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们，别乱来啊！”黄老板警告道。

他看见我在找花瓶，吓得委实不轻，蜷缩着身子，徒劳地试图用沙发隐藏他那肥大的身躯。

王明后当即怒了：“应该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吧？让段必胜那小子把我们找来，然后哭唧唧作态？究竟什么意思？”

黄老板委屈：“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认识下二位！”

老王道：“去你大爷的！”

黄老板又说：“我日子不好过啊！”

老王又道：“谁日子好过了！”

黄老板苦兮兮道。“所以才要我们搭到一起，拉线合作啊！”

老王气不打一处来：“这事不归我管！”

我也清楚黄老板的情况。

混偶像圈不行，想进影视界。

但如今影视界也泛偶像化了，而且背后也牵扯太多。无论导演，还是制作人，只能算是个中层干部，根本插不上嘴。

加上线上线下很复杂，牵扯太多，根本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可以解决的。

黄老板想进影视界，也是病急乱投医，找到我们。

他不是慈善家。

当然想赚钱。

可惜没这个机会。

圈内总喜欢拿他和大地娱乐的金诚做对比，网络上也有很多分析贴。其实他心里清楚，他能与金诚比什么啊？人家有背景！一些好友在电视台工作，某传媒现任老总是他大学宿舍的室友，有的东西，分分钟说句话的事。

哪像他？光杆子司令！

所以他不要脸！

只要不要脸，能拿到活，他也顾不上别的了。

他不是光明磊落的仁慈之徒。

只能算是光明磊落的小人。

他想干，只是苦于没机会。

黄老板苦苦哀求，开始拉关系：“我知道阿胜和你们认识！”

老王怒道：“谁认识他了？”

黄老板又道：“还有阿惠，听说你们曾经替她解围，还为了盒饭的事，连累你们与中诚电视台起冲突！”

老王愣了一下：“有这事吗？我不记得了！”

我说：“这都多久的事了？”

黄老板央求：“这不是多久的问题！这是个机会，我们做朋友吧？”他哀恳道：“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多一条人脉，多个机会！日子才好过啊！”

王明后听得有些意动，从神情看，似乎有些不忍。可他就是不喜欢黄老板，觉得此人可耻。

黄老板见他态度平缓，便好言好语地劝说：“自打我在吴处儒那安排的奸细回来告诉我……”

老王怒了：“你还安插奸细！”

黄老板不屑一顾：“有什么不能说的？没搞情报战的公司现在有几个能活得下来？大家反对，只不过不擅长掩盖信息，也没能力往别家公司插人罢了。我既然有这个能力，我为什么不能做？”

王明后对此无言以对，只怔怔望着黄老板。

“我做了，我便不掩盖这点，也不再你们面前提及什么才华学识、赏识钦佩这套，说的我好像多么有眼力！”黄老板说。

黄老板说起话来，喋喋不休，一副沙哑的嗓子不停不休地说话，乍听下去就宛若牛皮纸在砂纸上不停摩擦。

“我只是通过调查，发现这个电影非你们莫属！你们认识江老爷子，受他的赏识，他骗吴处儒拍戏……我也知道你们认识顾游山，和他在游戏上有合作……这些人哪个不是老狐狸？他们能看中你们，自然有他们的道理，我不用想得太多，跟着走，便对了！”

黄老板搓着两只肥大的手，面带谄媚，笑嘻嘻道：“给我个机会吧！”

王明后渐渐张大嘴，傻傻望向他，半晌才说道：“就这？”

“不然呢？”黄老板痛惜道，“找那些被吴处儒拉过去，中途跑掉的？”

黄老板似乎想起什么，浑身一哆嗦：“你们多好的人啊，曾经还因为盒饭的事，给我们家阿惠打过招呼！”

老王怒吼：“别再提这事了！”

黄老板说：“可就这点事，大多数人做不到啊？”

黄老板旧事重提，把这件原本快给抛到脑后的记忆重新拽回来。当时我们只是顺带帮丁恵一说，免得她受一些员工的折磨。

谁料想，黄老板会拿这件事说事？而且，这也不像是报恩啊！

我和老王面面相觑，啥话也说不上来。圈里什么情况，咱也清楚，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网友却不这么认为，反正圈子是烂的，索性好人坏人一把打死。

黄老板与吴处儒不同。

他有一点点良心，可良心也就一点点。但也正是这一点点良心，让他与其他人与众不同。

“再说吧！”我琢磨道。

“别再说啊！”黄老板急了。

“你要是能组织好一套全面的营销团队，我还能考虑你们家公司。”我说道。

老王惊道：“什么？”

黄老板：“……”

我：“我也是要赚钱的！”我有点艰难。谁说娱乐圈的钱好赚？只要圈里没有强有力的把坏人打死，好人就活得很难。

良心和金钱早已经放到天秤的两边，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是谁上谁下，能不能获得平衡的东西。

坚硬的寒冰下流动的波痕无法被察觉，内心的怨愤也难以被探知。

老百姓对行业要么一无所知，要么无可奈何，要么愤慨痛斥，但谁也不曾有办法逆转这一切。

没错，腐败是从内部引发的。

影视娱乐圈早就烂成一团。

“我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了。”黄老板自嘲地说，“但凡有出路，谁愿意这么做？给条活路！给条活路！！”

“已经说了。”我叹口气，“有阳光大道，谁愿意走独木桥了？”

黄老板：“……”

我说：“您再想想！”

我招呼老王起身走人。

娱乐圈就那样，制作看投资、看演员，看平台，电视剧就看电视台的意思，一家电视台一年投资也就差不多五六亿，折合下去，一部剧打死七八百万，现在拍摄动辄上千万的，哪家电视台敢收？最后只好转到网络平台上。

网络平台那就更不好说了。

“他想进电影这圈子。”老王说。

“……没错。”

“张幕，你想吗？”王明后又问，“电视剧道路走不通，电影也是不错的门槛！说真的，我觉得可以试一试……”

“虽然你姓王，但你不是王校长，这事就免了……”

“靠！”老王骂道。

“国产影视文化圈发展烂透了，这么说吧，审核有一点小小的问题，电视台、院线也有一点小问题，互联网平台有问题，明星工作室有大问题，各家经纪公司、运营团队有特别大的问题——造就了现在病入膏肓，死去活来的局面……”

“那国外呢？”

“人家是回光返照呢！”

我们乱骂一通，往楼下走。

黄老板这番破釜沉舟令我们印象深刻，毕竟在娱乐圈，与属下携手共进的个性实属难得一见。

他找到两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就当作死死抓住，套入资金、买进股份。若是股票亏损，则会为保值割腕——可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不能为一丝半点的可怕猜测失去冒进的心情。现在还没有到翻脸不认人的地步。

再者说了，振烨公司员工大大小小也有几十号人，就算拿几个艺人试水，那也只是几名员工，对黄老板来说，算不上什么。

我们走出大楼，外面阳光明媚。

一些路人望见我们，叽叽喳喳说了些话，刚刚老王的闹腾，给他们的印象太深了。我们也不理会。我们不在乎其他人会叽叽歪歪说些什么，这世道，别人背后不说你，那是不可能的情况。只要亲近的人不伤害，那就足够了。

我们一路谈剧本。

剧本这玩意儿我早有点主意。

世界上青春电影很多，国内这边容易走伤痛文学和文艺范儿。国外改编也稍微有点难题，需要考虑很多。很多优秀作品固然有它优秀的一面，但是这些是基于特定文化和行情下的产物，如果照搬过来，恐怕后果直接从好莱坞变成宝莱坞。

不说欧美的校园民主、枪支暴力，校董事会之类，这些肯定不能套用。

青春剧对伦理及压抑氛围的讨论，很容易触动审查机构敏感的神经，不说这其中多半有暴力和色情的擦边球了。

港台地区电影又有他们的特色。

有些涉及到行政管理上的差异，也不能用。

“以前看电影时，没注意到这么多啊！”王明后吐槽。

“这便是影视！”我说道，“好作品的确容易让人忽视地区之间的差异。但如果细分，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真正要搬过来，拍出好作品，还是要考虑很多。”

王明后对电影审核制度嗤之以鼻，我并不像他那般偏激。

我素来信奉一条，影视娱乐文化不能取代教育，但不可否认有教育的作用。

不能说，把所有的犯罪都推给罪犯曾经看过的暴力与色情电影，甚至归结为影视剧中的一个小小的环节。但的确有些心智不齐、品德败坏的人会受其鼓舞，破坏社会安定。

“……那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