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ber的眼皮沉沉的下坠，想要盖住她开始涣散的碧绿色瞳孔。

好想...就这么躺倒在地上睡上一觉啊。

尸蝶口器中钻出的锋利长管无情的穿过Saber满是破绽的防御，刺向了Saber的心脏。

“噗嗤！”

殷红的鲜血飞洒而出，勉强躲过尸蝶夺命的一击，Saber捂住自己被洞穿的肩膀踉跄着后退。

但这也是Saber最后的挣扎了...在尸蝶群的围攻下Saber早已筋疲力尽，她是全凭着自己坚韧的意志才挣扎到现在。

“呼呼”

Saber沉重的喘息着。

她华丽的天蓝色战裙已经变得破损不堪，鲜血淋漓的血洞令人触目惊心。

又是锐物划过空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Saber艰难的抬起手中的剑，大脑却传来强烈的眩晕感，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起来。

只能到...这里了吗？

Saber闭上了眼睛，嘴唇缓缓的蠕动着。

星衍...我们的契约可能要到此为止了呢...

“阿尔托利亚...潘德拉贡！！！”

不是职阶名，而是Saber的本名在她的心中高昂的响彻起来，而那熟悉的声线...是星衍吗？

身体恢复了知觉，一股澎湃如潮的力量自Saber体内汹涌而出。

这是星衍传递给自己的力量吗？

“一切...尽皆托付于汝。”

星衍的声音在心底逐渐消散。

“Master，谨遵汝命...吾之剑为汝之誓愿而起舞！”

血潮如铁，心如琉璃，Saber手中之剑金光闪耀！

...

阿尔托莉雅缓缓睁开双眼，碧绿色的眸子荡漾起金色的涟漪，就像是睡足之后的苏醒，又或是死过一次的重生。

时间的流动似乎变慢了，世界在她的眼里变得格外清晰，她能清晰的看到尸蝶的管状口器在缓缓放大，看到它丑陋翅膀的每一次扇动。

一切都倒映在她的眼瞳里，纤毫毕现。

阿尔托莉雅从容而舒缓的起身，就像是上流贵族的舞会中受到了某国王子的邀请，破损的战裙瞬间变回原来的模样，甚至中间都没有过程。

锐利如尖刺的口器再也掀不起阿尔托莉雅心中的一丝波澜，面对已经锁定自己身体各个角落的致命攻击，阿尔托莉雅仿若未觉的朝着前方踏出了一小步。

淡蓝色的缎带被无兆的狂风卷起冲向天际，阿尔托莉雅盘起的金黄色长发如瀑布般散落。

不可一世的尸蝶群瞬间溃散，恐怖风压的释放让阿尔托莉雅的身边再无一缕尘埃。

王之领域...岂容蝼蚁叫嚣！

“坚定贯彻信义之志，光辉闪耀——”

“誓约——胜利之剑！”

阿尔托莉雅在低吟中举起手中金光耀目的圣道之剑。

面刻星辰，背刻山川！

在这一刻，少女已经不再只是一位被召唤莅临至此的圣洁英灵了。

她是曾在这方天地叱咤一方的高傲王者，她手里紧握的是权与力，掌控着是一方世界的命脉！

如临绝顶，俯瞰众生。

举手投足之间——

逆者皆亡！

...

“我们走在遗忘前方，无法回头，如果不做尝试就永远无法展翅翱翔。”

阿尔托莉雅笔直的朝着高耸的樱花树走去，随手将丑陋不堪的尸蝶化作余烬，宛若士兵白刃战直抵敌军心脏的尖锐刺刀。

“哪怕命中注定遍体鳞伤，这颗心仍在绽放着光彩。”

高贵的天蓝色被逐渐晕染成血红，少女的身形挺拔如剑，赫尔墨斯的焦躁嘶鸣随风声入耳。

“此身为剑之骨，纵横无数战场而不败。”

大地震动，沉眠于此的无尽死尸苏醒，黑影如乌云翻涌遮天蔽日，冥界之蝶张开双翼，立于虚空和黑暗之中，似乎在发泄着愤怒、仇恨和冷酷，盘踞于高空与渺小如微尘的阿尔托莉雅遥遥对峙。

“未曾一次败退，未曾一次胜利。”

阿尔托莉雅仍在继续自己的吟唱，专注的宛若教堂十字架面前歌颂神之恩惠的虔诚修女。

仿若被看不见的枷锁束缚全身，高高在上的恶兆之蝶痉挛着，嘶吼着，颤抖着，摆出凶恶至极的模样，像是遇到危险本能露出自己背后尖刺的黑色刺猬。

它在害怕，它在恐惧，阿尔托莉雅轻飘飘的脚步声正在践踏着它全身的骨骼。

可悲可笑，若无直面恐惧之意志，纵有不死擎天之躯，又与匍匐于地的蝼蚁有何区别？

“未知死未知生，身体为剑所天成。”

阿尔托莉雅轻盈的飞掠而起，鎏金的圣剑破入了恶兆之蝶的外骨骼。

她开始在虫背上奔跑起来，陷入虫躯的金色圣剑也跟着轻快的奔跑着。

恶兆之蝶痛苦的咆哮着，它坚硬的外骨骼被一块儿又一块儿的分裂而出，墨绿色的鲜血之花迫不及待的开始一同绽放。

它在空中翻滚着，扭动着，癫狂着。

可却怎么也无法摆脱在自己身体上犁出深深鸿沟的阿尔托莉雅，这道金黄色的闪光在此刻成为了恶兆之蝶最为恐惧的梦魇。

阿尔托莉雅提着金色的圣剑立于樱花树下，由尸山血海汇聚形成的恶兆之蝶已经坠落在地，粉色的樱花围绕着它飞翔，像是等待收割它灵魂的死神大人。

恶兆之蝶沾满罪恶的血肉在触碰到圣剑之时便已然消融，再无重生的可能。

...

静立于战场中央，阿尔托莉雅看着倒在剑栏之丘上悲痛欲绝的王。

她知道，这位王的国家即将灭亡，这位王的子民近乎死伤殆尽，追随这位王的高贵骑士们也全都成为了剑栏之丘死伤遍地的冰冷尸体。

鲜血早已凝固的断剑之上，无数哀嚎怨毒的灵魂围住了王。

它们在疯狂的咒骂着眼前令不列颠覆灭的罪魁祸首。

“亚瑟王，不懂人心！”

阿尔托莉雅认得说这话的人，崔斯坦，圆桌骑士团的一员。

“人心...谁又能真正的懂得人心呢？”

阿尔托莉雅看向王，她为了得到圣杯改变过去正在付出永堕轮回的代价。

“值得吗？”

源星衍的声音从少女的心间飘过。

恶毒的诅咒依旧不绝于耳，嘈杂的像是菜市上讨价还价的小贩。

“万事独自承担，于剑丘之上锻铁，那么，我此生无需意义。”

“搞不懂。”

源星衍的声音随风消散，阿尔托莉雅轻抚着王悲伤的脸颊，浅浅一笑。

“汝之信念，万古长存。”

王单膝跪地，圣剑已被鲜血玷污立于剑冢之上，她的绝望的眼神失去了焦距。

她紧握剑柄的手本应该冰凉的没有知觉，此时却有着暖意涌现。

“说出那句话，是我一生中最愚蠢最追悔莫及的一件事。”

王抬起眼眸，失神的看着握住自己手掌的崔斯坦...以及无数张在她面前闪现的熟悉面孔。

那些...都是她的骑士，她的子民。

“古往今来所有在战场上丧生的勇者们，在临终时刻所抱拥的悲哀并尊贵的梦想。”

随着缥缈的吟唱声响起，无数温暖的手掌同时覆在了王紧握剑柄的手掌上。

“王，我们永远相信着你！”

王缓缓站了起来，和所有信服自己的子民一同高举起了沉睡的圣剑。

“以高举此意为傲，以贯彻此信义为志。”

昏黄的世界开始在此刻剧烈的颤抖起来。

“常胜之王在此高深唱响手中所持奇迹的真名。”

虚构的世界轰然倒塌，呈现在阿尔托莉雅面前的只有高大的樱花树以及树梢上颤抖的赫尔墨斯蝶，而金色的圣剑已经被她高举到了头顶。

“其名曰：E x——”

倾注所有的信念，阿尔托莉雅的吟唱在最后化作了怒吼。

“——C a l i b u r ！！！”

巨大的樱花树轰然倒地，掀起一阵樱花飞舞的尘埃。

荼毒人间的赫尔墨斯蝶尽皆回到了撒旦的怀抱。

...

阿尔托莉雅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忍不住倒在了地上。

躺在柔软的樱花上，一阵压抑不住的困意袭来。

在进入美好的梦乡前，少女轻声的呢喃着：

“星衍...谢谢你...”

“还有...你的托付...”

“我已经顺利完成了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