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男子的整个头部被老赵用砖头砸得坑坑洼洼却不见一丝血迹，就像一个被踩扁的铝盆。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那个趴在艳君背上被我狠狠收拾了一顿的野鬼。

“我去——是个鬼——”我如同一根被压缩了的弹簧又条件反射地立刻弹跳了起来。

在身体即将落地之时，我一只脚用力向鬼的腹部踹去。

我的脚重重落在地上，脚后跟及膝盖关节处一阵生疼。我一时心急忘记我们虽然看到了鬼，但它们对我们来说就如同空气一般，无法触感到它们的存在。

艳君紧紧抱住小菲，不敢看鬼一眼。

一听说是鬼，小菲推开艳君，跑到另一只抱头蹲着且瑟瑟发抖的那只鬼跟前，不停地朝它身上踢去。当然，鬼毫无感觉。

老赵拎起被砖头砸得已经不成型的那只鬼，手臂一挥将其远远甩了出去。

接着，老赵揪住蹲着的那只鬼的头发，一把将其提到空中，大骂道：“不成气候的脏玩意儿，没看到他们跟我在一起吗！老子送出来的客人你们也敢有歪念！这次饶过你们，再有下次我把你们碾成粉末，魂飞魄散！”

然后老赵将此鬼抛向空中，就像踢足球一样一脚把它踢飞，不见踪影。

我好奇周围行人虽多，却并没有人前来围观，便说道：“老赵，你看这里的人可淡定，咱们动静那么大，他们就像没事人一样。”

老赵看着我说道：“他们？跟刚才那两只鬼一样！这条路一直通向前面的十字路口可是个鬼街！”

“鬼……街……”艳君惊魂未定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我啊，我跟他们算是老街坊了！经常打照面！”老赵大笑起来。

老街坊？打照面？刚才我们都亲眼看见老赵把两只鬼教训了一顿，并跟他们有过肢体接触，难不成老赵也是……

我把小菲和艳君拉到我身后，挡在她们前面。

“老赵！你是不是也是那种东西？”我对老赵喊道。

“哪种东西呀？”老赵邪笑着说道，“你是在怀疑我也是鬼？”

“不错！”我答道，“为什么我们不能触碰到鬼，你却可以？”

老赵说道：“哼！混账小子！我是做什么的？开午夜茶馆的！你没听说过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吗！

跟你们讲讲我初次在这见到鬼的情形。

当时我的店刚开张不久，那天店里客人全部离开后，我正准备打烊关门。突然闯进来四个黑衣男子，这些人黑西裤黑衬衫黑皮鞋，一个个趾高气扬地嚷着让我给他们泡茶。我一眼就知道这帮家伙绝非善茬。

我解释说小店已经打烊，让他们明日再来。他们压根就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儿，坐在桌子前吼道，今天不接待就是不给他们面子。

考虑到新店刚开业不久不想招惹麻烦，我就忍气吞声，为他们烧水、供上茶具、亲自泡茶，并告诉他们今天算我请客。

四名男子端起第一杯茶水刚送到嘴边，忽然同时朝我脸上泼去，并破口大骂说的茶水是臭的。你们可是见识过我的手艺的，说不上好喝但也不至于是臭的。

他妈的，想当年我在……哪受过这等鸟气！

我强忍怒火，擦了擦脸，连忙向他们道歉并奉上店内最好的铁观音。结果他们依旧很不满意，说我在耍他们，一名男子直接掀翻茶桌砸到我的头顶，紧着接着密密麻麻的椅凳和茶具向我扔来。

这还了得，看他们这架势是非要打死我不可，一定是碰到黑社会了！再不还手岂不丢了小命。

一壶开水浇到了我的肚皮上，我疼得连滚带爬地跑到柜台前，拿起柜台上的一把西瓜刀向他们砍去！想让我死？干脆大家都别活了！

四名男子见我抄家伙，连忙往店外跑去。当时我是打红了眼，对他们拼命追赶。

他们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就在这，我们现在站着的这条街，四个家伙突然转身，整齐地一动不动地站在一排。

我奔向他们面前，用刀背砍向他们——你们知道，法治社会就是再不理智我也不会真杀人啊——却什么也没砍到。

他们四人慢慢双脚离地直立着漂浮在空中。我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他妈的都不是人啊，我的双腿直打哆嗦。

我怯怯地问他们想干什么。四名男子的语气语调语速都一模一样，说我开的茶馆营业时间与他们的活动时间冲突，严重干扰了他们的生活，让我关门大吉。

我极力与他们协商让我调整在白天营业，他们却不依不饶，坚持让我停业，不然就一把鬼火烧了我们这一整排店面。

我算是领教了什么是鬼难缠。这个可是店耗尽了我所有的积蓄，岂能说关门就关门，那我就真的没法活了。

四个鬼见我没有妥协的意思，就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的獠牙、伸着长长的爪子向我扑来。

妈的，不活了！管他娘的什么鬼不鬼的，老子拼了。我心想，你们是恶鬼那老子就比你们还恶还鬼！

我闭上眼，抡起西瓜刀朝四鬼飞来的方向挥去。

我感觉砍到了什么东西，并听见‘晃当’一声。我睁开眼睛，看到其中两只鬼的身子已被我砍成两节还在地上爬动。另外两只已躲到远处，恐惧地看着我。

鬼原来并不可怕嘛，你要是够胆量、够狠它还怕你呢！

从此以后我的午夜茶馆照开不误，也没有什么小鬼胆敢在我这惹是生非！没少有小鬼尝过我的拳头！这周边的鬼谁不怕我！

当然了，现在不能说谁怕谁了！大家和睦相处，和气生财！当然也偶尔有那么几个不识相的，就像刚才你们碰到的那两个一样。

现在你们还担心我是鬼？就算我是鬼，那也不像个坏鬼啊——”

“鬼会怕你？凭什么？”艳君笑着说道，“牛皮要是真的能吹，估计会被你给吹炸了！看你这吹牛皮的功夫，倒不会怀疑你是只鬼了，鬼哪有这能耐！”

“就凭我这一身肉！你看行不！”老赵亮出胳膊上的肌肉。

此话倒是不假，老赵留着个光头，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而且一身膘，怎么看都像是个混社会的。

听老赵刚才那一番描述，我内心不由感叹，好凶猛的汉子！怪不得他敢在柜台上放一个自助收款箱！

“行了，老赵！你还没告诉我们你是怎么样能触碰到鬼的！”我走向前拍了拍老赵的肩膀说道。

老赵的肩膀是有温度的，果然是我想多了。

“这个嘛……我把它称之为‘同我之境’……”老赵说道。

“什么叫‘同我之境’，听起来太高深了。”小菲说道。

老赵解释道：“你们之所以触碰不到鬼，那是因为你们把鬼和自己差异化了！当你们知道或潜意识感觉自己遇到鬼时，首先就把自己和鬼分别割开到两个维度之中，你们当然触碰不到它们了，除非他们愿意让你看到。”

“人就是人，鬼就是鬼，人鬼当然是有差异的。”艳君说道。

老赵接着说道：“此差异非彼差异。我说的不是表象的差异，我说的是感知上的差异。

简单的说，你要是想摸到鬼就要用这样的思维去感知：把自己想成跟它们一样也是‘鬼’，或者把它们当成跟自己一样也是个‘人’！这样你们就处于同一个磁场和同一个维度之中了！总结起来就是，大家都一样，谁怕谁啊！”

“说的倒是很玄乎，不知道管不管用……”艳君低声说道。

“试试看！”老赵说道，“瞧这街上的行人可都是鬼！”

艳君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然后睁开眼伸手去抓一个“行人”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纯属胡扯！根本不行啊！”艳君喊道。

老赵摇了摇头。

我按照老赵的方法也伸出手尝试着去触碰刚才那个“行人”的后脑勺。

我真的触碰到了，这个“行人”是一个走路一瘸一拐胳膊上挎着菜篮子的老太太。老太太回头看着我准备要说些什么，看到一旁的老赵后又扭头继续往前走。

小菲追上前扶着老太太的胳膊说道：“奶奶，出来买菜啊！你腿脚不好，街上人多，您可要小心点。”

老太太摸了摸小菲的手笑着回应道：“哟，好俊俏的姑娘。奶奶腿脚好着呢，不碍事的。”

小菲目送老太太远去。

老赵看了看我和小菲，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一个“同我之境”！我感觉自己捕捉到一个强大的新技能！至少对我和小菲而言，这个技能将会在我们的生命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我终于不用再借助类似于符咒的力量来与鬼魂“打交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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