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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长草街

  • 作者:破小慢
  • 类型:仙侠奇缘
  • 更新时间:2022-08-26 10:12:19
  • 章节字数:16246字

“丰临商会”每月一次的“例行议事”,一如既往发生了些小小的争吵,但没有太过值得在意的事。如今对叶玄来说,没有大事就是好事。他需要时间,将金矿转化成对他“真正有用”的东西。

散议之后,叶玄与宿竹、辛夷一起用过午膳,婉拒了“傍晚观赏斗兽”的邀约,乘马返家。

“木园”临海而建,距离位处“丰临城”内腹的“丰临商会”直线有二十五、六里。实际走下,还要长出不少。一来一返,颇为耗时。高品武夫,赶路当然是“跑着”最快,但身为“丰临商会”的执佬、“木叶家族”的家主,动辄飞檐走壁实在不怎么体面。

二十五、六里,说近不近,说远也不甚远。一匹好马撒腿狂奔,也就两柱香的工夫。同样的问题是,城内纵马也不体面。比之飞檐走壁,更惹人憎。

因此若不当真有急,他这一路惯常溜马缓行,或者干脆步行。马车,是不肯坐的。除非雨大。

马有四蹄。不奔跑时,比“素人”也快不几许。大半个时辰后,高头黑马载着黑衫黑裤的叶玄,路过一条嘈杂喧闹的小街。

小街位处“木园”西北约三里处,名为“长草街”。这名儿就跟狗娃、二蛋一样,一听就是胡乱取的。但这不是它原本的名字。叶玄只记得,原本那个名字好像更粗鄙些,具体叫什么,已经忘了。

这地方曾经萧索,无人敢居,以至道路正中都生满了长草。但叶玄并不认为“长草街”这个名字是因此而得,因为现在的“木园”原先叫做“风寨”,风寨外方圆数里的所有街巷都是此般光景。良民尽散,商贾难行。

而今,曾经“海边最危险、最荒凉的地方”,已变成了“海边最安全、最热闹的地方”。随着人丛渐密,木园左近“东北、西北”两处,自发形成了两个市集。市集不大,胜在“长年无休”。近些年,临街处酒棚、勾栏渐多,已有了“昼夜无休”的迹象。

与“宿家”、“薛家”这些扎根“丰临城”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大族不同,“木园”周边的土地,并不归“木叶家”所有。但叶玄还是下了些本钱、派了些人手,以维护“木园”附近数里范围内的治安。在他看来,这算是“木叶家”的一张“好人牌”。至少说明,有足够多的人认为靠近自己更加安全,而不是相反。

每每自“丰临商会”返家,若无急事,叶玄会顺路沿“长草街”的小市集走上一段。这日也是如此。

小街不算宽阔,但“丰临城”毕竟是一个没有“围墙”的地方,此处又并非“寸土寸金”的丰临内腹。所谓小街,比之“枯荣城-外城”的街巷,仍宽敞许多。三辆“一骑拉乘的窄厢马车”并行,也能在不碰撞沿街摊贩的情形下勉强通过。

虽是如此,进入“长草街”后,叶玄仍将座下黑马交给了伴从的侍卫。一人一刀,徐缓步行。

不一刻,米香扑鼻。小街左侧,一个身形矮壮的男子双手抡着木锤,一下下轰砸着身前那只半人高的木桶。形似木桶,却不储水。木桶顶端有着半月状的浅浅凹陷,内里放着黏黏糯糯、脸盆大小的一块米糕。叶玄认得,这是北地以东“凉城”一带极有名的一种小食——打糕。

之所以要用“木桶”,是因北方的冬季太冷,为确保天寒地冻时米糕不至凝冻,需在木桶内腹放置炭炉保温,到了南边其实不必如此。摊主仍沿袭了“木桶”的风俗,大概是有意为之。外来的东西,总是要“格格不入”才显正宗。

小街对面,卖“打糕”的斜对处,一片小小树荫之下,有个女人在卖自己。不是站街的娼妓,那女子麻衣缟素、五体投地,后颈插有一根长长的干草,这是要“卖身葬母”。

之所以能辨出是“葬母”而非“葬父”,只因女子身侧,卷着尸身的草席末端,露出两只破烂草鞋。瞧大小,多半不是男尸。

在“丰临城”,卖身葬父或者葬母,是很常见的事。只要尸身还没发臭,左近摊贩通常不会驱赶,遇到女子卖身,有时还会主动凑近。倒并非为了轻薄、非礼,只因“贩卖自己”的女子,常常能引来更多荷包鼓胀的客人。

在“丰临城”以及“天河以南”的多数地方,女子当街卖身葬父、葬母时,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卖身女脸上会遮一块面巾,任何人丢下一枚铜钱,女子就会扯开面巾一角,给潜在的买主瞥上一眼。若是满意,便可详询要价;不满意,铜钱不退。

对于买得起婢仆的老爷、公子们来说,这无异于一场“盲开宝盒”的小小赌局。最坏也不过浪费一枚铜钱而已。

女子沦落到“卖身葬母”的地步,定然是贫苦人家。但也未必当真就凄惨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未必当真就“无能为力”到了做不得“纺纱娘、浆洗工”的地步。卖身,是一种选择。或说是另一种赌博,也无不可。在丰临城,一切皆是生意,一切皆有兑价。包括自由,包括自己。

在大户人家府中,签了“死契”的奴仆,往往比签“活契”的地位更高,吃穿用度更好。这无分男女。道理也很简单,永远属于自己的奴仆,当然要省着用;二十年后就归别人、就得自由的,当然要可劲儿用。

严格来说,“汇通钱庄”所谓一人之下的“五大掌柜”,薛一、薛二、薛三、薛四、薛五,由于掌握了太多隐秘,不老不死,不得离任,实质也是奴仆。

其实在“丰临城”这种地方,想要“卖掉”自己,并非没有别的渠道,只不过自古以来,准确地说是自“顺帝国”以来,为了安葬自己爹娘而卖身,总是更容易得到同情和善待。对买主而言,领一个“走投无路又孝顺”的可怜女子回家,心中也能得到更多满足,甚至面对家人的责难时也更能理直气壮。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近乎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以至于叶玄瞧着那一身缟素、匍匐在地的孤女,根本无法分辨她身前那个“娘”是亲生的,还是租来的。好在没打算买,辨不清也无关紧要。

他没有为她缓下脚步,但随着越走越近,目光还是忍不住在“孤女”身上扫量一番。粗糙的白麻丧服十分宽松,但仍隐约可见内里玲珑,身段应是不差的。到了下晌仍没将自己“成交”出去,面巾之下…脸蛋多半是不太妙。叶玄忽然有种“递出一枚铜钱,验证一下猜想”的冲动。正犹豫间,一个身穿淡金色绸袍的大黑胖子,摇摇晃晃走到孤女身前,有些费力地蹲了下去。

见被旁人抢了先,叶玄也没脸凑上去白看,只得无趣地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对面一个头发斑白、背脊佝偻的老人,让他轻轻皱起了眉。

叶玄有病,这一点他自己清楚:一看到“老人”就伤春悲秋、多愁善感的病。但这一回,却不是为人,而是为狗。那老人手中,一条裹着牛皮的破旧锁链,一端握在手中,另一端栓着一只老黄狗。

那黄狗两条后腿全都瘸了,仅有前肢能动。老人弓着背,走得很慢,但是老狗更慢,完全跟不上主人的脚步。两条前腿无力而又拼尽全力地来回捯着,后腿如挂件一般垂在坚硬地黄土地上,发出让人绝望的拖蹭声。

叶玄望着老狗,莫名想要将它买下,给它吃一顿最好的肉,然后用附着内劲的手掌,拍拍它已经掉毛掉到半秃的狗头,让它永远睡去。只是…老成这样的狗,不知还能否吃得下肉,或许只能喝粥了罢。

“老叶?”南方姓叶的人很多,只比姓林的略少。但叶玄完全没有怀疑,背后那一声老叶,就是在叫自己。他记得那公鸭似的嗓音。

“小乙?”中等偏瘦的身形,深棕色的廉价布衣,稀疏到若有若无的眉毛,腰带上插着把“黑柄黑鞘”的细短狭刀……正是他认识的那个小乙。

身为“莫问佣兵团”的“第一任团长”,这个不知真名,自称“小乙”的男人,几乎是叶玄在面对“第二任团长”时,唯一的骄傲与底气。

他是叶玄在任时,“莫问塔”仅有的一位“旱境”刺客,是残影接手时能够联络上的最强的佣兵。

“莫问塔”的任务,也是“小乙”佣兵生涯的第一单生意。如果小乙没说谎的话。虽无实据,但叶玄绝对相信,他没说谎。

那时的“小乙”,虽已是个入了“旱境”的武人,但作为刺客,分明是个生瓜蛋子。彼此全无了解的情形下,他从某个镖客口中听到“莫问佣兵团”的名字,想也没想,便亲自上门去“莫问塔”找活干。初次见面,没派替身试探也就罢了,“易容”也易得乱七八糟。不知在哪儿买了副假胡子,往脸上一贴就去了。那完全就是他自己“蓄须”后真正的模样。

叶玄第一次违背“莫问佣兵团”的原则,亲身参与一场刺杀,也是跟“小乙”一起。为了讨好这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宝贝,也为了确保“四层”的第一桩生意不出纰漏,他不顾“团长”的身份,亲自守在外围给“小乙”充当暗哨。万没成想,最后竟真的需要替他补刀。

叶玄第二次到第十九次违背原则,都是陪着残影。但不管怎么说,第一次终究是给了眼前这个男人。他不知道“小乙”的真名叫什么,可这并不妨碍那时也是个初哥他,对这个“并肩作战”过的家伙生出一丝袍泽之情。

“你不是在北边么?”只一闪念,话未出口,叶玄心中忽地一紧,暗忖道: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憨货,他已经做了一百多年的刺客,就算来南边“办事”,就算已经“办妥”,那也不该当街跟一个曾经的“佣兵头子”打招呼,何况还没易容。别是……

恰到好处,抢在叶玄发觉“对方已错过了最好的出手时机”,正因自己的警惕而生出些许愧疚的瞬息,斜插在“小乙”左腰的“细短狭刀”已不在鞘。

艳阳之下,因磨砂而毫不反光的刀身,全然不寻脖颈、心脏等人身要害,以“反握刀柄的左手”所能释出的最快速度,朝叶玄右腰上抹去!刺客出刀,不求一击索命,只可能是一个原因。

老狗仍是老狗,拖狗的老人,却不再是个老人。裹着牛皮的“锁链”末端,不知何时已不再系着那条黄狗。牵狗的刺客距叶玄更远,“锁链”比“狭刀”更慢,因此那一鞭没有击向叶玄,而是携着风雷之势,抽向一个莫名的方位,那甚至不是闪避“狭刀”最合理的方位。

叶玄侧后,一柄长剑闪电般刺向他的脊柱,而袭他左腰的另一柄,慢了半分。只因她扑击前冲时,撞死了那个大黑胖子。“阮棋”没有选择,那胖子如半座小山般横在身前,“撞开”是比“绕开”更快的办法。但终究,还是慢了。

所幸慢了也不打紧,所幸她的一剑,只是辅助。裹在草席内的“师傅”没被胖子妨碍,这就够了。“白虹”没有出鞘,长剑“白虹”早已无鞘。它始终和自己的主人一起,睡在包裹“尸体”的草席之中。名剑忍辱,破席而出,正似白虹贯日!

“锁链”挥扫处,恰是可以同时避开“剑尖”与“刀锋”的唯一方位。

如同寻死一般,迎着足以“切割”而非“轰碎”一头山牛的鞭风,叶玄仍退向了那个“唯一”的方位。“锁链”击中了头发,却竟然没有击中头骨。“链梢”顺着齐颈的发丝滑落肩头,又顺着肩头滑向地面。只扫落了“几缕黑发”和“一片黑衣”。

又是“鹊桥”。

残影能将“烟波刃”练到脚上,木青儿能将“金钢指”练到眼珠上,叶玄没有任何理由不能将“鹊桥”练到天灵盖上。事实上,胆小如他,早已将“鹊桥”这手“保命多于攻袭”的招式练到了身体的每一处。包括骨头最硬的那处,也包括没有骨头的那处。

化去“锁链”一击后,叶玄没有立即拔刀,黑影一荡,转瞬飘忽至十步以外的空旷处,凝神察审着场间局势。他必须先弄清楚发生了什么,自己又面对着什么。

“哈哈哈…早说了偷袭没用,你非要试试。”朗笑声中,一个“长须长发,手执古旧长剑,身着灰色长袍”的男人,从远处一辆不起眼的“窄厢马车”内走出。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与叶玄一般,通体黑衣,手握“柳叶刀”的男子。只不过相较之下,他同样修长的身子显得有些单薄。手中“柳叶刀”裹着“银白钢鞘”,而非与“雪脏”相近的“灰黑木鞘”。

“穷天楚?你他妈的想干嘛?”此时此刻,此情此景,面对这个年长自己三百多岁的男人,叶玄连一声“前辈”也懒得再唤。

“叶玄!爷爷今日…必杀你!”一字一句,振得屋瓦轻颤。喊话的,不是年岁当真可做叶玄爷爷的“楚天穷”,而是小他将近一百岁的“天默城二少主-石伦”。说话间,手中“柳叶刀”已然拔出,刀尖直指叶玄。那一日,他当着北地诸位大佬之面,眼睁睁瞧着“吴家兄弟”杀死自己的父亲。事先慢得不及拔刀,事后吓得未发一语。醒过神时,“双子”早已去得远了。

奇耻大辱,唯有鲜血才能洗刷。敌人的,或自己的。以六围一,他握刀的手仍在战栗。但不论如何,他已下定决心:两柄“柳叶刀”,今日非有一柄落在地上不可!

“你不逃,我就不逃。”楚天穷没有拔剑,一脸轻快地扔出了自己的筹码,好似一个“压了全副身家,却对输赢浑不在意”的极品赌客。他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你逃,我就去弄“那几个”。

“你不逃,我就不逃。”重复相同言语的,是仇诗迈。又与楚天穷不同,她的语调,凝重到仿佛让“地上那具胖大尸身”正狂涌外溢的血浆都为之滞缓。正是那个身穿淡金绸袍,蹲在“卖身葬母的阮棋”面前的大黑胖子。

阮棋从“裹尸草席”中抽出长剑,冲向叶玄的一霎,左半侧身子横在阮棋身前的胖子,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如陀螺般旋了半圈,仰面躺倒在地。上臂臂骨断裂,锋利的白骨从淡金色的袖管中斜斜扎出,血流如注,惨不忍睹。

胖子躺在地上,不见任何挣扎的反应,睡得像头死猪。想是来不及惊恐、来不及疼痛。给阮棋那一冲,直接震碎了心房。

也是那一冲一撞间,遮住“阮棋”面容的方巾滑落。此时露给叶玄的,是一张有着明显烫伤痕迹的面孔。这烫伤恰到好处,没有令她丑陋到触目惊心,以至吓到每一位花钱看她真容的过客,但却足以抵消她在这炎炎夏季难以深藏的婀娜身段,让那些意图买下她的老爷、公子们敛去亵玩之意,退而远观。

“她肯为你死,你就舍得她死?”叶玄看着仇诗迈,口中所说的“她”当然是指阮棋。叶玄并不指望这样的小手段,能够挑拨对面师徒的关系。只求用多余的言语,换出些宝贵的时间。

换取时间,不是为了等待援兵。他很清楚,不可能换出那么多时间。虽然“莫问塔”和“木园”距此都不算远;虽然名为侍卫,实际做“杂役”和“通传”之用的两名伴从,见状已毫不犹豫地分头逃离;虽然即使没有他俩,这条街上发生的事,也会很快传入残影耳中……但叶玄很清楚,自己不可能等到援兵。敌人,只有十步。

换取时间,只为了更加审慎地做出决断:战,还是逃。

“仇诗迈”没有答,也没有动。余下五人也是,就连“石伦”,拔出刀后也没再动。仿佛就是要给他时间,等他决断。

“‘仇天楚’和‘仇诗迈’的要挟,应该是真。但这二人毕竟不是‘墨白’。影、蛾、星、雁、烛、雨、尘七个,现在每每出门,必三两成群,更有‘木园低阶护卫前呼后拥围拢出的人墙’和‘莫问塔不计代价雇聘的高品佣兵’护持,想要一击必杀、全身而退,并不容易。

如果情报无错,与我一样穿黑衣,使柳叶刀的,应是‘石伦’。听他言语、瞧他面色,对我切齿痛恨,不似作伪。那就更是‘石伦’。

方才四人同时攻我,而非六人。是‘不能’还是‘不愿’?至少石伦应该是‘不能’。他根本藏不住杀意,甚至藏不住恐惧。至于楚天穷,估且认为他是‘不愿’,是放不下大宗师的架子。可如果当真如此……不肯忍辱、不愿偷袭,是否进一步佐证了他与我没有深仇?那他究竟为了什么?

牵狗的那个是谁,毫无头绪。我从没听说过一位使‘链鞭’的高品刺客。这也不稀奇。有些刺客,就是同时拥有很多假名、同时擅用很多兵刃。而且他显然极擅易容,从内到外的易容。出手前,我完全没看出他不是老人。

小乙……在枯荣城时,我曾问他:‘若有一日请你去杀顾长卿,你敢不敢?’他回答说:‘一百万两。动手之前,一次付清。不是顾老板的命只值这点碎银,是我自己的脑袋,卖这个数。’这是个从不拒绝任何委托的疯子。他出刀的速度,比我最后一次见时,快了不少。”

心念电转间,叶玄迅速权衡着“应战”所面临的风险,以及“逃走”可能引发的后果。

“‘云洛’和‘清尘’被我拐到‘丰临城’之后,一人单挑六个‘旱灾’,我试过四十几次。她们配合得越来越好,我取胜越来越难,但没输过。可惜‘寒星’不肯参与,否则就能知道对付‘七个’是怎样。虽然‘日常对练’与‘生死搏杀’有天壤之别,但以一敌六,我至少试过。而此刻站在我对面的六人,大概没有‘围猎蝗灾’的经验,至少多数没有。

问题在于,眼前这六个,跟我日常对付的那六个不太一样。

成名于‘心剑季’的‘楚天穷’,一生杀同境武夫十四。更曾一人一剑,同时斩杀三名‘旱灾’。‘蝗境以下楚无敌’的说法,传了几百年。有人不服,却始终没人能用一场胜利,破去这个说法。

‘仇诗迈’成名时,已是厮杀渐少的‘权剑季’。她有没有‘一剑裁三旱’的本事,我不知道。夕霞山中,我见过她奇袭‘吕凌’;斗兽场内,我见过她转身逃命。只凭那一袭一退,可以确信这婆娘的身手绝不在‘小影’之下。那就意味着,至少得换算成两个‘小蛾’,至少。

‘阮棋’,当年‘小影’与她战过,可以稳稳压制。她不算太强,但为了帮师傅复仇,可以自毁容颜。虽然‘旱境’者最终能复,以火燎面也必痛不欲生。这等倔狠之人就算身手不济,也不能小觑。

‘小乙’和‘牵狗的’……刚刚已交过一招。刺客首重突袭,第一招,往往就是最强的一招。正面搏杀,这两人都不算厉害。‘小乙’很快,但也就跟‘小洛’差不多快;‘牵狗的’那一记链鞭,已露了深浅。时机、方位拿捏的无比巧妙,但破不开我惊慌中没能完整施出的‘鹊桥’,若堂堂正正地攻守,多半也破不开‘清尘’的。

至于‘石伦’……”

“嗡”一声怪啸。两枚通体乌黑的“游子”带着极快的旋转,竖直飞向最远处的“楚天穷”与“石伦”二人。

灰袍一晃,“钢镖”擦着“楚天穷”右臂飞过,几乎没有声息地洞穿了身后的马车厢壁,随即朝着更远处飞去。最终不知嵌在了何处。

避开“钢镖”的一瞬,楚天穷顿觉右耳钻入一声让人牙酸的厉响。那是“游子”与“柳叶刀”碰撞的声音。紧接着“喀拉”一声,“右手紧攥刀柄、左臂抵住刀身”才勉强接下“游子”的“石伦”身子倒飞出去,撞碎了背后的“窄厢马车”。拉车的马匹受惊,拽着“壁残、轮损”的车厢狂奔出去,拖起一阵沙尘的同时,也让叶玄收获了两个极重要的情报:厢内无人、石伦很弱。

两枚“钢镖”齐射,叶玄没指望“楚天穷”能受半分伤损,他只想试试“石伦”。分出一枚给“楚天穷”,只为扰他无暇援救。

空空如也的车厢、措手不及的石伦,让叶玄增了两分“决一死战”的贪念。如果可以,他也想一口气解决所有问题。但他仍在观察:“目光所及,整条街基本空了。最近的‘窥视者’在两百步外,这样的距离,就算是‘余垚’也没有‘偷袭’我的可能。附近唯一有条件藏人的,是那个‘打糕’用的木桶。至多,可藏一人。”

“嗖!”一枚“游子”朝木桶射去,未附着半点使之“划弧”或“回旋”的阴柔之劲,只是蛮横地打出。

“叮……”一声悦耳的轻响,仇诗迈手中长剑看似漫不经心地撩抹,极轻微地偏转了“钢镖”的去向。“游子”擦着桶壁飞过,如削果皮般切下了一小层木片。桶身完好依旧。

没有后招,没有合围,场面又归沉寂。

叶玄正欲拈出身上最后两枚“游子”,以更凶暴、更不可挡的力道击穿木桶时,摸向腰间的右手一滞,忽然有所明悟:“不对……桶内多半无人。就算有人,也绝不是我最担心的那个。方才四人齐攻那一瞬,木桶虽然离得较远,但‘蝗灾’身法更快。如果桶里藏着‘余垚’,必定能赶上与‘仇诗迈’那一剑形成合击。

还有,如果桶内藏着人,哪怕不是‘余垚’,只是随便一个高品刺客,‘阮棋’卖身葬母完全可以跪得离‘打糕人’更近些,‘小乙’完全可以更早些叫住我…这些,都是能提前布置的。桶里没人,‘仇诗迈’在耍我。是想消耗我随身的‘暗器’?”

这种“跨品阶”的对战,一对一怎么打都是赢,因此很难觉出什么。一对多的时候,即便“蝗灾”也要顾及真气的耗损。“暗器”的牵制,是“群战”中十分关键且必要的手段。

攻敌时,真气隔空喷吐消耗最大、威力最小;近身劈砍消耗最小、威力最大。暗器的威力与损耗,介于二者之间,胜在范围更大、射程更远。

“雪脏”一柄、“游子”两枚、“青丝”十六。默数着身上凶器,叶玄的右手缓缓摸向刀柄。与此同时,名剑“谷稻”伴着秋虫般的哼鸣,寸寸脱离剑鞘。被“钢镖”震退,又险些被马车带走的“石伦”,也已踉跄回至“楚天穷”身侧。

破烂衣衫下,四只“破烂草鞋”被无形的刃风割裂,两对纤足肆意亲吻着黄尘,也任由脚下黄尘肆意亲吻。

死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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