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苏小弟吃的很开心。

苏北裙回房间后不大一会功夫，店小二便敲门进来，手中托着一个大大的方盘。

托盘里两大碗热气腾腾的面，一盘葫芦丝炒鸡蛋，一盘白切牛肉，一壶稷米酒，还有店家赠送的一碟腌制菜干、一壶清茶。

苏小弟眼睛都直了，这个年头牛是干活的主要劳动力，民间私自杀牛犯法。所以平时根本不吃不上牛肉。

苏小弟站在桌子前想了想。她觉得凳子坐起来不习惯，于是将桌子腿收起，把桌子平放在地面上。

然后给哥哥准备了一个蒲团铺在地上，自己一个蒲团铺在哥哥的对面。

跪坐在蒲团上，苏小妹给哥哥倒了一杯酒。

苏北裙因为换上了新的小衣，所以不怕走光，双腿盘坐。

苏北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发现酒的度数不大，于是问道：“你喝么？”

苏小弟抿着嘴笑道：“善。”

于是苏小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斟满酒后，苏小弟举起酒杯，对着苏北裙。

苏北裙看到妹妹要敬酒，于是也端起酒杯来，等着苏小弟发言。

只听苏小弟庄重地说道：“大狗哥，十年前，你把俺捡回来，养活我，对我恩重如山。我敬你。”

两人一饮而尽。

苏小弟又给苏北裙倒满，给自己倒了小半杯。又端起来说道：“常言道：好事成双，我再敬你。”

虽然这酒的度数很低，但是一杯下肚之后，苏小弟的脸上已经泛起红晕。

苏北裙看着她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就想笑，端起酒杯了和苏小弟虚砰了一下。

就听苏小弟说道：“我敬你，早日娶我。”

说完，苏小弟又一饮而尽。

苏小弟的酒是喝进去了，苏北裙的酒却一下子全喷出来了。

苏北裙看着苏小弟有些发愣，涨红了脸道：“你胡说什么鬼话？”

苏小弟鼓着腮帮子道：“我早就说了长大要嫁给你，你一直不同意，反正我就是要嫁给你。”

苏北裙一听，原来“自己”“一直”不同意，这倒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苏小弟好像是没事人一样，加起来一口葫芦丝放在嘴里。

然后闭着眼睛，仰着脸开始慢慢地咀嚼起来。

葫芦丝切得很细致，颜色如白玉，入口清脆，芳香四溢。

苏小弟非常满足地用鼻子长出一口气。又发出“嗯”的一声鼻音。

苏北裙看着苏小弟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苏北裙正色道：“以后这话不许再提。”

苏小弟轻轻地吐了吐舌头，皱了皱鼻子，喃喃地道：“每次都是这样。”

苏北裙感觉脸红了红，不接这话。

苏小弟继续道：“大狗哥，你放心，我将来二弟我一定好好的斥候你，一直到把你斥候走。”

苏北裙连连咳嗽，打断道：“白天我已经说过了，以后不要再叫我大狗哥。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名字，叫苏玉，字北裙。

“以后你就叫我北裙哥或者大哥都行。”

说着，他又拿起筷子沾了沾茶水，在桌子上一边写，一边说道：“记住，为兄给你起的名字，这样写——”

说完，他在桌子上写了三个字：

“苏小媂。”

苏小弟看完笑着说：“真好听。”

她这一笑，眼睛眯起来，好似百花盛开。

苏北裙干咳了两声，道：“谁的名字好听？”

苏小弟道：“都好听，你的好听，我的也好听”

好像是下了巨大的决心，苏小弟歪着头道：“我以后就叫苏小媂了！”

苏北裙继续说道：“从今以后，女孩子要懂得端庄、稳重，注意举止形象。”

苏小媂吐了吐舌头。

苏北裙继续唠叨着：“女孩子，在外面不许喝酒，不许高声讲话，不许再偷东西，不许……”

苏北裙说，苏小媂听。

就这样一顿饭下来，苏小媂很开心。她开心是因为大狗哥被山贼虏走又回来了，虽然变得比以前更加婆婆妈妈了一些。

苏北裙也很开心，喝到高兴处，用筷子敲着桌子。破锣嗓子开始唱歌：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哥，你太帅了。”

苏小媂双手托着下巴，胳膊肘支在桌子上。脑袋歪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连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活脱脱一个小迷妹。

苏北裙顿时感觉虚荣心爆棚，内心非常满足。

于是扯着破锣嗓子又开始唱：

——“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

这首诗的上一句和下一句他都不记得，只记得这最有名气的一句。（注1）

所以他反反复复地唱这一句。至于是否应景，更是谈不上了，反正开心就好。

他的调也不全，嗓子也难听。

但是苏小媂却直听得如座云端、如堕雾海。

她感觉这哥哥如果真的是鬼上了身，那一定是一个帅气鬼。

……

这顿饭两人一直吃到了天黑，将盘子碗都吃得干干净净。就连面里的姜片都吃了。以前苏北裙可是绝对不会吃放菜里的姜片的。可是现在不同了，姜可以除寒祛湿，在这个年代是重要的营养来源之一。

吃完了晚饭，店小二进来将碗筷收拾干净。

该睡觉了，苏北裙一时间感觉有点尴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苏小媂大方地问：“咱俩谁床榻还是睡地上？”

苏北裙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苏小媂道：“既然换了新衣服，今天就别睡地上了。”

说完她爬上了床榻，扭头对着苏北裙说道：“北裙哥，上来啊。”

苏北裙又干咳了两声，说道：“你先睡，我今天晚上有事。”

苏小媂问：“你要去刘宅？”

苏北裙点头道：“是。”

苏小媂说道：“那你先来哄我睡呗，我睡着了你在走。”

——怎么哄？

这话苏北裙实在是问不出来。尴尬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幸好苏小媂继续央求着说道：“不枕着你的胳膊我实在是睡不着。”

说完，苏小媂还用手拍了拍身边的床位。

苏北裙身体僵硬地走过来躺在靠外边的床缘处。

苏小媂拽住苏北裙的左手臂摆放平整，然后捋了捋秀发，将头轻轻地枕在了苏北裙的手臂上。

一股子清香从苏小媂的身上散发出来。

苏小媂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苏北裙的胳膊，小声地说道：“北裙哥，你一会去刘宅，一定要小心，我等你回来。”

苏北裙感觉心中一暖，鼻子一酸。刚想说话，就听见苏小媂的鼾声传了出来。

苏北裙：“……”

过了好一会，苏北裙感觉苏小媂已经睡熟，才轻轻地将被压麻木了的手臂撤回来。

下了床，苏北裙看了看苏小媂。

只见她弓着身子侧卧，大半个床都被她占据了。微微地低着头，长长的睫毛，粉红的脸蛋。

嘴角好像带着笑。

新衣服合身了很多，但是依然包裹不住胸前的膨胀。衣领口略开，露出性感的脖颈。

苏北裙怜惜地用手轻轻摸了摸苏小媂的头。

然后打开窗户，纵身跳入黑色的夜幕之中。

注1：这首诗词的上下句我也不记得，二十多年前在古龙的里多处看到这句话，那时的我听不出来这词中的韵味。嗯，现在我也不敢说就听出来其中韵味了，只是不同的年纪，听起来感触略有不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