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好事者打电话相邀了。

葛君见无法隐瞒，索性全然摊开，在大庭广众下质问朱杰然，骂道：“你好好的，又要和邓导发什么火？你闹脾气还没有个止境？”

朱杰然不能答，愤愤地将头扭到一边。

唐仲夕道：“我觉得小朱不是这种人，这里头一定有误会。”

他态度笃定，毫无犹豫，想来是习惯了，知晓朱杰然为人。

不料葛君出声反驳，高声疾呼：“有什么不能和邓导说的吗？非得要用打的？那假发套子不就是他扔的，这还误会了他？”

朱杰然听罢，立马跳了下去，喊道：“是我扔的，又怎么样？”

“看看！我说不曾误会了他！”葛君大骂。

直到此时，葛君也不准备给朱杰然留面子了。他今天为了这小子，又挨导演的骂，又违背了公司的规章，又收了沈言的人情。这时候再为这小子拼命，那他不是个好人，只能说是个傻子了。

不料朱杰然大怒，直接跳起来：“因为他搞鬼！因为他搞色情交易把原先定的女演员给开除了！”

“……”

“叔，他临时换角，你知不知道？！”

朱杰然暴跳如雷。葛君一阵沉默，他不清楚这背后问题，所知道的唯一临时换角就是孙哲的事。

最初这部剧的主角定的就是孙哲，因为他和洪编剧为女人争风吃醋，把角色给扔了。

这事葛君受到上级的批评，埋怨他业务能力，给他处分，搞得他那段日子很是为难。

直到大地公司的公关出动，和电视台很长一段时间谈判，临时把孙哲替换下来，让唐队取代了他的位置。女主角的份额，索性被电视台直接收回。

后来郭台知晓我和邓导找了吴曼琳，恰好是大地公司死对头振烨的人，瞬间大喜过望，赞道：“干得漂亮！”

这也是分权制衡的结果。

葛君乍一听这消息，半信半疑，他也觉得邓导针对他们，可这话不能明说，便含糊道：“你不要见风就是雨！没来源的话不要乱说！”

“谁说我没来源？有人跟我说的！”朱杰然说。

在场人皆是一愣，都是半信半疑。有人看笑话的，半真半假道：“不至于吧！邓导和他夫人感情很好……”

于是收获无数认同，有不信的，有暗自怀疑的，有做表态的，有含糊其辞的，各人各态，可唯一反应全是劝小朱，说不至于如此。可看他们神情，反而比朱杰然更相信谣言一点。

看来，今日一过，就会惹出种种传言，空穴来风、流言蜚语，这在圈内也是不可避免的。

唐仲夕已经伸手去拦他了，他微皱眉头道：“是谁？”

“……就、就是我们公司的女艺人！”

朱杰然也不傻，含糊应对，死活不透露演员姓名。

葛君忙猜测：“秀秀跟你说的？她忽然换下角色，心里不忿，有些抱怨也再所难免。但是，她一向说胡话，你不是不知道的吗？而且公司答应单独给她做专辑了，她当时不也是很满意了？”

“不是她。”

“那是谁？”

朱杰然咬紧牙关，闭口不谈。

“你不说！我看，就是她！”葛君猛然身体一晃，有了动静。他弯腰去找公文包内的手机，面带严肃，口中说道，“也不能因为被换下角色，就四处造谣呀？之前跟她说了，把她换下来不是因为她做的不好，都是孙……都是命啊！”

葛君叹了口气，开始翻找通话记录簿。他抱怨道：“我一定要和老总谈谈这件事！”

“真不是她！”朱杰然着急了。

“那是谁，你说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呀？”葛君忽然唐僧附身。

他也是真急了，不然也不至于全然不顾这么多人在场，揭了他公司人的短。朱杰然支支吾吾，半晌才低声咕哝道：“黎冰儿。”

“是她呀！”

“是她！”

我和葛君齐齐大叫。葛君面上有些懵，而我脑子转动地飞快，心里莫名的，却生出一种恍然大悟的感受。唐仲夕见到我出声，扭头问我道：“你也知道？”

“恩，她想要这个角色，来找过我！”我含糊答应一声。

不料朱杰然闻讯直接跳起来了，手指指向我，对葛君说道：“我说，是吧？她知道的，她知道内幕！”

“我当场拒绝了她，她对挑选演员的细节并不清楚。”这下子我毫不含糊了，不留情面，“其实挑女演员这事，太过复杂，当时介入许多人，不是邓导一个人决定的，至少，我也参与其中。”

我觉得要替他辩驳几句。唐仲夕闻言不由死死盯着我，似乎在思索些什么。

葛君张大嘴巴。朱杰然更是一脸不可置信，他跳起来，骂我道：“为什么？你、你胡说八道！你说黎冰儿在骗人？怎么可能？她长得那么漂亮，比那吴曼琳漂亮多了，你为什么……难道说，说——是你！”

他的脸色变幻多端，一下子黑，一下子红，一下子青，一下子白……也不知道他想哪儿去了。

在桌的众人也齐齐望向我，脸色也似有刺探。

“想哪儿了？我们以前合作过。”我解释道，“我和吴曼琳有合作，与黎冰儿也不是初次见面。之前，我有个项目，手头没资源，当时就和黎冰儿洽谈过了，当时出了些矛盾，觉得她个性不适合。拍摄也讲究演员与剧组关系和谐的。”

我委婉提醒：“不是漂亮，公司大，就有戏拍！”

朱杰然：“……”

“因为这件事，她主动请缨想演女主角时，我直接拒绝了她。”我点评道，“我没办法和她合作，所以邓导压根不知道有这么个人，她的消息来源也绝对不可靠。我知道今日说出来，你可能会怀疑，但事实就是事实，真相就是真相，我不说谎。”

我面色寻常，态度很无所谓。

朱杰然闻言，低声喃喃道：“你说这话，恐怕今后她不是讨厌你，而是恨你了！”

葛君了解事情经过，恍然大悟。他身子往前倾，又急急忙忙问我一些话，我知无不答。

因为所言之事俱是事实，之前乔顾怎么推荐我去林丹的办公室，林丹又说怎么替我再介绍，李洛怎么把黎冰儿带来，什么时候，在哪儿见面，都有据可考。

至于吴曼琳，就一笔带过了。我说得绘声绘色，在场人士无一不听得明白，纷纷摇头，连连叹息，都说大案得以破了。

葛君就算是稍有疑惑，现在也迎刃而解。他叹了又叹：“大概这就是真的了！乔顾我也熟知，一问既知！至于林小姐，我也久闻其名，相信她也不是个说假话的人！”

言罢，他长叹一口气，言辞凿凿，满脸喜色，精神为之一振。

乍一看他这神情，我还有些疑惑，不免心中犯嘀咕，想着好歹黎冰儿还是他公司里的艺人呢，我这么不留情面，有什么好高兴的？

后来转念一想，葛君也只带TEE组合的四名艺人，至于公司里的其他艺人，自然分在别的经纪人名下——同行是冤家，哪怕在同一家公司，也是如此啊！

“所以，我说！”葛君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许多，他指着朱杰然，恨铁不成钢地道，“我知道你是好心，可总是好心办坏事！别人一说，你就信？你就这么打抱不平，害其他演员？还和邓导打了一架，他冤不冤枉？难不难过？！你等会主动跟邓导道歉！麻利点！”

朱杰然不能答，只能恹恹地拿筷子挑菜。

葛君忙赔笑脸，对在座的其他人解释：“我家小朱就是人善，可惜傻了点，好骗，一下子就被别人骗了，惹邓导怒了！”

“好说好说，心善已经是很难得的优点了！”在场人士说。

“等会邓导来了，还希望各位帮衬美言几句！”葛君忙递话。

“自然自然！”众人又道。

朱杰然闻言，看众人假意寒暄，言不由心，言笑晏晏欢聚一堂，只把那盏儿推，杯儿换，酒盅儿砰得响亮，一时心中未免不爽，他有点不服输地指着我对葛君道：“那吴曼琳是怎么回事？不也是他推荐去的吗？他以前和那女的合作过，也不是假公济私，推荐熟人吗？！”

众人齐刷刷望向我，声势大罢。

葛君满头大汗，想阻拦朱杰然未果。“你闭嘴！少说几句？！”葛君嚷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奇了！”我淡定道，“我不推荐熟人，难道还推荐不认识的陌生人？”

一语既出，众人纷纷称是，交口称赞。这时候询问的，拉关系的，各路人马已经冒出来了，众口铄金地表示“英雄出少年”！

这时候廖致知也面露红光，似乎与我相识也是一件幸事，帮忙说了好些好话。朱杰然大怒，便要站起来，作势要发火，可话语未出，包厢的门被推开了，邓导神情低落地站在门外……于是朱杰然又僵僵硬硬坐下了。

“老邓！”

“邓导！”

“邓导，您来啦？”

众人纷纷扯起嗓音来，和邓幸打招呼。邓导耷拉着脑袋，面色不大好，脸上青了老大一块，很客气地与沈言打声招呼，到底人是寿星主人。廖致知赶紧站起来，让给他座位。邓导也没说拒绝话，一屁股坐下来。

众人眼光飞速从他面上划过，谁也没打招呼，因为大家都知晓，他脸上青肿的原因。

“我说这位大哥怎么大白天喝闷酒。”廖致知赔笑道，“我说老邓，人生没有迈不过去的坎，不就是拍摄时候有一点小不愉快，你看人家动静闹这么大，把言哥都惊动了，请来了你，说明大家还是很在乎你！有什么事，大家好好谈开不就没事了？”

他又扭转头，面对我们，假情假意地说：“我跟你们说，你们也别急，老邓他就是这个脾气，以前拍戏生气的时候还把摄像机给砸了，后来后悔的什么样！”

他一个劲给朱杰然使眼色，对方傻乎乎的没动静。葛君倒是看懂了，气得要命，往小朱脑门上一拍，训斥道：“快去道歉！”

朱杰然这才不情不愿地道歉。

众人默默听完，之后又劝了几句。不料邓导只是冷笑，说道：“我知道你们是来劝架的，可我还要说一句，像朱杰然那样的，有哪个导演敢用他？我把话放这了，要他没我！”邓导突然激动起来，爆发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