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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审判

  • 作者:咏火
  • 类型:浪漫青春
  • 更新时间:2022-10-16 12:22:31
  • 章节字数:11542字

“我妈妈说她想收养个女儿。”包阳阳开车载我们去中级人民法院的途中说道。

托他的福,我们很快搞到开庭的旁听票,这种重大刑事案件,公开旁听会有点小麻烦,包阳阳的母亲在国家机关工作,帮我们打好招呼。“啊,那你可麻烦了!”老王一手托腮,有气无力地辩解,“弟弟啊,妹妹的,还挺麻烦!”“我觉得很好,小时候一个人住挺孤独的。”“恩,那是因为你没有兄弟姐妹啊!有了就不会这么说!”老王放下手,用力捅捅前方车座后面,满脸阴郁,他弟弟小终最近闹离家出走,跟彪形大汉跑了。“他就是闲出来的!”王明后骂道。

“谁?”小包问。

“老王他弟!”我说。

“……”

我觉得老王这句话说得有道理,闲散人士,总能惹出麻烦。

车辆驶过中院的大门,往停车场方向驶去,我们从由小叶黄杨树篱围绕的台阶上楼,穿过广场,跨过一连串好几十个石阶,终于到达大厅里。邓幸夫人已经等在那里,她身着一身黑衣,系着黄色的围巾。她身旁站着一位红衣中年妇女,赔笑着和邓导夫人说话,看起来也是个什么人物。

包阳阳看到她,微微蹙眉,一句话也不敢说,垂着手交叉着往楼梯道边一站。有几个下楼的办公人员看到他,不满地咳嗽两声。老王上前一步,把他拉离了楼梯。

“唉,刚才那案子太可怜了!”邓导夫人叹道。

“谁知道一天审两个凶杀案呢?”那红衣妇女感慨。王明后好奇,凑过去问是怎么回事。那女的见他好奇,刻意逗他:“死者和你们同样年龄,你们怕不怕?”

“你快别说了!吓到孩子了。”邓导夫人拍着她说。

老王牛脾气上来了,问什么情况。这女的也不客气,说道:“一个唐氏儿,好不容易长那么大了,给母亲害死了。”她见我们不解,解释道:“这孩子出生后,父亲知道消息,恍恍惚惚,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了;母亲最近检测,得了肝癌,知道命不长久,又急又怕,因为生这个病,家里亲戚都躲着她,怕被连累了。她怕自己死后,也没人照顾他,怕他饿死,就在食物里下了药,毒死了孩子;警方来时,这母亲精神崩溃了,要跳楼,给警察救下来了。”

老王惊叫一声:“有这事?”他疑惑道:“那小孩也上高中了吧?自己不能照顾自己吗?”

“你知不知道呀?”那妇女道,“痴呆怎么照顾自己?那孩子是二月出生的吧?算如今十六岁了,说话还不清楚,听说智力只有两三岁,治不好了。”她面露同情,摇摇头。

“不做产检吗?”我忍不住问。

“产检也不可能检查出所有病。”邓导夫人插话道,“你们不懂,这是个概率问题。要是我,孩子是这个,早就扔到福利院门口了。”

我心中一寒。“这可是违法的!说什么瞎话?”那中年妇女估计也听不下去,开口劝道。

“没办法!真是太没办法了!”邓导夫人叹息道,“养这样一个孩子,估计全家都给拖死,咱们不是大富大贵的,也不是古代,有什么家族,或者,村长给口饭吃,死不了。现在,教育成本多高啊?就像这位母亲一样,如果病死了,孩子怎么办?就让他在房间里,活活饿死吗?!”

“还是国家要出手!”中年妇女想了一会儿,评价道。

“对!要国家出手!”邓幸夫人说,“这话说了几十年了,我父亲的表弟是个痴呆儿,那时候就说这样的话!可说到如今又有什么用?他爹妈死后,谁照顾他?疯疯癫癫的,大晚上冲高速公路,他倒好,一点没事,死了个司机!你说,要是早点有人管管,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说完,伸手抹泪。中年妇女也陪着叹气。这时候老王又问道:“那这案子怎么审的?”

“总不能判死刑。”邓导夫人说,“不过,没意思,那母亲也是癌症晚期了,听说没几个月可活,检察官都很同情她。”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有了动静。

一个女工作人员领着蔡月贞过来,把她交到邓导夫人手上。邓导夫人忙笑着迎起来,中年妇女给我们使眼色,叫我们不要提刚才那话题。我和老王不是傻子,自然不会说。包阳阳傻呼呼站在原地,像是听不懂她们的话。

蔡月贞过来后,邓导夫人和煦地说了几句话,她也只是摇摇头。邓导夫人没再说什么了,只是让她挨着自己,坐在长椅上,搂着她的肩。她想拿手机给蔡月贞玩,可是小姑娘摇摇头。“我给她倒杯水!”女工作人员同情地说,“离开庭还有点时间呢!”蔡月贞不说话,偷偷地拿眼睛瞅向邓导夫人。

不多时,她接过水杯,安静地坐着,仍旧一句话不说,只拿黑黝黝的眼珠凝视着路过人。

“这女孩真乖!”邓导夫人赞道。

忽然间,喧扰的声音响起了,里面工作人员一时间忙了起来。我扫了他们几眼,随意把目光朝门外投去,只见广场的中央洒着风雪,米粒大小的雪子密密麻麻往下飘落。两位老人领着个约莫六七岁大小孩昂首阔步地往这里走来,大人的步伐很大,这小孩子得要三四步才能并上大人的一步,他的小手被紧紧攥在他奶奶的手中,时不时被拉扯地往前一个趔趄,他连跑带走,总算从广场的那头走到台阶上。三个人的脸被风刮得红红的,如同皲裂了般。中院大楼的门前堆积着细雪,一脚一个脚印,痕迹深刻地凹在雪层之中。他们拉开玻璃门,风雪洒了进来。

王明后和包阳阳躲在门边小声谈着收养的事。“去民政局跑一趟……他们应该知道需要什么程序,不行的话,就去找周律师,我能给你他的电话。”老王说。

“那你最好给我律师电话。”包阳阳说,“我妈妈几年前就去过民政局,好像没什么用。”包阳阳有点委屈,他怀疑他妈妈是不爱他了,所以才一直想收养个孩子。但老王屈指一算,说,估计因为他长大离开家了,他母亲寂寞,所以才想收养小孩。

说话间,老王忽然望见那对老人和小孩,如同喉咙被塞进一大块柠檬,他一下子不说话了。

“怎么?”包阳阳怯生生地问。

“是他们!”王明后终于说话了,他盯着那对老人,脸上的表情又酸又涩。“他们是谁?”“杀人犯的家人——他的父母,还有他儿子!”老王快速地回答,脸还扭向那一边,带着又恨又不耐烦的神情。他认识那些人,因为当初带着蔡月贞报警,在审案的过程中,老王在派出所待过好一段时间。期间那家老人来闹事,敲着办事的玻璃窗。

我再次望向门口方向,这一次看得更仔细一点,很朴实的打扮。男的身量不高,方脸,阴沉个脸;女的苍老得厉害,显得要比她丈夫要大上十几岁般,她有很深的眼圈,密密麻麻的皱纹包裹住眼角。邓导夫人看见了,连忙领着蔡月贞重新回到办公室,据说里面有法警。这个老妇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此时她正低下头,对着孩子训话。那小孩倒是不情不愿的,踢踏着破棉鞋,左脚踩在右脚上。

“别管他们!”老王说。

“要不我们去楼上躲一躲?”包阳阳显然也不愿意和这些人打照面,他这一提议显然很得老王的心意。王明后对我比了个手势,我们匆匆上楼不到十五秒就被人撵下来了。“办公场所!不清楚啊!”楼上的领导大发脾气。我们当即灰溜溜的,只能重新下来。那对老夫妇用浑浊的眼珠望了我们一眼,眼里空洞洞的。

“你们一年判多少死刑!”那老人问一个工作人员。那工作人员赔笑一下,迅速抽身而去。

“我儿子不该判死刑!”那老人在大厅中嚷。

于是又有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劝解,他神情尴尬,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看来是这项工作的负责人。“他只是一时糊涂,不是有心的,失手打死人……我们老夫妻两年龄大了,只有这么个儿子,若是他死了,我们该怎么办?谁给我们养老?这个小孩还小,谁又能照顾他?”王明后凑我耳边说小道消息,这对老父母私下四处托人找关系,看能不能给他儿子减刑。

工作人员搪塞他,老人也很固执,坚守着在门口,那工作人员烦了,直接抛下一句话:“那被杀的人就不可怜了!他们就没有父母孩子了?”

一时间老人哑口无言。

外头风雪不歇,狂风肆虐,阴沉沉的天幕盖过大楼顶层。这雪虽谈不上大,却格外凄凉,冰冷冷得透骨,仿佛要把人里外衣物全部浸湿。王明后打了个寒噤,说道:“没意思,在这等待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庭啊!”

“下午两点。”

包阳阳的回答丝毫没让老王感到开心,他不耐烦地说道:“我知道是两点,不过这么一抱怨罢了!”

我们左右闲着无事,这附近又没有可休息的地方,只能挨在一块儿,说着闲话。有时想到的,也就说一说;有时想不到,就各自闭嘴,互相沉默,左右的声音这时就袭击而来。

一股焦躁的气氛笼罩在中院的大厅内,四处弥漫着一种难以言述的阒静。唯有邓导夫人和她亲戚所待的办公室偶尔还能传出一两句笑语,在两位老人的耳里,倍显格外刺耳。

那老妇人仍直愣愣望着门外,她老伴靠着墙,席地就在办公室门前的大理石地上坐了,将袖子拢拢,也不走。老妇人收回目光,见他来气,道:“你也不想想办法!”“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管,你好歹要想着把娃给救出!”她抹了一下眼泪,苦着脸道,“我一辈子就这个娃……我就算死!也不能让他这么走了!”

老人被折腾得没办法,赌气道:“我不也只有这个娃?难道背了你,我还有其他人?”

“这我哪知道!”

“你这个人,跟你讲理,你不讲理!”老人怒道。他又挪了下身子,脚一抖,似乎冻得受不了,他说道:“我们好歹守在这法官办公室门口了,他们要是出来,我们就讨饶,就央求!唉!也活该我们命该绝,我问了律师,那律师说,也就我们家穷,要是当官的,有钱人,指不定判个五年七年的,就出来了!让他坐坐牢,受受教育也好!”

“可是他现在不是要死了?!”老妇人急了,撕心裂肺道。那她一直牵的孩子被吓着了,猛地甩开手,就地打滚撒泼。“作死!”那老妇人狠狠往他身上一拍。孩子嚎啕大哭起来。

老妇人一下子怔住了,愣愣地望着哭泣的小孩子。

“说到底,活该是我们穷!”老人埋怨道,“这世道都是当官的当道……我听那律师说了,死的那一家,也是个穷光蛋,本来穷光蛋杀穷光蛋,看谁狠就是!谁知道市里来了个有钱人,插了一脚,非要管这档子闲事,照顾那小女孩……现在看着他们的面子,这说不定就得要判死刑了……”

老人越说越小声,最后不说话了。

“他们凭什么要管这档闲事!”老妇人怨毒地说。

“还不是看那小姑娘可怜?”

“她可怜就帮她呀,哪有那样的道理!”她一把揪住那工作人员,嚷道,“你们是不是看人可怜就帮谁?是不是?你们可不可怜我!”她这般胡搅蛮缠,让工作人员很不自在。他高呼几声,又有几个工作人员冲出来,拦住了老妇人。

“你说哪样的道理?”老人急了,可能身体有病,气喘吁吁道,“我儿子死了,我就不可怜了?!”

“法律保护的是正义!”工作人员挣脱开了,忍不住叫道,“老爷子,你醒醒吧!如果不保护正义,坏人更多、可怜人也更多呢!”

老人一下子愣住了。他扭头对自己老婆说:“看看,还没判呢!法官都有定论了呢!”工作人员着急说他不是法官。“他们一点都不同情我们,我们还不如早走了,待在这世界多没意思!”他佝偻着腰,咳嗽几声。王明后简直看呆了,他没见过这种事,他咕哝道:“这不就是撒泼吗?”

那老妇人怔怔的,她带来的小孩如同发疯般,就地打滚,只滚得撞在墙上,砰砰作响。这法院地面还很干净,滚了半天,这孩子身上没半点灰尘。老妇人恍了一会儿神,这才匆忙上前拉他。就听那孩子晴天霹雳般地一声哭,凄厉地道:“他是杀人犯!我要他死!”

他哭声凄厉惨烈,一下子把我和王明后、包阳阳吓了一跳。他祖母心惊肉跳,忙伸手拉他:“你这白眼狼,谁教的你!他可是你爹呀!”

那老人闻言愣了一下,一把揪住小孩儿,他气得想要打他,又下不了手,只能狠狠地跺脚。我发现工作人员拿又敬佩又同情的眼神关注着小男孩,他们心里也不是滋味。老妇人见孩子不听话,伸手就要打他。老人忽然拦住她。“你搞什么哟?!”老妇人气道,对丈夫发脾气。

“我搞什么?”老人心里又生出一股委屈来,埋怨道,“也都怪你!咱们的娃也不是生来就是坏的,他出去打牌,喝酒,你不拦他,你这个母亲也有责任!”那老妇人怒叱道:“你还有脸讲我?你这个做爹的可管过他一天!他小的时候,你和你妈就不让我管,他吃饭往地上吐粮食,不肯好好吃,我骂他两句,你们娘俩的一起来骂我……”老妇人就势呜咽地哭起来,嚎啕道:“我命真苦呀!”老人只得劝道:“我们有责任,我们做爹娘的都有责任!”

风呜咽咽地吹着,就像天上有神仙在哭泣。

几个工作人员连忙上来劝,说还没开庭,事情还没结论。工作场所,不要闹!老人这样才止了哭声,茫然地望着空旷的大厅。他叹道:“我们把这个小的给教育好,也算是对得起这一生了!”

包阳阳看着他们,心下不忍,对我们小声说道:“真可怜啊!”

老王说:“别同情!对坏人的同情不可取!”他伸手指指办公室里,小声说道:“这跟刚刚那不是一个性质!向善的人的无可奈何,和一个人刻意向恶,还是有区别的呀!”包阳阳不能答。

这天下午一审结束后,法庭宣布择日公布。被告律师与公诉方的争执点在于究竟是故意杀人还是故意伤害致人死。被告律师反复表示,对方虽有伤害之意,但本质是赌债原因,没有致死的意图。可公诉方认为,行凶人员持尖刀利器,刺的伤口又多在致命部位,手段残忍,所以算谋杀。之后过几天的审判公告书中,法官认同了公诉方的定性,认定故意杀人,不过,认为凶手事出有因,因民间赌债引发,认罪态度良好,又不是累犯,其父母积极代为赔款;同时,被害人亲属不予谅解,故判处被告人死刑,缓期两年执行,同时决定对其限制减刑。

这判决下来,双方谁也不服,彼此都要上诉。但听包阳阳的话,这大概盖棺定论了。“最少要坐二十年的牢!”包阳阳说。

“这种人还不如死呢!”老王痛心疾首,“二十年后出来,他儿子三十多岁了,要照顾这么个老子,还给社会带来负担,还要给低保,给补助!国家的补助金,是给那些老弱病残,无法照顾自己人的,有这个钱,留给之前说的那种唐氏综合征、自闭症患者多好!养这种废物,荒唐!”

“他也不一定能活着出监狱呢?”包阳阳轻声道,“监狱的病死率也不低呢!”当然,他这话没人听。我的脑海中还闪现出那天从法院里走出来的场景。法官和公诉人员从审判庭内蜂拥而出,人声嘈杂,之后归为寂静。大厅内冰冷冷的,整洁干净,邓导夫人弯腰安慰着哭泣的蔡月贞。老王叽叽喳喳说着天气,听说过两天这蹊跷的风雪天气就会消失,可当时依然不见回暖的迹象。而那两个老人领着孩子,重新钻进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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