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阳阳是什么想法，我也不大清楚，我依稀记得，他听我说话的过程还是很老实的。他下山后就回家了。再次相见时，包阳阳告诉我们，说谷巧已经把钱还了。

听说两人后来在原先的学校见了一面，谷巧又惊又怕，涕泪横流，忽然搂住包阳阳的脖子，大哭起来。

老王气得跳脚：“你傻啊！”

包阳阳：“啊？”

老王：“她要是录像了，怎么办？这事情纠缠起来，那更麻烦了！”

包阳阳：“可是她把钱还我了！”

这事总是蹊跷。我在整合拍摄部门时跟吴处儒多次通话，让他在意下谷巧的经济问题。

“我知道你有芥蒂！”吴处儒说，“但拍摄不要带有私人情绪！”

“我没情绪。”我说，“潜规则嘛，娱乐圈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的……就钱财方面，我听说了点事，她私底下找人借钱？好像还开了个门面？”

吴处儒：“……”

我没把包阳阳的事抖出来。

我就觉得不对劲。这城里门面房多贵了啊！就算她是在宜南路那种没什么人气的地方，但五万块，怎么样也不至于买得起门面房啊？就冲那个门面面积，至少得四五十万起步。

我说完这话，便挂了电话。

后来也不知怎么搞的，似乎还有人捅到吴处儒那去，吴处儒再一问，气炸了，原来谷巧不是借了一个人钱，至少有二十多人，小则几千，多则十几万，各种借口，都没还钱。

谷巧一直拖欠着，这些人闹哄哄的，一股脑去了吴处儒那，于是吴老板也有气，这戏不能叫她拍了。

之后还钱打官司，谷巧一怒之下，把之前那些潜规则的事给告法院上，说有人强暴她；被告的有一个是江采舟的爷爷，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风花雪月几十年，在娱乐圈里的红颜知己少说也有几十人，但大多都是各取所需，好聚好散，没遇到过谷巧这种的。自然抵死不从，一咬牙，请了个律师，告谷巧敲诈勒索。

这下可好，谷巧那案子是要走司法程序的，不是法官说受理就受理，得看警方调查结果，但敲诈勒索，就直接受理了。

这本不算什么。

司法有司法程序。

营销号却吵闹起来，后来，谷巧被判处四个月的刑罚，缓期一年执行。

瞬时，着名大V朱实跳了起来，为谷巧说话。

讨厌她的人纷纷艾特钱明伟。

但钱明伟此刻也深陷官司，在接受单位的调查，他那天和刘屿吃饭，也牵连进去。所以这事也沉默不语，一言不发。

吴处儒苦恼万分。

这情况肯定要换女演员。

殊不知江老爷子还横插一脚。“瞧瞧！瞧瞧你们！”江老爷子哀声叹道，“你们把我介绍来的女主角给撵走了，看你们还去哪儿找！”这把吴处儒气坏了。

“龙标那边很急，不拍不行！”吴处儒说。

“我知道！”江老爷子说。

“您介绍的人，可要把我的戏给搅黄了！”吴处儒又说。

“嘿嘿，没我的介绍，你备案都下不来，还想着龙标？”江老爷子呵呵笑道。

吴处儒气急，几乎说不出话来。

“龙标”是通俗说法，在大陆看电影，电影片头会有一个绿框红底金色的飞龙图标，那就是“龙标”，没有“龙标”的片头，不允许放映。过去审核的，叫作的“国家新闻出版****电影局”，现在已经是“国家电影局”了。

“龙标”说白了，叫“公映许可证”，是第二次审查的重点。

而一般龙标拿到手了，后面的审核就是走过场，百分之九十九都给过。原先“龙标”审核非常严格，近几年逐渐放宽，像爱情喜剧、都市生活、文艺片之类，基本上不对内容进行审核，所以拍电影的，都爱搞都市片。

包括吴处儒，他也真牛逼！

换了好几个编剧，剧本也换了几版，这样子也敢算计龙标！

当然，也是因为拍的是都市爱情剧。

如今这块领域很乱，所以，我也不大爱看都市电影、文艺电影了。

“但现在电影拍不出来了啊！”吴处儒颤抖着声音道。

“唉，我再问问吧！”江老爷子终于也绷不住，叹了口气，“我记得之前那黄老板，有求着你，让你给他们公司一个机会？”

吴处儒经过提醒，也想到这点：“您介绍的那女演员，这可害苦我了！”

江老爷子笑了，摇摇头，背着手溜走了。我们这是在吴处儒的公司见面的，探讨的还是影视拍摄那回事，剧本一时半会不着急，但谷巧一出事，女演员就着急了。

虽说我们不比日韩欧美。

他们的演员基本都是外行出身，每次电影开拍前学习的时间更长，浪费时间，不像咱们，演员的主要演技都在学校里打磨过了，可饶是如此，时间也很紧迫。

吴处儒面目俊雅，举态温和，很讨人喜欢。有时候社会就这样，一位五大三粗的，举止魁梧的，大伙儿见了，都绕道走；身材削瘦，尖嘴猴腮，遇到警察缉毒，都能被多检查一次。

所以，吴处儒在我看来，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他面容带笑，奔东跑西，在各大电视台、各大院线之间奔波，找了不少传媒公司，大伙儿都挺喜欢他的。

就连黄老板，也巴结着他。“给个机会！给个机会！”黄老板哀求他道，“我们公司艺人挺多的！”

黄老板前不久找了许多演技老师，在给旗下艺人培训补课。

他原先想学国外那套，搞歌曲，结果失败了。

咱们国家大力扶持的，那是影视文化，音乐这方面的优先级得要靠后面点。再加上，国外环境跟咱们不一样。

日韩是地寡物稀，放弃制造业发展，举国之力搞娱乐，咱们不能取。

欧美那是集强权一体，资本下场，形成个闭循环，自己制作，自己颁奖，忽悠广大群众，歌曲要比影视制作更容易一些，所以更爱搞音乐，自己搞个音乐公信榜，往上投歌曲。只要不是太烂，轮流播放个几百万，粉圈再一抱团，听众就会觉得是经典。

国内不走这些路子，所以黄老板也很难。

他搞偶像，也是赶风潮，这几年逐渐发觉不对劲，但也不舍得把员工全赶走，所以借着机会改行，把原先招的艺人往影视行业撵。

毕竟影视版块的蛋糕要更大一点。他听到消息，立马凑过来。

大娱乐、大制作，不带他玩。

但吴老板，一个刚刚进行的中年人，未必能有那么多门路，所以不得不往这些小人物身上多看几眼。

我们在和吴老板商讨影视演员的时候，吴处儒显得很忧心。他最后跟我们说，之前拒绝过黄老板，所以，现在不好开口。

“我不想用他的人！”吴处儒忽然说。

“别啊！”老王说，“有人就用啊！”

“这太没面子了！”吴处儒叹口气，道。

“我爸曾经说过，赚钱，就是没面子的事！”老王口舌含糊不清，“刚才江老爷子来过，把我们当太好糊弄的人了，其实投资方和拍摄方，要真谈，也能谈；不想谈，也可以不谈——就看您爱面子还是爱钱。爱面子吧，啥也不说，工作也不争论，我们老老实实把活给你完成了，随便从街上拉几个演员来，给您拍了！可要是想拍好，还得要找专业的！”

“这是你们的第一部电影。”吴处儒说。

“没错。”老王说。

“所以你们总想让故事好一点！”

“当然！”老王又说。

“你们完全可以让电影变得好看！让它成功，而不是失败。”吴处儒说，“你们完全有能力这么做！”

“这事不看我们，而是看吴先生你。”老王又叹了口气。

“我？”吴处儒一惊。

“还是那句话，要钱，还是要面子咯！”王明后不以为然道，“演员又不是我们找！随便拉人拍，我们也没意见。不信，你去各家剧组看看，有哪家是导演亲自一个个找演员的？这又不是网文！”

吴处儒：“……”

老王叹息道：“现在我们拍戏赶工很忙，就几个月了，咱不是旧香港，三五天给你赶出一部戏来。毕竟你不是香港影视制作公司，自己开电影院，能把其他档期都挪开，就捧那几个熟人……所以我的建议，早点找到演员，早点开工，多花点时间打点院线，这比什么都重要！”

“这也是你爸教你的吗？”吴处儒问。

“那必须的呀！”老王说。

“你爸是谁？”吴处儒又问。

“王业华。”老王说。

王明后报了个名字。吴处儒陷入沉默。吴先生和我们的交流，一直脱离电影层面上，更多是从背后的经济交流。这是一件很常见的事。今后和我们打交道的娱乐界人士，有的满腹经纶，热心洋溢，就是为了制造出好作品；而有的人，希望能多捞点钱。

吴处儒是个假道学的商人，他想赚钱，但又否认资本的血淋淋，想扮个好人。

“我去找找！”吴处儒说。

他终于忍受不了利益的折磨。低头就低头，他不大喜欢黄老板。姓黄的不是什么好人，有一种热忱，那是高于经济利益的东西，已经超出吴处儒的理解。吴处儒不喜欢和无法全然掌握的东西打交道。

“好，早去早回！”老王说。

我们和吴处儒这番会面后，王明后总算松了口气，拉着我到楼下的面馆吃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