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蛋！”

段必胜一惊，朝后跃了一大步，只见宋叔转回身子，脸色灰白，气哼哼地望着他。

地上那一堆，是书籍画册。我匆匆扫了一眼，大概就知道是什么了。这世界上没有多少种正经书是以**为封皮，以搔首弄姿为卖点。“别激动！别激动！”

段必胜忙伸出两手，上下摆动，“这是我朋友摆在我这里的！”

秦业不忍目睹，用手掌捂住眼睛。

“朋友？哪里的朋友？！”

宋叔禁不住地浑身颤抖。段必胜说不出话来，把目光逐渐挪到我身上，满是祈求之色，我吓了一跳。这锅我要是背了，那就一辈子洗不掉了。

段必胜似乎也发觉到这点，只能道：“哦，我叫阿幕来，是想让他帮我处理这些……”

说完话，找到个纸袋子，购买衣物的那种，把杂志全塞进纸袋中，继而硬塞我手中。

“你就帮我这一把！”段必胜央求道。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说些反驳的话。武凡成面色冷峻地环胸看着。倒是秦业，戆头戆脑，伸直着脖子想要观望杂志，面上全是艳羡。

段必胜用力抱了我一下，悄悄跟我道：“你帮我收好，过两天等风头静了，再还给我！”

他怕我不答应，又道：“这几天就借给你翻阅了！”

说罢，他松开胳膊，用力拍拍我的肩，很大声地故意说给宋叔听：“恩，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我低头扫了一眼那纸袋，满脸无语。这说的好像我对它会多感兴趣的！

武凡成在一旁冷冰冰地注视着事态发展。我想起刚刚扫到的封面上那位年龄也不小的阿姨露出类似纯真少女的微笑，只想摇摇头，接着唏嘘感慨，怀疑段必胜的品味，别说，那画面那布局，还真有喜剧色彩！

宋叔脸色不大好，他低着头继续翻衣柜，又找出几本扔出来。没有前一本那么暴露，至少乍看上去，半露未露的，裹着丝绸，如果不明显看，大概会以为这是明星的写真集，不过外皮如何，丝毫不改变它的本质。

直到这时候，小段也不敢反驳了，宋叔也忘记火锅的事。他脸色发青，单纯地盯着这些杂志，眼里冒出火来：“你看看！你看看！”

段必胜自然不敢再看的。

他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宋叔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哆嗦着说：“你刚刚、刚刚说……谁的？”

段必胜：“啊？”

宋叔：“你说的这些东西是谁？”

段必胜：“这……出卖人不好吧？”

宋叔：“人都把你出卖了！把这糟粕都放你这了，你还帮人保密？”

段必胜：“……”

宋叔：“快说！”

段必胜：“哎哎哎，叔你别急——我这不是找人来处理这事了吗？找阿幕来，叫他帮我把这些带走，免得有些小家伙们跑我这耍，把翻出来……”

宋叔：“……”

段必胜：“叔！你就别管了，你看我纸袋都准备好了，就叫他带走……你也别说处理掉，这要人找我来要，我拿什么还人家？这捅出去也不好听！”

宋叔沉默了，他脸上的肌肉在抖，手臂上的青筋也爆出来。他想发火，可面对一群只有十八九岁的孩子，也不该使用暴力，唯有勉强忍耐怒气。他的目光朝我投来，令我吓了一跳，这阴测测，冷冰冰，仿佛要把人揉捏碎了。好在他猜到，我这属于无妄之灾。宋叔忍了好一阵子，才对我道：“也麻烦你，把这些带回去吧！”

他努力装出和颜悦色的态度来。

我没有办法，只能应允，可实际却十分头疼，想着这些东西该放哪儿？正暗自思忖着，宋叔再次背过身去。

“你们啊你们！”宋叔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年纪轻轻的，不学好！正值拼搏的年龄，怎么就开始干些不三不四的事了!”

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滑过。

剩下的人无一人敢应答。

“这个！那个！一个个都不让我省心！”宋叔又怒叱道，“骂也不能骂！打也不舍得打！”

我猜测就算打架，他也没办法打过这些毛头小伙子，除非他们垂手立在原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毕竟岁数和体力摆在那里。

宋叔一边骂着，缓缓弯下腰，把地面上的杂志给捡起来，粗暴地塞进我手中的纸袋里。“我一直担心你们，怕出事儿！你们倒好，变本加厉了啊！”

几个人没说话，垂着脑袋。这也难怪，和管理人员吵架，没有好结果。

“你们就不能学学别人？”宋叔忽然指指我，道：“你看看他！和你们差不多年龄，已经闯出点名堂了！你们得要想一想，到底要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朝什么方向努力！”

众人齐刷刷的目光望向我。

我：“……”

我真没想到，离开学校后还能继续成为“别人家的孩子”！能不能给我们这种“别人家的孩子”一点善意的生存空间啊？

“我就说！”宋叔手臂狂舞，“像这样的人，才是你们应该学习的榜样！所以阿胜啊，把他请过来，我是没有意见的！我刚才在下面练习室还和武凡成说，这样优秀的人，你们应该多接触，你们要多学习，怎么？就学成这样了？”

“……”

“你们要是把他带坏了，我怎么和他妈妈交代啊！”宋叔快要哭泣了。

“……宋叔你别担心，我妈妈大概觉得我永远学不坏……”我勉强辩解道。

说起来，我爸妈的教育理念非常奇特，早在刚上学时，三令五申，觉得天下都是坏人，要我和张屏小心提防。可现在年岁大了，怎么样也不愿意相信会有坏人，想着时代都是往好处发展，不肯相信职场上有大批心存狡诈、善于欺骗的人。

宋叔仍是听不进，忍怒一阵，哀怨一阵。好不容易，他止住嘴，可这种哀愁的叫声仍旧没有停止，如同闹鬼了般！

我们都吓了一跳。秦业在旁听了，面露奇怪之色：“这声音是从楼下练习室传来的？”

“……”

“就是女生训练旁边的那个？”

“……”

“听说那里保密不太严。”

“……”

“哥！幕哥！我好像找到叛徒了！”秦业厉声道，“那些女的，一定是从楼下的练习室听到你来的消息，才把你堵在楼下！”他好像找到什么值得兴奋的隐情，忍不住大叫道。

宋叔愣了几秒，发现不能否认秦业所说的这种情况，当即对他横眉冷对，吹胡子瞪眼睛，也不在乎我是否在场。此刻他也心虚，若是秦业所说乃是实话，那他要不要对我被一群女子围攻堵截的情况负上责任呢？

这么一想，更觉不妙了。

宋叔连忙辩解，称：“那你也看看，那些少女们，也是因为喜欢像他这样的人物啊！”

秦业：“……”

“你们怎么好的不学，非得学坏的！”宋叔简直婆婆妈妈的妇女上身，上演苦口婆心的戏码，“你们向他看齐不行吗？那样不也就有很多女孩喜欢……”

我瞬间感觉这教训人的气势稍有懈怠。秦业委委屈屈的，这小孩在段必胜手下经常挨骂，遇到宋叔后，仍旧是被骂的命，实在可怜。他感受不到这点，只觉得自己再冤枉不过，被段必胜指挥着过来吃火锅，又被怀疑成泄露机密的人，这下子更是受到连累，挨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骂！

宋叔板起脸教训这几人，后又重新堆起笑脸，转而对我道：“我们那边几个女孩都挺不错，你最近有没有新戏，可以让她们客个串？”

宋叔还真有意思，这时候还推销自家公司员工，更是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客串。

我摇摇头，手里还拎着沉甸甸的纸袋：“……没有。”

“可之前那部戏已经结束了？”

“对。”

“不为新剧做准备？”宋叔想到一个可能，“该不会是拍男人戏吧？类似军旅题材？那交给我，也能给你找出一些合适的！我们这边的艺人肯吃苦，不像大地公司那边走……”宋叔就差说大地公司养小白脸了。

就算他真说出来，我也不会放在心上，振烨和大地两家公司宿怨已久，久到黄老板成立公司开始。据说黄老板和大地老总金诚是熟人，开业时被他冷嘲热讽了一番，因此在今后的活动中，处处针对。

“不是。”我说。

“没打算拍军旅戏？”宋叔问。

“好题材！”我赞道，“可我现在真没拍的打算……”

“那你最近在做什么准备？”

“没准备。”我实话实说。

宋叔疑我对那几个女孩仍有意见，故意地使用些邪门歪道，做出隐瞒。当即他一把按住我的肩，语重心长道：“我知道那几个女孩招你的嫌，可她们也不是坏意，这么大年龄，容易受情绪左右，做出没有脑子的事来！等到长大后，自然会发现不对，若是现在强行纠正，一味批评，只会令她们反感，产生逆反心理……我们做管理的，对这些孩子就像父母一般，有心教导却不知从何处下手，实在为难得厉害，我在这里先代替她们向你道歉，还请你多多原谅她们……”

宋叔这话说得天衣无缝，令我十分不爽。虽然我知道他的话有道理，可这种道理令我为难，我就不高兴它。

不过现在不是辩解这个的时候。我诚恳道：“真不是这个缘由，只是没做新剧的打算。”

宋叔急急忙忙道：“为什么呢？”

段必胜怕我们争吵起来，忙宽解道：“阿幕刚刚拍完戏回来，总要有段时间休息，稍作调整……”

秦业也在旁边帮衬：“让他休息！“

我不觉有些好笑，既感念他们帮忙说话，又感慨事情并非如此：“最近不拍戏，是早已经说过了的。因为眼下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一语甫毕，门外又传来新的动静，打断对话。