来，他认得手里的如意，便下令道：“开城门。”

这一群人被迎进去，他们在高强度的压力下连续几日长途行军，早就已经疲劳到了极点，如今汇合之后心里绷紧的弦松弛，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金河城的弟兄们还是不错的，吃的喝的全都搬了上来。

周阚便问年轻将领：“这位同僚，请问陈不归皇子如今在何处？”

年轻将领点头：“我就是。”

"末将周阚参见……”陈不归立即扶住周阚：“兄弟免了，都是战场同袍，这些虚礼就不必了，我这三千营没一个人拿我当皇子，全都叫我老大。”

周阚回头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徐长安，回禀道：“皇子爷，我们大人劳累过度，先到你大帐里再详谈。”

陈不归打量了一下周阚身后的这个身穿夜巡军铠甲的小白脸，夜巡军里的年轻将领他都认识，却唯独不认识这一位。

周阚附耳一句：“九王爷的人，刚才的神迹便是出自大人之手。”

陈不归立即会意，他瞬间就明白过来徐长安是修士，但没有丝毫声张，连忙让人把徐长安背回大帐，还特地请了军医来诊治。徐长安知道自己只是劳累过度，谢绝了军医，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说：“你现在手里还有多少人？”

陈不归叹气：“我如今手里还剩下两千人，跟着我杀出来的就只剩下这些了。”

徐长安皱眉，因为他知道陈不归手里是有个大杀器的，就算是两千对几万，也能撑得上一句“优势在我”。

“炸药呢，我记得给了你们炸药配方的。”徐长安问。

听到这句话，陈不归脸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气得一群捶到桌子上，恼怒：“刚开始是有用，堑壕战术也阻挡了魏军的骑兵……但是后来他们改变了战术，驱赶难民在前面蹚路，一下子让我们无计可施，近身之后我们便只剩下任人宰割的份儿。”

“明日，最迟明晚……”徐长安内心踌躇：“魏军就会反攻。”

陈不归急切：“您可有破敌之策？”

徐长安心里有火，也不管他是不是皇子了，已经有些歇斯底里：“魏军没想到应对炸弹和堑壕的对策之前，你明明有撤退的时间，为什么不撤退！”

“我……我……”陈不归语塞，整个人都沮丧起来：“我也想要撤啊，可是不行啊……我们身后是难民，我们撤了，他们怎么办啊……这金河城里如今还有三万难民，我们不保，恐怕全都得埋了……”陈不归落寞，眼里有泪水，他九叔告诉过他，男儿有泪不轻弹，尤其是在战场上。

“大人……”周阚看出来气氛不妙，便打圆场：“皇子爷也是为了百姓……”

“为了百姓……”徐长安也知道他是为了百姓，可是他没有脑子：“他要是被活捉了，整个浑江北岸的国土全都得归了北魏！”

“这……这……”周阚也知道徐长安说的对，但他真的不能在开战之前让这二人吵起来，便连忙转移话题：“大人，你不是说有应对魏军反攻之策嘛，如今可就靠您了。”

“哎……”陈不归长叹一口气，站起身：“今天我就替你九叔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现代化战争……”陈不归立即下令：“周阚，你全权接手金河城防务，所有将士步卒全都听你指挥，拿着如意，谁不听话，格杀勿论！”

“那我呢？”陈不归抬头。徐长安就差一口气脱口而出“一边玩去！”，但还是忍住了：“你做我的副官，现在去城里给我找木匠，铁匠，搜集所有能用的资源。”

如意在手，徐长安在这金河城里便是说一不二的主儿。

陈不归很快就给他找来了想要的人和资源。徐长安画了一张图给木匠，嘱咐道：“你带着木匠去把这东西做出来，越多越好，不求精致，抗造就行。”又画了一张图给铁匠：“把这东西造出来，厚度尽量要厚，明日天亮之前至少造出来三个，否则格杀勿论！”

“你！”徐长安指着陈不归：“你去准备炸药，越多越好。”

铁匠和木匠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图上画的是什么东西，但这位素未谋面的将军已经下了死命令，他们也不敢不听。

徐长安上城口督战，周阚已经派人把滚木、巨石、火油全都搬上了城墙。周阚看到徐长安上来，连忙行礼：“大人，您身体劳累，要不还是先去休息吧。”

人好用不能可着一直用，多些关怀也有利于收服人心。徐长安深谙此理，拍拍周阚的肩膀，温声：“这里我盯着，你先去休息吧，跟着我长途跋涉这么多天，明日恐怕又是一场死战。”

周阚心里温暖，但他不能撤退：“大人，我本就是将士，这些都已经司空见惯，不用……”

“这是军令！”徐长安不怒而威。

“是，大人。”周阚抱拳，心里犹如浸润在温泉中一般，跟着这种上司，真是天大的福分。周阚心想，自己一介凡人，能得遇大人真是三生有幸，自己可是烂到根儿的老邱军出身，大人都如此信任自己，唯大人马首是瞻便是最大的报恩。

周阚根本睡不了多久，天黑之时已经醒来，然后他就看到城门后面已经竖起来了两个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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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大物，足足和城墙一样高。周阚新奇，走到城楼上，看到徐长安也在上面，便询问道：“大人，这是何物？”

“抛石机。”徐长安回答：“他们敢用难民蹚路，那我便有办法跳过难民，把要命的东西扔到他们脑袋上。”

“啧……”周阚看着徐长安自信的样子，啧啧称奇，奈何自己没文化，想不出什么契合的形容词，只能一个劲儿的嘬牙花子。

“哎……大人……”周阚被旁边黑洞洞的东西吸引：“大人，这是什么？”

“别摸！”徐长安话刚出口，周阚已经烫的缩回了手：“这火炮，刚铸好了一个。他的精度和射程要比抛石机高出很多，威力也大，不过制作工序比较复杂，所幸的是工艺水平不需要太高。”

徐长安很幸运，这个世界里的文明发展还比较原始，大陈和北魏都正好处于自己世界上的汉朝位置，这个世界里的第一个王朝是大泱，两个朝代的发展并不注意让战争从野蛮中萌发出一丝艺术的气息，攻城全都靠梯子和人肉堆叠。

徐长安转头看着周阚，后者是能够成为大将的材料，徐长安不吝啬教他一些东西：“周阚，你知道赢得战争最重要的是靠什么吗？”

周阚知道徐长安是在考自己，当即谨慎回答：“是充足的后勤、优秀的将领和悍不畏死的将士。”

“错。”徐长安摇头：“是火力，在压倒性的火力面前，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玩笑。”

陈不归在城墙下看着这两人，听着他们的谈话，他自己也在思考：“火力，火力……压倒性的火力？”他喃喃着，看向了抛石机。

第二天早上，魏军反扑，重新包围了金河城，这一次他们要把金河城踏个粉身碎骨。

十里、七里、五里、二里，前方难民没有被炸弹攻击，到了北魏将士能够冲锋的距离，一时间杀声四起。

“放！”周阚在城墙之上一声令下，后方的十几台抛石机将装满炸药的陶罐全都抛到了魏军的头顶，落地，引线燃尽，紧接着轰隆一声，人仰马翻。

徐长安嘱咐他们把炸药装在小瓷坛里，外面套上大瓷坛，中间要用碎石填充，这样威力更大。抛石机不仅抛出炸弹，还扔出火油，一时间，魏军阵脚大乱，被炸飞的、被大火吞没的，数不胜数。

“瞄准敌方中军大帐！”徐长安一声令下。火炮都对准了那里，点燃引信，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大的弹丸飞出，朝着魏军大帐飞了过去。巨大的爆炸声震得四周的人人仰马翻，周阚愣是被掀翻出去，陈不归立即扶起他：“周将军，可还有事？”

“有纸？”周阚直感觉耳朵里都是嗡嗡的蜜蜂：“没纸，你要如厕就快去。”

“我说你耳朵流血了。”

“我鞋没丢，穿着呢。”

陈不归啧啧：“没事了。”

陈不归就看到周阚看他的眼神很奇怪，紧接着就听他说道：“你要不换条裤子，湿哒哒的不难受嘛。”

这哪儿跟哪儿，一个聊着前门楼子，一个聊的胯骨轴子。

火炮的射程就是远，威力也确实大，但这精准度不敢恭维，弹丸按照徐长安的预想朝着魏军的中军大帐而去，不过却失之毫里差之千里，没有击中大帐，反而是把旁边的亲兵砸得粉身碎骨。

“我去，这火炮的威力真是大！”周阚和陈不归已经傻眼：“大人真乃神人！”

又是几炮齐发，魏军中军大帐应声消失，魏军死伤惨重。

“周阚、陈不归听令！”徐长安朗声：“北魏大将已死，乘胜追击！”

“穷寇莫追！”陈不归有反对意见。

徐长安瞪了他一眼：“穷寇不追，难道放虎归山嘛！”

陈不归还在犹豫，周阚已经跳下城楼带人冲杀了出去，紧接着陈不归带人而出。

到了傍晚，夕阳晚照，天是红色的，地是红色的，将士们的身上也都是红色的。

他们在打扫战场，把能搬的东西全都收集起来，尤其是粮食。

徐长安走到魏军大帐前面，周阚还在那里翻找东西，不一会儿拿着东西兴高采烈跑了过来，极其的兴奋：“大人快看，这是北魏的军印，纯金的，攻城主将竟然是个赫连铁廉，是堂堂正三品，没想到被我们捞到了，真是大功一件啊。”

“赫连铁廉？”

周阚这才解释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这赫连铁廉是北魏东路军兵马统帅赫连如冬的儿子，素来在北魏享有盛名，都传言他的兵法早已深得他爹的真传，这可是北魏王庭重点培养的对象，可惜啊……”周阚正色：“他来这里恐怕是为了抓皇子爷搏个大功劳的，没想到让大人您送他提前上路了。”

旁边的陈不归脸色不太好看。

“行了，那正巧，功劳算你的，回去给你的先锋营搞个正统的军字，争取也早日找个城池当个统帅。”徐长安开心地笑着。

而反观周阚，他脸上的笑容完全凝住了，一时间难以接受：“大……大人，这么大的功劳，我何德何能……”

“你能跟我来你便是天大的功劳。”徐长安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阚吞了吞口水，勉强让自己镇定，叩拜：“末将多谢大人。”

“对了大人，我还找到了一个铁盒，质地挺好，里面应该有大宝贝。”周阚笑着把东西递过去：“您笑纳。”

“还行，没被冲昏头脑。”徐长安表扬，打开铁盒，就发现里面是书信，徐长安打开，上面记载的是从燕州城传来的消息，说是有东西从天上掉了下来，时间和天外飞石降临到云琅的时间和接近。后面还有一张那东西的图纸，徐长安看了一眼便是头晕目眩，他认得这个东西，这东西是他的，这是微波通讯器！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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