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一阵甜腻的声音冒出，把我吓了一跳。、

如同它主人身上散发出的奇怪香水味，某位女士也怪异不堪。她的名字叫郑南，是亚丽娱乐传媒公司送来的演员之一。

别看她今年才二十二岁，却可是在娱乐圈里混迹五年的老人物了。

之前的拍摄很顺风顺水，完美到让我几乎想不到会发生什么坏事，直到这个女人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不爽地挪挪身躯。

王明后长叹口气，满脸惊愕地瘫坐在椅子上，一只小脑袋左右不安地摇摆着。

“导演！”郑南又说。

她扭动屁股，招呼也不打一声，拖来一张折叠椅。接着，她往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修长的大腿笔直向下，她的脸上也挂起甜腻的笑容。

我冲她一点头，也不说话，等待她率先开口。还是那句老话，有事找副导演，和我没多大关系。我只负责和影视剧相关的工作。

“能单独谈谈吗？”她说。

“不行。”

“哎呀，可这是个秘密呀！”

“秘密请保管在自己的心里。”

“不要这么不讲情面，好不好？”郑南忽然撒娇道。

我立起身，高呼：“——小胖！小胖！”小胖挪动肥胖的身躯慌慌张张跑来。老王朝他打声招呼，打算借此离开。郑南对他感激地一笑，接着把满脸期待的眼神投向我。

可大家伙儿都知道，这时候我怎么可能独自面对着血口大盆的怪兽呢？死道友，不可死贫道！大家手拉着手一起往地狱里冲！

我一把拽住老王，让他脱身不得。

小胖像门神般堵在门口。

郑南见此只能无可奈何地单刀直入。

“我怀孕了。”她堆着笑，脸上挂满撒娇的神情，“不要跟别人说哦，就连我经纪人都不知道！”

她两条手慵懒地搭在一起，做出个恶心的神情，化妆品粉末哗哗落下。我远远地离开她，害怕她会吐我一身。

我发现，离她越远，那种刺鼻的香水味越能给我得以喘气的空间。

语不惊人死不休，小胖吓了一跳。“请假的事和副导演说！”我说道。

我心情烦躁，思绪良多，除去老人和小孩，剧组里最担心的就是女人了，特别是适婚年龄的女人。这要是怀孕，总要耽搁很多问题——演戏算得上体力劳动和脑力活动的结合体，加上剧组人多事杂，碰上一两点情况，有个受伤，那也很正常。可要是孕妇在其中，那就麻烦大了。

这小孩子三长两短，可是一条人命！

其实也有怀孕时忍着困难安稳演戏的女演员，但显然，郑南不是其中一员。我自诩人心是肉长的，也都有母亲，将来也会有妻儿老小，所以对这些人也多有照拂。可乍一听这情况，还是有点不悦，毕竟有些事，得要事先说明，好在她戏份不重！

“我没有结婚。”那女的又说。

“……”

我这下子不止是一点点不舒服了。

“和副导演说去。”我不耐烦地挥挥手，“我不管这档子事，如果没事，就赶紧走吧，场地差不多布置好了，马上要拍下一场戏。”

郑南扭捏着，还想说句什么话。

王明后跳了起来，高呼道：“小胖！小胖！你帮我看一下监控有没有断电！唉，我上次听楼下那个老余说，现在有的监控效果不怎么好，一打听，我们跟他用同一个型号的，你去检查下！对，这个房间就有！”

郑南吓了一跳般，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

小胖疑惑地一歪头：“啊？”

“我、我有点事！”那女演员几乎是冲出去的。

王明后错愕地望着我，问我道：“这怎么搞的？一个个都没完没了了！好好地拍戏不行吗？天天整些有的没的！唉，那女的说有小孩了，真的假的？”

“谁知道？”我不屑一顾。

这还真让小段猜到了，亚丽公司的演员还真不怕麻烦，精力十足惹出祸端。几天后，当我从黄记者那里听说郑南跑去主动爆新闻，要求炒作后，震惊得五体投地。“她当真连名声都不要了吗？”王明后闻言，也错愕不已。

“都疯了！”我摇摇头。

娱乐圈大有一批惜名如命的女演员，还有一批利益至上的女演员。有时候不亲自经历一番，根本分不清这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而来。

“黄记者和我说，要我们注意点！”我略一沉吟道，“想来她绝对不是只找了黄记者一人，几家媒体都有上门……只可惜现在不是个爆料的好时机，目前主流媒体都抓紧机会去爆料李为迎……”

李为迎现在陷入那位女演员自杀的风波中，所有的媒体想方设法探取他的秘密。

“——李导的电影、李导的太太、李导的学历、李导的心灵……我特别好奇，为什么读者会对一个人的思想或者心灵那么好奇，他们根本没办法知道李为迎怎么想的嘛！李导也不可能告诉记者呀？”王明后好奇地说。

“这事不在乎李为迎怎么想，而是吃瓜群众怎么认为。”我不以为然，“他们认为是李导害死的女演员，那就是李导害死的；他们认为是有人陷害李为迎的，那就是有人陷害……圈内的人都无法探究真相，又怎么能从报刊上寥寥几句话获知呢？”

“靠！这不缺德吗？！”老王说。

“恩。”

“这还真没完了！都多长时间了！”王明后说。

“不过黄大刚给我提个醒。”我摇摇头，“如果不是大伙儿都把目光放在李导身上了，郑南的小报告恐怕有不错的市场！”

“见鬼去吧！”王明后嗤之以鼻，“不上主流报刊，不买版面，上个鬼的热搜！这女的半毛钱没花，还想火，当真不可思议！”

他摇摇头，似乎觉得这女人不可理喻，接着急急地赶回公司，处理一天的事务。而我不得不让小胖把郑南找来。

郑南还是以往那种打扮，浓妆艳抹，高跟鞋踩得直响，一点没有孕妇自觉。当然，我这话如果说出来，恐怕有很多女士叫嚣跳出，喊着孕妇化妆怎么了！

估计我妈知道了，都要把我骂死，可没办法，见过很多苦难的我难免有保守的想法，觉得社会中正常人士，都得给孕妇多一点体贴；孕妇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孩子。化妆不提了，高跟鞋总别穿了吧？还有那种生菜沙拉、变态辣火锅啥的，最好也别吃，搞得拉肚子，一尸两命什么的，好玩吗？

我瞅了她一眼，招呼小胖给她拿把椅子。小胖吭吭哧哧搬好椅子，一屁股在墙脚的凳子上坐下，然后在旁边翻开手机。

郑南茫然地看着我。我默不作声，把那一大叠“爆料资料”抛在她面前的桌子上，郑南随意扫了两眼，瞬间面色惨白，她的指甲胡乱地在脸上上下抓挠。

“我没有别的意思。”郑南眨了一下眼。

“恩。”

“难道剧组不需要宣传吗？”

“不需要。”

“……”

郑南好一阵沉默。当然啦，没有哪个剧组不需要宣传的，不过得是建立在平衡天平上交换获得的宣传。郑南的小道消息显然不公平！我厌恶这点，所以拒绝。郑南眨巴两下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两行眼泪差点流下来。

“这不是宣传，而是抹黑。”我说。

“难道您觉得我怀孕就是剧组抹黑了吗？”郑南说。

我没直接回答，敲敲旁边的公文包：“这里装了个针孔摄像头。”

“……”

“有话好好说。”我说，“我们剧组不存在虐待孕妇的现象，只是不支持恶意炒作。”

我这番耿直之言终于让郑南沉默了。

她也知道，我这算是客气脾气。要是放在其他剧组，或者有些私营企业，把她调换到辛苦劳累的职位，变本加厉地折腾她，劝服她自个走人，也不是不可能。郑南不比一般刚入圈，满怀天真的小女孩，她在行当内混迹了五年，这些窍门还是懂的。

虽然五年，可她还是不火。

“唉！”郑南掉了几滴泪，伸手一摸，脸上就开始往下掉渣滓了，手上更是青一片红一片白一片的化妆品颜料，看得我不住往后倒退。“我不怀有恶意。”郑南呜呜咽咽道，“我就是想逼他出来……孩子的父亲不愿意负责！”

我：“……”

如果老王在，估计一句粗口就出来了，骂那男的渣男之类，要求他多多负责之类。而我却想，天底下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当父母，有的人生小孩只是本能，有的则是把它当作摇钱树、遮羞布，有的是当作理财产品，低投入，期望能升值。只有一部分人有数不尽拳拳关爱之心，切切担忧之意。但郑南与那个男子全无。也许没有孩子，对他们来说，更适合不过。

正云游四海，郑南捂着脸呜呜咽咽又哭，悲戚道：“我跟来这剧组，就是要让他负起责任！孩子不能没有父亲，我就在这放下狠话了！若是他不承认，我就天天守在这里，一定去找媒体曝光！我、我就算拿我这条命与他拼，也要令他偿还出代价！”

说罢，那女子掩面，嚎啕大哭。她一边哭着，一边用手不住抹着泪水，悲戚之情不能掩盖。

我望之，不由瞠目结舌。小胖错愕不已，茫然四顾，他喃喃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来了，他就一定负起责任呢？就算你爆给媒体，他还是死不承认、死不负责，你又打算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