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剡剡发光的鹿角，拊了拊四不相的马脸，马脸与鹿角的地方鬃鬣鬐鬐，松软如絮。

“贱畜拜见主人！五年不见，不知主人可好！”

竟然侃侃的说起话来，让姜尚不禁一愣，心想这四不相果然与众不同，神兽就是神兽，不是凡间俗物可比。

“大师兄，这神兽，都认你为主人了！师父送了大礼物，你应该请客贺喜一下！”

阿蓉终于从尴尬里走了出来，她用手肘碰了碰一旁的虞伋，虞伋由于心思没放在酒案上，一直殢湎于阿钰的一颦一笑里，精神有点恍惚，加上喝了点酒，正摇摇欲坠，恹恹的酲寐着眼。

“什么啊！师妹……，我不想喝酒，别叫我敬酒！”

“真是块木头……”

“木头，是啊！都成了木头，师妹说得对！”

“谁跟你对，师兄正高兴着呢！一脸的满足，现在都顾不了我们了！都是师父对他太好了，不公平！”

“说什么呢！一个姑娘家，就为这过不去，过几天跟为师回昆仑山玉虚宫后，师父也给你坐骑！”

“真的，那太好了，还是师父对我好！”

……

柝声在?门外穿门而进，檐花瓦甓的小笼灯，在轻轻摇曳，夜里的夏风来的比较櫂起，桑葚树上的蜩蜋，把嘶噪给睡去了，月亮云翳，亮如壁灯，枵薄如纱。

景昭收了木箸，大高案歘然不见，几个仙女也飘散在水云氤氲里，环堵之壁，灯啣弱光，裀藉案几，罔不净絜。

虞伋伏在案上齁声亹亹，流转动荡在困倦里，姜尚和景昭则去了内房，罃壶灯火下，在谘诹商榷着什么，阿蓉索性去馆舍的另外一间廊房内，过拱门修竹，荟蕞清理，裀藉床榻，搭钩幔帐。

“着火了，着火了……”

忽然小二从门外紧急跑来，满头大汗，鞋子还被门柣上凸出的小木榍，给啻磕破了一块鞋布。

踉踉跄跄的摔倒在了屋内，手抓在了圆凳上，圆木凳如同是木偶一样，摇摇晃晃的滚了过去。

“咣当”一声跟酒甔子撞击在一起，变了瓦碎片，泞淖了一地酒气。

虞伋在几案上给惊醒过来，慌乱的睁开眼睛，并且声音很是熟悉，他没做梦，酒是喝多了点，是困倦疲惫了。

“什么，你说什么……”

“虞老板，你快回店里去啊！面食店着火了，等我醒来，火都快烧到后房了！”

“你这小子，真是没用，叫你看好面食店，却……，还有我的那幨车怒马呢！有没有给烧坏了……”

一脸的慌乱，扭曲着脸部肌肤，如同是魇瘵一般，苍白又可怕，虞伋三步并一步走，狂叫着奔出了馆舍。

“快，随我一起去看看！”

姜尚的衣衿被景昭一个臾曳，立刻如闪电一般，歘然到了面食店，果见圩埠上火光四起，商廛的瓦甓榱桁烧的七零八落，火势很快将到后房。

只见几丈外有一甃井，立桔槔汲水木架，景昭歘然用手指一点，井水立刻喷涌而起，淜滂如天下骤雨，往店面屋顶倾泻而下，如滔滔洪水一般，掸手之间，就把火给扑灭。

檐上轻烟如氲，淼若水雾，望月正闪亮着，把商廛照的清晰可现。

等虞伋和小二匆匆赶到时，见火已经灭了，只剩下几股青烟在绸缪。

“啊……，我的天哪！我的店，还有外刚买的幨车怒马啊……”

嗥咷惨叫响彻夜空圩埠，人群开始蔟蔟而来，伫立在衢肆的葸隰上，打着哈欠，没有精神的看着垝垣残壁。

“师弟，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别让人笑话，这商廛烧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何况，刚才师父说了，等查出是谁干到的，定把他家的房子给搬过来！”

“还是姜尚兄你好啊！师父呢？师父在哪里……”

“师父就在那里，去看周围的蛛丝马迹！”

“你别慌，你看，阿钰都急急跑出来看你了，如若让阿钰看见你这窘样，怎么叫她喜欢你……”

“是啊！阿钰在哪里！”

虞伋遂一声不吭，眙视着周围的黑压压軿臻的人群，就是找不到阿钰的身影。

“我们去师父那里看看，今天很晚了，一会捕头衙役过来，也会查清是谁放的火！”

“二师兄，这上午我还在这里吃一盌面，怎么现在就成这样子了……，难道是跟我的那场打斗有关！”

阿蓉蹁跹而来，她手里仍然掿着那把短剑，剑柄金丝紫带。

“是啊！肯定是这黄天郅，见被师父打了一顿，心生报复，来面食店又找不到师妹，遂拿虞伋的面食店来出气，这种搢绅阀阅的腌臜泼才，什么事情可都干的出来。”

姜尚也这么认同阿蓉的推测，毋庸置疑，这起纵火案就是黄天郅所为。

“好了，先暂时回那姜尚的馆舍去，为师一定会还一个更好的面食店给你！”

景昭飘然而至，周围的人群一看是仙风道骨的老者，都不肯散去的伫立觇看，呶呶不休的说这说那，夜空里遽然增添了几分热闹，如把衢肆给颠倒在白天。

“走吧！跟为师走，你那幨车怒马还在的！”

“在哪里啊！师父……”

“就在姜尚的馆舍，昨晚你不是坐车过去的，那吃剩的盌，还在几案上，昨晚驾马车的小二，可是走着回店的，所以幨车给保住了！”

“走吧！师父都这么说了，二师兄，你也别难过，快去大师兄那，等睡过今夜，明天一起去衙门！”

阿蓉也这样劝慰着虞伋，虞伋也彻底放心下来，脸上开始变的好看起来，泪花没有挂在上面。

“虞伋，你没事吧！”

走了几步，果然碰到王吉和阿钰，站在王吉身边的阿钰正瞷窥着虞伋的神色。

“王吉兄弟，没事的，快回去睡觉吧！一场火惊扰了街巷坊邻，我虞伋有责任啊！就这小小面食店，何足挂齿，过几天重新造起来，比原来的会更气派！”

“是的，虞伋兄弟，你不是还有绸缎庄嘛！这小小面食店算不了什么！”

“哇，哇……，这虞伋真的心胸如大海，碰到这样的事情，也都一点没有悲伤，反倒清逸翛然，当没发生过什么一样似的，真让我阿钰颙慕于心！”

人群也慢慢散了，圩埠上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声音弱了下来，只有偶尔鞋底碰到地面的清脆声响。

“阿钰，你慢走，明日晚上我继续来你哥店里喝酒！”

虞伋目送着阿钰的细腰背影，还特地不忘关照，并且预约了明日的相见。

他的脸上挂着微笑，完全忘记了大火带来的薝棘之痛。

到了术蓺馆后，桓木正背对着月光，一抟长瘦的依稀黑影弯曲在蔟蔟的衣衽上，几个人都走进了庑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