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不精彩，但世上少有。若是自己说，几乎是无法令人相信，只会认为自己在编故事。在这个时代，还能有这样的人？湘羽洁没法相信，韩菲也无法相信。

最开始韩菲只是无奈之举，若陈如海只是戏言，她未必不去医院，但陈如海却来了，而且还是以难以令人相信的行为帮助了她。她也就这一点骑虎难下，有向陈如海发难，发脾气，认为因为他爱上她了，才会这样做。否则绝无可能这样无条件的帮助一个人。

结果陈如海丝毫不为所动的，对她的爱意全无踪迹。她伤心，她难过，她无奈，她感到自己可笑又可怜。而他却一直不离不弃，就在身边陪着，安慰她，要她控制自己的情绪，都是做母亲的人了。

韩菲哭诉，说他是个大傻瓜。

有那么一段时间，韩菲自暴自弃，陈如海不得不请了假做她的思想工作。他越是这样关心，韩菲越是伤心。她宁愿他像宋万轩一样——可他不是宋万轩。

韩菲说:“后来我总算是认识到自己是一位妈妈，才振作起来。”

这时，天色已晚。韩菲的儿子嚷着要去吃饭。他也好久没和海叔一块吃饭了。湘羽洁看得出他们三个人有很多深的感情，像是一个家人，但陈如海刻意和韩菲保持着距离，嗯，至少有三十厘米。她不禁有点想笑。

离开韩菲母子的时候，韩菲的儿子又哭起来，陈如海答应常来看望，才止了哭。韩菲也是万般不舍，但总算是克制了自己的感情。

坐上车后，陈如海一路飞驰，既没有问湘羽洁这个答案是否满意，也没有说她的想法。

湘羽洁安安静静的，也没有说话，但这一次，她坐在前面的座位上，时不时看一下他。在韩菲家，她也没有怎么说话，就是聆听。陈如海有些疲惫，他强打起精神开着车。

湘羽洁说:“你疲劳驾驶了。”

陈如海说:“快到了。没事。”

湘羽洁说:“小心点。”

陈如海说:“不是没有试过这样开车。每回看你，都差不多这种状态。”

湘羽洁说:“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这样开车了。”

陈如海应了一声，似乎心不在焉。湘羽洁想了一下，便说:“既然你信守诺，我要你承诺永远不要疲劳驾驶。你说出来。”陈如海嘴角动了动，说:“我承诺永远不疲劳驾驶。”

湘羽洁笑了笑，说:“那才乖。哈哈。”

陈如海苦笑了一下，又说:“你是不是还有很多话要问？”

湘羽洁说:“不急，回到再问。难道你没有话要问我？”

陈如海说:“有倒是有，不过不重要。”

湘羽洁说:“重要的是，你现在先安心开车，回到家睡一觉。什么问题，以后再问再答。”

陈如海昨晚前后睡了不到四个小时，白天又开始工作了。都是些劳神的事情。湘羽洁觉得自己有点自私了，为了心中的疑问，追赶着。

她心头的确有些话想对陈如海说，但不是在车上说。要说，至少也是一个安安静静的，不必费神其它事情的时间和空间。

她拒绝一见钟情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却不能否认它的存在。即于她，也是存在的。然而，她不断地要找出不能立足之点。比如，相处未久，不了解他的为人，不了解他的生活习惯，不了解他的家庭等等，通通会与未来发生碰撞的事情。

韩菲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不断地重播。有那么一刹那，她怀疑这是陈如海写的剧本。但是韩菲的儿子绝非演戏，韩菲的眼神也绝非演戏，甚至举手投足之间，充满了对陈如海的关心，更不是可以演出来。

湘羽洁心想，如果有韩菲这样的女人在身边，能坐怀不乱的人，不是感观出了问题，便是一个傻瓜，一个很单纯的傻瓜。这世上有这么单纯的人吗？她想起了昭阳，想起了唐文娇谈论昭阳:他是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一个昭阳是如此，现在这个陈如海也是如此，甚至比昭阳做的事更难能可贵，至少六年时间相依，他依然保持了初心:只为帮助曾经兄弟的情人。是情人啊，不是妻子，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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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这样做呢？他到底出于什么心来做这一件事。他有这个付出，又给予了家庭什么？他不是穷怕了吗？又怎么会无条件地资助韩菲？仅仅因为宋万轩救过他？当时能救他的人，有好几个，但宋万轩最先跳下水拉他一把。也许他未必要让人救呢，他会游泳的啊。

是的，他是个傻瓜，和昭阳一样的傻瓜。她就是喜欢这种傻瓜，也许命运就是让她遇上这样的傻瓜。也许她自己也是一个傻瓜。

终于回到了，下车之后，陈如海和她相距二十厘米，他的双眼就像是卷尺一样，分毫不差。

陈如海依然有一个秘密要说，说了这个秘密之后，应该没有其它可以隐瞒的了。只见他说:“你一定会奇怪我怎么会有钱资助韩菲。我明明说过要努力赚钱，改善家庭的。”

湘羽洁心中一叹，但不动声色地说:“是的，你说过。我也奇怪这一件事。”

陈如海说:“记得天空之城吗？”

湘羽洁说:“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在那里，你的剧本情节出现了。”

陈如海说:“现在的天空之城还在营业，老板是宋万里。但里面有10%的份额是我的，准确的来说是宋万轩给予我的。在宋万里没有回来接手的时候，我帮忙打理。这10%便是我的工资。宋万里回来后，依然保持给我10%。我接受了。不仅因为我有付出过，还因为我要帮韩菲。如果单靠我的工资，是无法买房，以及照顾韩菲的。更别说我要改善我父母的生活了。在这10%，8%给了韩菲，余下2%我收了。所以，我的行为并不高尚，更不能说是伟大。”

湘羽洁说:“那韩菲知道吗？”

陈如海笑了笑，说:“为了不让她觉得我这么伟大，我告诉了她。”

湘羽洁嘿的一声，说:“你为什么不继续扮演伟大的角色？”

陈如海说:“伟大的人，活得比较辛苦。我想活得舒服点。”

湘羽洁说:“那你舒服吗？”

陈如海沉默了，他几乎没有开怀大笑过。

湘羽洁说:“还有什么秘密？”

陈如海说:“有一个秘密，但不能说。”

湘羽洁说:“你这是不打自招，速速说来。”

陈如海说:“我喝酒。有时会喝醉。”

湘羽洁说:“然后呢？”陈如海说:“喝醉的时候，看到韩菲，以为看到的是你。有一晚，韩菲曾帮我换过衣服，我不知道有没有冒犯过她。”

湘羽洁说:“想必没有，否则她不会这样了结这件事。”

陈如海说:“但可能有，因为她从来没有说过这件事。她向我发过脾气，但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于是，这又成了一个秘密。而这个秘密只有韩菲知道。那一晚之后，韩菲从来没有说过，也没有提过。此后，陈如海再也没在家喝醉。

湘羽洁说:“哎呀，你不如不说这个所谓的秘密。讨厌死了。”

陈如海说:“你想了解我，我让你了解。但很多过去的事，你了解不到了。”

湘羽洁说:“你当真没对韩菲动情？一起生活这么久，就没有一点动心？这不正常，非常不正常。”

陈如海说:“爱一个人，不是因为她漂亮，或者她是个很好的人。爱一个人，首先是你爱他。你不爱他，无论他多英俊，有多高尚的情操，也只是一个匆匆过客。”

湘羽洁说:“不要和我说道理了。我明白了。”

陈如海说:“那很好。”

湘羽洁说:“好什么好呢？一点也不好。我看得出韩菲真心爱你。”

陈如海说:“你说这个，才是不正常的。除非，你并不在乎。不在乎，就无所谓，无所谓，即路人甲。路人甲连备胎也不是。”

湘羽洁说:“你距离这么遥远，叫我怎么在乎呢？”

陈如海哑然。

即使如此说，陈如海依然还是保持着距离。湘羽洁走近半厘米，他便退半厘米。只怕湘羽洁跌倒他也未必去扶一样。还说:“时间是半年。半年很短，也很长。”

湘羽洁做了一个大胆的假设，然后把这个假设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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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菲这样的女子，一旦认定某个人，或者某件事，必不会放手。生子如是，对陈如海的心意也如是。

也许韩菲给了一个期限陈如海，期限过后，她可就要缠住他了。她说到做到。

陈如海很惊讶于湘羽洁会这样想。但令湘羽洁更惊讶的是，她猜对了50%。

韩菲离开桂林后，和陈如海说好，二年后，二个人若都没有婚娶，她会找他。说好了，不让他反驳。他可以不爱她，她爱便行了。无论他爱与不爱，都只会比以往爱护她。爱护与爱，竟然是不同的么？在陈如海，就是不同的。

湘羽洁这时有点后悔把这个猜想说了出来。这等于，根本没有什么选择余地了。

陈如海说:“不对，你还有很多的选择余地。你可以选择相信我，选择我；也可以选择相信我之后，不选择我。也可以不相信我，不选择我；亦可以不相信我之后，却选择我。”

湘羽洁气恼地说:“说什么绕口令，不听。”

不听就不说，不说就心里代对方说。湘羽洁似乎陷入了困境:她不知如何和他说心里的话。

她心里的话到了嘴，味道变了，甚至意思也变了。

陈如海打着哈欠，湘羽洁看到，听到，心里的爱怜不知不觉地涌在心头。原来昨天过去看望韩菲也不至于如果困倦。

不知不觉到了要分开走地点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自己要走的那个方向。分别在即，这一天的时间竟是如此之短。湘羽洁除了睡便是听别人说话。方雪也没有联系她，想必无法抽身过来。不过，就算过来，她也没空去和好友聚首。

陈如海突然用一种很温柔的语气说:“明天你要上班了，早点休息。”

湘羽洁说:“你呢？回去立刻洗澡然后休息。别工作。我叫凤怡监督你。”

陈如海一笑，说:“好。”

湘羽洁说:“说到做到。”

陈如海依然笑着说:“好。”

陈如海回去之后，洗完澡，立马打开电脑，还关了门。陈凤怡发信息给湘羽洁:“我哥关了门，键盘很有节奏地响。”

湘羽洁:“你哥一点也不听话。”

叫他不必去客厅干活，他还是悄悄地到了客厅。叫他休息，他在工作。但他说要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说过帮助就帮到底，说要看她一眼就开车去看她一眼。说到做到，但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别人。对他在乎的人，他永远是说到做到。对自己则无所谓了。

湘羽洁无法放任陈如海如此不顾身体，她又要跑过去，湘雨倩拉住她说:“他要干活，就让他干。你去干什么呢？你没救了。”

湘羽洁笑着对姐姐说:“至少这一次我不会哭鼻子了。你应该替我开心。”

湘雨倩说:“我是替你开心。你过去又能怎么样？守着他？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做的？”

湘羽洁说:“对啊，我就是要问他，为什么非要今晚做，而不能等到明天。”湘雨倩说:“那打电话便行了。”

湘羽洁说:“我想见他，这样行了吧。”

湘雨倩没好气地说:“你不是刚和他分开吗？”

湘羽洁不和她说了，又带着钥匙和手机下了楼，湘雨倩摇着头，无可奈何。

明天是星期一，甲方要开会，会讨论策划的初步方案，所以陈如海不得不把大致的方案写出来。其实现在只是在修改。

修改了一半，湘羽洁在门外叫:“陈如海，开门。”陈如海停下来，看着门，摇了摇头，还是去开了。湘羽洁一见到他便说:“刚才怎么说的?不要命了？”

陈如海说:“又不是没有熬过夜。放心吧。我快改完了。改完就休息。”

湘羽洁说:“给你半小时，否则我拔插座。”

陈如海说:“现在就管我了，以后可不得了啊。”

湘羽洁不理他的话，冷冷地说:“半小时。现在开始计时。”她看着手机的时间，然后又爬到床上，靠着床头，盯着他。

陈如海抓了抓头，重新坐到电脑前。陈凤怡在门口偷偷笑了一声，然后一闪而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